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

第3章

最後隻嗓音帶著哭腔地重復著一句「不一樣的」。

「為什麼不一樣?」

我問凌青淵。

可凌青淵說不出來。

於是我又問:「你不是一直心悅宋宛宛嗎?」

凌青淵張了張嘴,一句「是」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眼底茫然更甚,似乎也不清楚自己如今到底在做些什麼。

於是我好心給了解答:

「你是心悅宋宛宛的。因為心悅她,所以才會厭惡本宮。」

「不是——」

我讓人放開凌青淵,蹲在他面前打斷了他的話:「聽聞父皇有意為你同你那心上人指婚,那本宮便在這提前賀喜小將軍了。」

凌青淵猛地抬起頭,眼底一片難以置信。

14

凌青淵來我公主府前,宋宛宛就被接入了宮中。

先前派去暗中調查的人早已回來,也證明了宋宛宛便是當年被賊人擄走的安康公主。

父女相認場景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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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更直接決定要在祭祀大典上宣布宋宛宛的身份,以示鄭重。

他本想讓宋宛宛入宮住,卻沒想宋宛宛面露猶豫。

於是身邊的大公公便適時提醒了父皇宋宛宛和凌青淵兩情相悅的事情。

又隱晦提起前些日子又發生的妃嫔小產之事。

父皇明了,思考了會讓她先繼續住在將軍府上。

如今宮內妃嫔爭鬥得厲害,皇後嫉妒不容人,而宋宛宛又也無厲害的外家。

父皇覺著宋宛宛生性天真單純。

又擔憂這好不容易尋來的寶貝女兒在這吃人的宮內吃了虧,便想著和將軍府交好或能成為她的一些倚仗。

之後又召了凌將軍入宮。

聽聞凌將軍回府時喜憂半參。

但凌青淵不知道。

所以他在起先的震驚後,就瘋了似的掙脫開護衛的桎梏,騎馬回府。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底笑意一點一點漫開。

宋宛宛啊,你得和將軍府牽扯越多,才越好。

「殿下。」

宋念安站在我身後,模樣乖巧而又順從。

我看了他一會兒,袖中匕首倏忽斷了他的衣帶。

於是外袍盡數散開,白皙瑩潤的胸膛若隱若現。

沒有一點傷疤。

宋念安便動也不動地站在那任由著我肆無忌憚地打量。

直到匕首劃過他的胸膛,又慢慢往下至腰腹處時,這人才猛地僵硬了身子。

嗓音近乎委屈地喚著我「殿下」。

我看了好一會,忽而笑道:「本宮喜歡你這具身子。」

宋念安不動聲色地放松了下來。

面帶淺笑:「若能得到殿下一分歡喜,是念安的榮幸。」

「倒是聽話。」

15

那日凌青淵回府之後大鬧了一場,甚至還想闖入宮,卻被凌將軍押在府上思過。

宋念安成了我身邊最受寵的面首,每每出隨都陪伴左右。

京都有人羨之,但更多卻是鄙夷我驕奢淫逸,不知恥。

連帶著宋念安都被罵了不少。

我問宋念安可怨我。

「奴隻怕殿下不要奴。」

宋念安輕聲回復。

於是我臉上笑意更甚:「那你可要好好跟著本宮了。」

宋念安大抵是沒聽出來我話中意思,整個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而再次見到宋宛宛,是在承安寺中。

她衣著華貴,與先前大相徑庭。

宋宛宛目的同我一樣,都是來找景夙。

大秦國師上傳天意,下達民情,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景夙更是歷代國師中最強大的第一人。

