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壓下奇怪的情緒，我回復：「還有點痛，不過視力已經恢復了。」

安亦嘉：「通知司機改道至臻醫院，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眼科醫生。」　　

我看看婉兒，婉兒應道：「好的，我馬上帶琰琰過去。」

聽見婉兒的聲音，那邊頓了一秒，隨後語氣明顯嚴肅許多，還壓抑著怒氣：「如果沒辦法照顧好她，我會讓公司換個經紀人。」　

婉兒沉默，緊緊抿唇，滿臉內疚。

我搶在她之前開口：「怪她幹嗎？是我自己要往樓上看。這次沒安檢，那人又離得那麼遠，誰知道會這樣。」

那邊安靜了好一會，隨後聽見一聲無奈的嘆息：

「我的錯，當初就應該聽你的取消活動。」

我：「確實。」

安亦嘉：「……」

「看來你確實沒什麼問題。」

15

檢查結束，萬幸，視網膜沒有受到損傷。

我躺在小床上做理療，婉兒和安亦嘉分別坐在兩邊。

婉兒：「安導，這裡有我就行，你可以去忙你的。」

安亦嘉：「你並沒有那麼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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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同樣的場景，換做是安導，就能夠避免琰琰受傷嗎？」

安亦嘉：「可以。」

婉兒不說話了。

感覺到親親閨蜜落了下風，我立馬幫腔：「我要是不在現場，也能說自己能夠躲開。」

說完，我感覺自己的臉頰被人扯了扯，低沉的男音幾乎貼著我的耳朵：「你倒是維護她。」

有溫熱的鼻息打在我臉上，太近了！

我抬手拍他。

開玩笑，男朋友和閨蜜吵架我當然幫閨蜜。

嗯？我為什麼會覺得他是我男朋友？

瞬間，臉開始發燙。

看著我極速變紅的臉，婉兒吱呀從椅子上蹿起：

「琰琰臉都被你捏紅了！」

隨後，她湊近了，許是看出紅的位置不對勁，她蹲下耳語：「你這麼沒出息，讓我很沒面子。」

我臉更紅了。

16

在我治療的這段時間，網上已經吵翻天！

熱搜直接屠榜！

＃夏琰被激光筆射中眼睛＃

＃夏琰見面會意外＃

＃激光筆直射或致失明＃

＃夏琰粉絲打人＃

廣場上，一條微博被頂到最高。

文案：【被擊中的前一秒，她漂亮的眼睛還在因我們而閃亮。】

配圖是我抬頭笑著看大家的模樣，放大了看，能瞧見眼眶裡閃著點點水光。

粉絲暴風哭泣：【殺了我吧，我心疼得要炸開了。】

【激光筆那位坐牢！激光筆那位坐牢！激光筆那位坐牢！】

【我哭到胃痛，她是那麼信任大家啊。】

【其他明星都沒有抬頭打招呼的，琰琰心疼粉絲，結果就被這樣傷害，這天殺的世界！】

不隻是我的粉絲，所有追星人都狠狠共情：

【這樣以後誰還敢往上面看？】

【真誠不該被這樣對待。】

【希望沒事。】

17

