似鶴歸汀

第234章

  柒柒身體不好,好像有一些先天性的心脈導管未閉。

  她很擔憂自己的感冒遺傳給她,默默拉開了一些距離。

  可柒柒卻以為媽媽是因為不喜歡她,才會離她那麼遠。

  她低著頭,有一些微微的委屈。

  “柒柒很喜歡Castiel爸爸,因為第一次穿這麼漂亮的裙子,第一次坐飛機,和好酷的車,這裡美得......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宮殿。”

  禮汀聽著,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她有些悵然,眼眶有點湿。

  “嗯。”

  “可是如果媽媽不喜歡他的話,我願意和媽媽一起回去......我不吃糖果了.....我也不要喜歡這裡。”

  “寶寶,不哭。”

  禮汀很溫柔地安慰著她。

  “你之前是一個脆弱的小天使,上次得川崎病誘發心肌炎....你姐姐抱著你四處求醫.....我就下定決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生病。我很怕感冒會傳染給你,所以才離你有一段距離,不要難過呀寶寶。”

  “不難過。”

  柒柒爬到一旁的沙發上躺著,探出小腦袋:“所以.....媽媽不喜歡他嗎,不想和Castiel爸爸在一起嗎?”

  黑暗裡。

  禮汀不知道作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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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想把手機打開,搜索一些關於那個人的消息,但是生生的忍住了。

  離開他的這段時間,想要了解他的欲望,就像不斷勾引小貓的羽毛鈴鐺逗貓棒,晃啊晃,心痒難賴。

  “媽媽......曾經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他就像天上的月亮,冰涼,清透,皎潔,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的人,寶寶還記得我和你姐姐三個人坐在廢墟上看的月亮嗎.....可是一個人怎麼能登月呢,我不想做被他照亮的那朵雲,借他的光暈亮著....我想,至少要成為一顆星,成為一團小小的火把......”

  “可是,怎麼能不愛月亮呢,連看到發光的燈都會想起他......”

  禮汀凝望著遠處鍾樓在黑暗中的影子,輪廓就像一隻遠航的船帆。

  不知道書裡的蓋茨比隔水凝望那個遠處對岸碼頭的綠燈,思念黛西,是不是這種心情。

  “Castiel幫助了我們,可是我們不能享受他的好處.....寶寶,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人無緣無故對別人好的,要常常懷著感恩的心,知道嗎。”

  “媽媽對那個很喜歡的人,也是感恩嗎?”

  染染眨著眼睛,不依不饒地問道。

  不是的,禮汀想。

  對那個人。

  是希冀,是期盼,是獨佔,是渴望,是一些根本不可能講出口的戀慕。

  房間門出現開合的聲音。

  雖然很輕,但是染染很乖地噤了聲。

  她向著Castiel走過來地方向,嗲聲嗲氣地喊著:“Castiel爸爸。”

  Castiel表示十分受用。

  他把柒柒抱起來:“寶寶和我下樓吃點夜宵好不好,不要打擾姐姐休息。”

  “不是姐姐,是媽媽!”

  柒柒糾正道:“我就要在這裡!在飛機上吃了好多,寶寶一點也不餓!”

  Castiel把小女孩抱起來,用手幫她把裙擺的皺褶理好:“寶寶想不想奶奶給你買新裙子?我帶你去問候他們。”

  柒柒還想說什麼。

  可是想到剛剛媽媽說,要對別人懷著感恩之心,就噤了聲。

  她指著放在沙發邊上一簇小小的,皺巴巴的花:“要拿上這個,我送給奶奶的!”

  Castiel說著好,抱上小女孩出了門。

  這個小孩,在利維坦接受不了好的教育,而且她身體也不太好。

  必須找個理由,讓自己作為王妃的母親認下。

  柒柒的頭發和他一樣,顏色是淺淺的金色,眼睛微微有些淺灰。

  和他長得很像。

  就像禮汀給他生的小孩一樣,他從心底感受到一絲甜蜜。

  他真的很迷戀禮汀。

  他早說過她像《Cracks》的Fiamma帶給他的感覺,清冷,安靜,像謫仙。

  和他一路上遇到的依賴藥物和性,沉溺時尚圈、歌劇院的女性好友完全不一樣。

  王妃在幾年前,得知兒子在牛津郡擅闖民宅,鬧到報警的地步,就得知了他有著迷的人。

  三四年來,她對這個女孩有點滿意。

  牛津ppe碩士畢業,去利維坦擔任執行翻譯官的事跡,她更是略有耳聞。

  看到這個孩子的眼睛發色,和自己兒子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時候。

  她已經張開帶著絲綢黑手袖的臂彎,想要把她摟在懷裡。

  “奶奶。”柒柒並不怯場,脆生生地叫著她。

  “好孩子,會拼寫單詞嗎?”

  “媽媽都教了,我會阿拉伯語,英語,和中文。”

  染染把手上的花遞給她:“我還會用阿拉伯語背唐詩!”