於是父皇便有意想讓宋宛宛與景夙多接觸一些。

祭祀大典前,國師得長居承安寺中。

據說是為了更好的聽天命。

我本不信所謂天命。

但景夙在大秦百姓中影響甚大,是民心所向。

可以說,我上輩子很大程度上便是毀在他那一句「反賊之女」上。

——我的母妃在入宮前曾有一相好。

而那相好日後起叛亂自立為王,是大秦皇室的最大威脅。

景夙在祭祀大典上揭穿了我的身世。

一切都猝不及防。

於是一夕之間,大秦最為尊貴的安陽公主淪為階下囚。

他們本想用我來威脅李成康,卻沒想那反賊壓根不在乎親生女兒。

他多的是兒子。

我並不在乎這些。

我可以是反賊之女,但不能現在就是。

更不能是由景夙說出來的。

於是我來尋景夙。

16

宋宛宛看到了我。

她如今有了公主身份作為倚仗,自然不再懼我。

無人之時,宋宛宛便笑吟吟叫我「安陽妹妹」。

然後目光便落在我身邊的宋念安身上,眼底快速閃過一絲驚豔。

「妹妹可真是好福氣。」

宋宛宛語氣意味不明,又裝作好心提醒:「可這是佛門重地,妹妹帶面首過來怕是不妥,國師大人也定會不喜。」

「倒是多謝姐姐提醒了。」

我懶懶地應了聲,「那這人便送給姐姐了。」

宋念安臉色一白。

宋宛宛卻覺得被羞辱了,臉上笑意也淡了下去:「你是何意?」

「姐姐如此心善,定不會眼睜睜瞧著他被本宮殺了吧?」

我笑吟吟地把玩著手上的匕首:「本宮可沒姐姐這般好運,能得國師大人的青睞。若是因他惹了國師不悅,那本宮可就虧大了。你也知道,本宮一旦吃了虧,心情不好便會殺人,左右不過奴隸而已。」

「安陽!」

宋宛宛徹底維持不住臉上的平淡,語氣憤怒:「你非得如此仗勢欺人?先前也是這般,人人生而平等,你有何資格隨意將人的生死視為兒戲!」

又轉頭安慰著宋念安:「你莫怕,我會護著你的。」

她說這些話時,刻意拔高音調。

話音剛落,我餘光瞥到窗邊有人影隱綽。

嘖。

褚岐說得沒錯,這人的確愚昧不堪。

我懶得搭理宋宛宛,卻沒想這人以為自己有理,神情也隱隱得意了起來。

直到有小沙彌進來行禮:

「國師請殿下過去一敘。」

於是宋宛宛收斂了臉上的神情,主動朝著小沙彌走去。

又轉頭勸誡我:「安陽,你若就此收手知錯就改,我會在國師面前替你求情的。」

我冷嗤。

心裡卻在盤算著該如何破壞宋宛宛和景夙的這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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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是心懷大愛的國師在某些方面與宋宛宛不謀而合了。

我其實並沒有把宋宛宛放在心上。

我顧忌的隻是宋宛宛能夠利用的這些人。

然而還沒等我想出一個好法子,那小沙彌就開了口:

「國師大人要見的不是女施主,而是安陽公主。」

這話一出,宋宛宛的腳步瞬間頓住。

臉上原本得意的笑容僵硬無比。

「撲嗤。」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17

我曾對景夙動心過。

我喜歡褚岐的那張臉,又好奇素來忍辱負重的他能走多遠,於是我把他帶回了公主府讓他尋了機會回去。

我和凌青淵有多年情誼,我想救他,於是廢了他的武功把他囚在公主府內。

唯獨對景夙下手,是存了私心——

我想看著高高在上的仙人被拉下凡塵時到底是何模樣。

我想讓仙人同我共沉淪於愛欲之中。

但我失敗了。

仙人依舊高高在上,褻仙者永墜阿鼻。

其實真要說起來,我怨不得景夙。

我恨褚岐和凌青淵,是因為他們狼心狗肺,恩將仇報。

而我理應怨不得景夙。

他隻是在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他隻是一心隻有大秦百姓。

是我咎由自取而已。

但現在,仙人就站在我面前,語氣極為平靜地問我:

「殿下可有心儀之人?」

18

景夙生得一副好模樣。

往日裡為了少些麻煩,他經常戴著面具,更是隻著玄色衣裳。

可如今連我都能瞧出來他精心打扮了一番,姿容更甚。

見我沒回答,景夙又重問了一次:

「殿下如今可有心儀的男子?」

我緩過神來,瞧著景夙如今這般異樣,並沒有立即回答。

而是反問了一句:「國師可是知曉了什麼?」

據說景夙這一脈有預知未來的本事。

我本以為他也是同我一般重生了,可如今瞧他這模樣,似乎又有些不同。

景夙一怔,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於是我又問:「或者說,國師是如何知曉本宮左肩後有一點紅痣?」

我靠近他,目光陡然鋒銳了起來。

可景夙像是沒察覺到我的殺意,眼神落在我肩上時,又像是被燙了一般匆匆移開。

半晌後,他低語:「我夢見過。」

「夢見?」

這下輪到我一怔。

我來見景夙本就是在賭。

賭他是不是重生之人。

賭我能不能趁著景夙這段虛弱之期,想著法子讓他在祭祀大典前算不出所謂天命。

上輩子我偶然得知景夙每個月都會有一段虛弱期。

而這段時間裡他隻會待在承安寺內。

我重生時間實在不太湊巧,也分不出多點時間容我準備。

我隻能铤而走險。

於是我緊了緊手,笑著問:「國師夢見了什麼?」

「我曾夢見同殿下歡好。」

在說這件事的時候,景夙倒是意外直白。

我卻感受到了他的緊張。

「歡好?」我覺得好笑,「本宮怎會——」

但話還沒說完,我就猛地一頓。

我想起來,上輩子我的確同景夙發生過關系。

那次是為了解我身上的毒。

我強迫了景夙。

而他夢到了這些。

我下意識警惕起來,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匕首。

而景夙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夢見我心悅殿下,自願同殿下歡好。歡好時,亦是自得樂趣。」

一句又一句如平地驚雷。

簡直荒謬。

我木著臉糾正:「那隻是夢。」

「可殿下,我並不經常做夢。」

景夙朝我揚起清淺的笑容。

又說:「我看不清殿下的命。」

看不清我的命?

「什麼意思?」

景夙的目光長久停留在我臉上。

眼底閃過一絲茫然,卻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他告訴我:「大約是有了私心,便再也看不清了。」

哈,仙人竟還會有私心?

我心覺諷刺,卻又沒說出來。

更何況,我並不全信景夙的話。

但好在目前來看,景夙並沒有站在宋宛宛那一邊。

隻臨走前,這位國師大人又叫住了我:

「殿下身邊那位倒是有些本事。」

他低頭,不動聲色地露出了手臂上的傷。

19

我出去的時候,宋念安就站在不遠的地方。

眸色沉沉。

可在見到我的那一瞬,這人又悄然恢復成先前乖順的模樣。

他隨我回到院落。

又在我屏退了眾人隻留下他一人時,忍不住大著膽子問我:

「殿下很喜歡國師?」

我瞥了他不自覺握緊的手,輕笑:「那是自然。」

「可他並非良人!他會害死殿下的!」

宋念安呼吸急促了起來。

我沒回答,隻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

看得宋念安重又頹然低下頭,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奴知罪。」

「你為何有罪?」

我笑道,又低低重復了幾遍他的名字:「念安,這名字倒是不錯。」

「若能得到殿下一分歡喜,是念安的榮幸。」

宋念安斂了先前的神色。

垂首站立在我面前,一言一行謙卑而又溫順。

「可惜這個安,卻是安康的安。」

話音未落,我袖中匕首便狠狠刺入宋念安距離心口極近的地方。

又不嫌痛地在血肉中轉了圈。

溫熱的血濺到我的臉上,我笑意更甚:

「聽聞宋國有一換皮秘法,還能去腐生肌。我如今瞧著這法子似乎不錯,倒是看不出你原本那一身醜陋的疤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