此時的我：「給粉絲們報個平安吧。」

婉兒：「工作室已經發文，等你眼睛好了，再自己發條微博。」

我疑惑：「我的賬號不是你們在管嗎？」

婉兒：「不是，你賬號隻有你自己登得上。」

說著，她意味不明地看向安亦嘉：「這是公司給你的特別權限。」

竟然有公司不掌控藝人賬號！

我也順著她目光看過去：「安導，咱們公司這麼人性化嗎？」

他彎唇輕笑：「這是你第二部戲期間提的要求。」

我自己提的？

完全不記得了。本來以為《拿什麼挽回你啊，我的記憶》裡 102 頁的內容已經夠多了，這麼一看，簡直九牛一毛。

我有些喪氣，沒有一點記憶的我真的能夠勝任演員嗎？

安亦嘉：「你可以。」

我：「！」

「還說你不會讀心？」

安亦嘉笑：「不難猜，你現在的表現跟上一次一模一樣。」

18

他語氣突然嚴肅：「夏琰，你有想過不演戲了嗎？」

我愣住。

婉兒也朝我看過來，她的眼裡，我看見了期望，期望我能說出「不演戲了」這個答案。

我張口想要說話，卻像是突然卡殼的磁帶，隻有聲帶震動的啞音。

為什麼？為什麼我說不出肯定的答案？

不僅如此，腦袋開始劇烈疼痛，腦海深處一道聲音提醒我：【最後一次。】

「琰兒！」安亦嘉緊張地抓住我的手。

疼痛褪去，我反握住他的手掌，安慰道：「沒事，但我還是希望能夠繼續演戲。」

我有預感，但凡我說出任何與放棄拍戲相關的答案，剛才的疼痛還會繼續。

甚至有一股力量控制我選擇要接的劇目。

「安導，你的下一步電影是什麼？」

安亦嘉眼神復雜：「《聽風》。」

沒錯，就是這部。

「我可以面試這部的女主角嗎？」

安亦嘉：「不用面試，你一直都是我的女主角。」

從我們合作以來，他所有的女主角都是我。

有人稱我為嘉女郎，也有人稱他是我的專屬導演。

所有人都說，我們是最佳拍檔。

19

激光筆事件結果出來了，是上次那個機場代拍！

她用 500 塊錢收買了一個混混，並交給他一支強力激光筆，告訴他找準時機照我的眼睛。

那個混混從小偷雞打鳥，準頭很好，開燈的一瞬就照到了我臉上，然後迅速調整，下一秒就對上我的眼睛。

我心有餘悸：「還好沒給我照瞎。」

三天時間過去，我已經大致了解了自己的處境。

不是穿越，單純是忘記了所有與拍戲相關的事情。

我記得自己大學與老師同學的交際，也記得和家人朋友的相處，但隻要涉及到與我演員身份相關的內容，就會自動清除。

難怪我的記憶那麼零碎，原來是一段段拼接的切片！

20

經過半年的籌備，《聽風》開拍。

這是部公路治愈題材，講述了一位聽障女士花費四個月時間從皖南徒步到西藏，其間遭受挫折收獲友情的故事。

之所以命名為《聽風》，是因為她的夢想是能夠聽見風的聲音，而故事的最後，她用肌膚感受到了風的輕拂，用眼睛看見了風吹草動。

無邊原野，風過之時形成綠色海浪，美得醉人。

開拍之前，我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覺得這個故事很感人，但是從開機的那一刻開始，有一個新的靈魂取代了我的身體。