  王妃慈祥地笑了:“哎呦,我的天才寶寶,陪在奶奶身邊當個小公主好不好。”

  -

  安頓好柒柒以後,Castiel回到禮汀的房間看她。

  他把臥室裡空調溫度提高了一點。

  禮汀剛吃完藥,有點虛弱地靠著枕頭。

  被子外面露出來一截蒼白瘦削的小腿,伶仃,纖細,但上面有一點擴散的傷疤,是之前在戰爭中被飛濺的瓦礫劃到的。

  她啊,就像是被雪堆砌而成的,不染一點煙火,古書典籍裡的仙人。

  到這些戰亂地方走了一遭,染上一點病,更容易摧折,也愈發讓他心疼得難受。

  她適合被放在神龛裡。

  周圍裝點著鳶尾,月桂,橡樹和雪松。

  應該放在唇上舔著,愛著,他連生育之苦都舍不得她受。

  怎麼能穿梭於戰火,煙塵,火屑,貧窮和疾病中,讓這些地方旱地生蓮。

  Castiel痴迷於中式的溫良,可讓他最迷戀禮汀的,是她的悲憫。

  《Cracks》的Fiamma也做不到。

  禮汀比起他那些功利的,涉政的同學。

  她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要。

  她在他面前,她在他身邊,他比什麼都滿足。

  “我家裡人,好像都很喜歡染染。”

  Castiel的語氣緊張又期待:“Lynn,看著你腿上的傷疤,我好心疼,你值得一切更好的.....我知道這件事有些唐突,但我迫切地希望你能答應我的求婚,陪我留在英國,我會在每個節假日,陪你利維坦看看的.....你的身體實在不適合在那個地方久呆了。”

  “兩天後的晚會,是很重要的公共慈善盛會,會接待外賓,而且會籌措皇家閱兵慶典。”

  Castiel從喉嚨裡發出聲音來,忐忑的:“……我希望你作為我的女伴參加,我會把你介紹給所有人。”

  “我會陪你參加的。”

  “但是等我稍微病好了,會帶她回泰國一趟,你知道的,染染的根在那裡。”

  她分明和他近在咫尺的距離,可是拘謹又清冷,還帶著淡淡的避忌:

  “你呀,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全國多少少女夢寐以求想要嫁給你,我們在利維坦的時候,隻要你一來,好多女孩都羞澀的看著你。”

  “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眼裡隻有你嗎。”

  Castiel很渴切地去拉她伸出來的手腕。

  禮汀很久都沒有穿裙子了。

  現在也穿著妥帖的襯衣,衣料摩擦的間隙,她漆黑的長發散落在床上,像黑天鵝的羽翼一樣漂亮。

  可是她顯得十分疏離,不近人情的樣子。

  “這段時間,謝謝你。”

  “我希望有一天,能聽到你說其他的,接納我、肯定我的話。”

  Castiel知道她現在沒什麼精力,也不舍得強迫她。

  他的電話響了,是前女友瑞秋打來的,對方和禮汀一樣,是中國人。

  瑞秋是移民,兩人高中的時候在一起了一段時間,後來她被一個架子鼓手吸引,兩人就分手了。

  她現在在一家經紀公司當執行經紀人,給財閥們拉皮條。

  瑞秋和禮汀是不同的類型。

  在等待禮汀的三四年裡,他和瑞秋卻保持著炮友關系。

  “回國了,嘖,不陪你那個神女,在非洲吃炮灰挖井了嗎?”

  瑞秋那邊音樂聲嘈雜:“怎麼說,過幾天慈善晚會,需不需要我帶點歌劇團的首席,給你們撐場面?”

  “她生病了。”Castiel拒絕道:“我走不開。”

  “......你這輩子,可能都睡不到她吧。別惦記了,要不出來陪我和幾個富二代一起喝酒,地方很隱蔽,那些記者拍不到,你知道的,我的身體也很想你。”瑞秋不肯錯過這次機會,她擔憂他和那個女人確定了關系,她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Castiel思索片刻,最後還是拒絕了。

  “剛回國,我倒倒時差呢,再說下個月是我表哥的授爵禮,我安分一些比較好。”

  “你為她守身如玉有什麼用,我們誰不知道你玩得開,轉性呢?”

  電話那頭傳來瑞秋的吞咽聲,她猛灌一口酒:“我說,那種帶著孩子的女人有什麼魅力啊。”

  “你很吵,再亂說的話,就不用來參加酒會了。”

  Castiel不想再聽她詆毀禮汀,幹脆地掛斷了電話。

  偌大的噴泉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月影像暈染開來的黃油。

  他在走廊上徘徊了一會兒,散了身上的煙味,才摸索著走進黑暗的房間。

  禮汀似乎睡著了,她的呼吸聲很輕淺,睡得不太安穩的樣子。

  她並沒有責怪他把她從那裡帶回來,多少也算是對他的一種接納。

  Castiel在黑暗裡呆了一會兒。

  他想和她聊些什麼,但近鄉情怯,不知道怎麼開口。

  於是遠遠地坐下,凝視著黑暗裡禮汀寢床的方向。

  趁人之危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甚至,他知道她曾經有一個危險的戀人,正在世界各地打探她的下落。

  雖然禮汀對那個人隻字不提。

  他正閉著眼睛兀自養神。

  聽到黑暗裡,有些細碎地抽泣聲,顫抖著,不安的,揪動著他的心。

  “不要.....汀汀.....不要....”

  Castiel以為她是在噩夢。

  他站起身,往黑暗裡踱步,想要走到禮汀面前,陪伴她安慰她。

  可是漸漸地,他聽清楚了禮汀的話。

  對方說的是一段中文。

  她並不是很害怕,恐懼,或者慌張。

  而是:“不要,汀汀,了嗎。”

  她在夢中都被不安感和失落感縈繞。

  像哭腔,細細聲的一遍遍追問。

  “不要汀汀了嗎?”

  夢裡的蝴蝶羽翼抖落潋滟的閃粉,在她的夢境裡不安地亂撞。

  Castiel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才會嘗到被拋棄的委屈。

  他用英文柔聲唱著童謠,坐在她的床畔。

  有的時候,Castiel真想成為她夢的一部分。

  告訴她,就算夢到被惡龍搶走也沒關系,他可以做她的騎士。

  可他真的很害怕,怕她至今深深的愛戀著惡龍。

  回到城堡的隻是一具軀殼,她的靈魂正在陪伴惡龍長眠。

  而她寧願被惡龍弄壞,也不肯放下頭發,讓自己上去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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