我能夠感受到肢體的運動卻無法控制。

「是誰？」

沒人回應我。

我像是被鎖進了另外一片時空！

慌張、無措……

這時，我看見安亦嘉走了過來。

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疏離：「你們還要做多久的強盜？」

然後，他目光溫柔下來，好像透過軀體對上了我封鎖的靈魂：「琰兒，希望這次你可以記起我。」

我聽見自己發出平靜的回應：「安導，你在說什麼？」

安亦嘉不語，轉身離開。

21

拍攝的整整兩個月，我被動感受被操縱的身體，感受無聲的世界，感受跌倒的疼痛、受騙的無助和陌生人給予的感動。

有那麼一瞬，我覺得自己就是女主角陳玲薇。

但當身體從演戲狀態中抽離出來，恐懼將我淹沒。

不，她不是我，她們不是我！

每當這個時候，總有一道聲音將我從絕望中拉出來：

「這條過，下一條。」

投入工作的安亦嘉嚴肅得可怕。他骨相並不冷峻，也並沒有蹙眉，但周身的氣場就是駭人。

然而，就是他這副樣子，莫名讓我心安。

劇組工作人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原本預計四個月的拍攝周期，不到三個月就結束。

尾板打響的瞬間，我的意識被抽離到一處純白的空間。

六個模樣與我一般無二的女人出現在面前。

她們穿著不同的服飾，氣質也迥然不同，唯有那雙眼睛同樣明亮。

她們同時對著我行了一禮：【謝謝，願你在你的世界平安喜樂。】

說完，原本虛幻的身體直接消散。

「琰兒……」安亦嘉盯著我，小心翼翼。

「亦嘉。」

我撲進他懷裡。

我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

《雙生》裡終生無名的幕後權臣，《奇跡》裡勇於赴死的志願軍，《注定失敗的計劃》裡不懈抗爭的藍星領袖，《輪椅醫生》裡救死扶傷的殘疾醫生，《她的日記》裡為了真相深入一線的社會記者，《聽風》裡溫柔堅定的聽障旅行家，她們都是我。

不，準確來說，是平行世界的我。

她們的世界出現了混亂，需要修補漏洞，而我就是那個修補的媒介。

以拍戲的形式，她們相繼進入我的身體，直到殺青才會脫離。

並且脫離時間有快有慢，《雙生》的時候是等到電影上映才離開的，而到了《聽風》，尾板一響就回歸了。

這也能解釋一向社恐的我為什麼會同意拍戲，而且第一次演戲就能夠那麼完美，因為那就是她們曾經真實經歷的人生！

22

而我和安亦嘉，是在《雙生》宣傳期時確定的情侶關系。

因為這部戲定角後不到半月就開拍，整個拍戲期間，他接觸到的都是運籌帷幄的另一個「夏琰」，他敬佩之餘，那個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孩卻不見了。

第一次，他以為我是那種極為少見的沉浸式體驗派，所以，當我失憶後又變成那麼傻憨憨後，他隻以為是我出了戲，開心極了。

我們很快開始交往，宣傳期緊湊而美好，當很多人都以為我們會官宣的時候，《奇跡》啟動，這部是紅色主題，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須在明年元旦上映，所以休整了不到兩個月就匆匆開機。

然後，我忘記了他。

後來，他再一次讓我愛上他，我又再一次忘記……

他緊緊抱著我，仿佛要將我揉進骨血，但是很快又意識到自己力氣太大，松開勁兒，箍著我的腰，將臉埋進我的頸窩：

「琰兒，我不想你當我的女主角了。」

聲音很悶，還有些啞。

我摸著他柔軟的發絲：「以後不會再忘記你啦。」

23

看著突然相擁的我們，旁邊的演員驚掉下巴。

我靠！這就是大導和影後嗎？之前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你們有一腿啊！

安亦嘉的常規團隊則是見怪不怪。

每次拍戲之前兩個人都黏黏糊糊，開拍了就像是有仇似的，他們不懂，可能這就是情趣吧。

感受到周圍人的目光，我有些臉熱，害羞地推他：「大家都看著呢。」

「讓我抱會。」他嗓音有些黏糊。

可惡！這家伙竟然撒嬌！

我閉著眼睛倒數了五個數，數完就去扯他胳膊：

「好啦好啦，時間到了。」

他抬眼充滿怨念地看我，委委屈屈：「這時間也過得太快了。」

瞧著我迅速變紅的臉蛋，他笑道：「真想拿個雞蛋在你臉上滾一滾，看看能不能熟。」

我腮幫子一鼓，瞪他，他更樂了，一把把我攬進懷裡。

我緊張地左顧右盼，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在外面別動手動腳的。」

他湊近：「意思是家裡可以？」

我給了他一肘子。

周圍人：「……」

求求了，別秀了。

24

殺青的第二天，我們官宣戀情。

全網震動！

微博癱瘓半小時，哪怕是服務器強大如抖音也崩了近十分鍾！

我：【餘生不忘。】

安亦嘉：【相伴永恆。】

配圖是我們牽手的照片。

粉絲：【！】

路人：【！】

【雖然不意外，但是還是好意外！】

【你倆真能憋啊，等到今天。】

【祝福！請快進到結婚生子，我給你們互聯網帶娃！】

【結婚證呢？我問你們結婚證呢？】

【啊？原來你們之前還沒有官宣嗎？】

【整這麼羞澀，什麼年代了官宣還放牽手圖，嘴一個！】

【嗚嗚嗚，安導，好好對我們琰琰。】

全是祝福。

我靠著安亦嘉肩膀耍手機，笑得見牙不見眼：

「大家真可愛啊，我都不忍心說退圈了。」

沒辦法，現在外掛沒了，我一個學計算機的，天賦完全沒點在演技上。

我試著演了一段，結果，婉兒這個對我有八百層濾鏡的人都沒眼看。

與其毀滅大家美好的回憶，不如直接退出。

安亦嘉撥開我額前碎發，笑道：「其實演得沒那麼糟。」

「跟許多小鮮肉的水平差不多。」

我生氣撞他，結果把自己腦殼撞疼了：

「你這是安慰嗎？」

他笑著揉我腦袋：「《她的日記》已經定檔，你又要忙起來了。」

我：「為什麼要用又？我之前不是一直都在擺爛嗎？」

安亦嘉：「……」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25

半月後，《她的日記》上映，首映禮上，我握著話筒的手依然有些發抖。

但面對記者提問，我雖然緊張，回答得卻很迅速恰當。

當有人問到我完美塑造人物的秘訣時, 我坦言：「讓那個人自己來演。」

大家都笑了，我也笑了。

隻是宣傳期結束, 看著我宣布退圈的消息，大家笑容驟停。

各大平臺喜提二次崩潰。

隻是不同於上次的歡喜，這次網友們哭天搶地：

【巔峰期退圈, 你怎麼想的啊？】

【撤回，我叫你撤回！】

【這麼突然地宣布退圈，你對得起支持你的粉絲嗎？】

【玩笑不是這麼開的，現在刪掉, 我就當沒看見。】

【是安亦嘉要你回去相夫教子？特麼的分手！】

【艾特安亦嘉, 你退圈琰琰都不能退圈, 這要是你提的主意，麻溜地滾。】

網友對我一向溺愛，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言辭激烈，就算我發了解釋長文也沒人買賬。

而且萬萬沒想到, 他們把鍋扣到了安亦嘉頭上。一月前全網祝福，現在滿屏都是勸分, 其變臉之迅速，驚世駭俗。

我嘆氣, 內疚但是無可奈何。

借著她們的光得來的粉絲, 終究是要還回去的。

安亦嘉不慌不忙：「給他們點接受的時間。」

26

隨著下一批熱點的到來, 我退圈的熱度逐漸降低，直到《神域》遊戲火熱, 有人在創始人一欄看到了我的名字！

【我天，我現在看不得這兩個字, 我那任性但牛波一的前妻，嗚嗚嗚。】

【重名？】

【肯定重名啊，不會有人會覺得是同一個人吧。】

直到有人扒出了遊戲公司的注冊信息，網友們傻眼了：

【所以, 夏琰退圈是做遊戲去了？】

【影後退圈當碼農，這世界這麼玄幻嗎？】

我，夏琰，內娛的一朵奇葩。

「我領」大家紛紛到我微博評論區留言，本來降下去的熱度又瘋漲起來。

我回復：【是的, 我是《神域》的開發者。】

網友：【！】

遊戲上線一個月，流水 10 個億, 這不比拍戲賺得多！突然就理解退圈了呢。

直到這時, 大家才反應過來我的專業：北大計算機專業。

合著你做遊戲才是專業對口，之前拍戲才是不務正業。

風向逆轉。

不少人開始感恩我退出娛樂圈, 之前的粉絲也理解了我的行為。

與此同時還出了件大事，《她的日記》獲得了金像獎的多項提名，其中就有我的最佳女主角。

大家知道，隻要我去, 這個獎必定是我的。但是, 我會參加嗎？

我參加了。

領獎臺上的我，一如往常地緊張，甚至眼睛都不敢直視臺下的人群。

我深呼吸，抬眸, 眼神晶亮且堅定，將獎杯深深按向心髒的方向：「夏琰們，敬『你們』拼盡全力創造出來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