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屏風後的牌桌上，除了籌碼全輸的陸薄陽，大家勢均力敵。

　　蔣致把玩著火機，啪嗒一聲點燃了火苗，似是闲聊般隨口說了一句：“聽說最近江氏有一個大項目，聯合了幾家公司企圖產業整合？”

　　易揚垂眉，不動聲色說：“說得好聽是產業整合，實則是想壟斷行業市場，制定行業規則一家獨大。”

　　“壟斷？”陸薄陽嗤笑，眼底是不易察覺的譏诮與諷刺，“大家有錢一起賺不好嗎？非得玩壟斷？多大背景？那麼多公司的飯碗他都想搶，也不怕得罪人把自己撐死？”

　　“江淮有野心也有實力，能不能看他手段了。”易揚說完，頓了頓，看向霍隨城，“對了，最近有個度假酒店的項目在籌劃階段，有沒有興趣？”

　　“度假酒店一向不是霍氏發展方向，怎麼想到找我尋合作？薄陽不是更合適？”

　　陸薄陽唉聲嘆氣，“如果我有鹿鳴山那塊地，這個賺錢的機會也不至於落到你手裡。”

　　霍隨城眉心微蹙，“鹿鳴山？”

　　鹿鳴山在市外郊區，依山伴海，在近郊還未規劃前，從市區去鹿鳴山連條路都沒有，是個誰都看不上荒涼無比的小山丘。

　　可近些年城市發展迅猛，近十年，城市規模擴張了近一倍不止，曾經那個荒涼、沒有開發過的鹿鳴山瞬間成了近郊最炙手可熱的景點，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而早在二十年前，霍老先生看上了鹿鳴山的這片海灣，一是覺得環境不錯未來可期，二也是為了想給自己未來養老找個地，就買下了那座山。

　　“霍二，那座山老爺子就沒有想過開發？放在那放了整整二十年，早五年開發，現在霍氏早賺翻了。”陸薄陽壓低了聲音，“而且我聽說鹿鳴山裡有點東西，老爺子就沒想過挖一挖？”

　　霍隨城不動聲色問道：“你聽誰說的？”

　　蔣致搭了句話，“誰不知道鹿鳴山裡有東西？隻是你家老爺子把那座山捂得死死的，大家就算想分杯羹也沒辦法。說真的，這座山近年有多火熱你應該清楚，就沒動過心思？”

　　霍隨城沉默片刻，一時間沒有說話。

　　鹿鳴山他不是沒動過心思，曾經試探過，但老爺子顯然不準備拿鹿鳴山盈利，不松口，他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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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見霍隨城沉默，陸薄陽笑道：“霍叔叔也是個雷厲風行的生意人，應該沒那麼迂腐吧？”

　　霍隨城搖頭，“不太好辦。”

　　“想想辦法，又不是什麼風景保護區，政府都有開發的想法，那麼大一座山扔在那，多浪費。”

　　話音剛落，霍小小拿著平板從屏風後走了過來，將平板遞給霍隨城看，“黑了。”

　　她本來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得好好的，結果沒電了，一時間又沒找到充電器，隻得來求助霍隨城。

　　但她剛走到霍隨城身邊，餘光感受到一二三四雙眼睛齊刷刷落到了她身上，頗有些深意。

　　陸薄陽甚至莫名其妙地說：“這不就是辦法嗎？”

　　霍小小滿頭問號看著陸薄陽。

　　陸薄陽將牌一扔，“不玩了。”說完起身不顧霍小小的掙扎把她抱了起來，“小寶貝是不是餓了？哥哥帶你去吃飯好不好？”

　　牌桌上其他三人對視一眼，起身跟上。

　　吃飯的地方在隔壁，這個包房就像是個主題套間，外面小橋流水，裡面詩情畫意，精致雅淡的古典風很有特色，就連吃的都極具風格。

　　霍小小的嬰兒座椅安排在幾人中間，專門給她單獨準備的飯菜擺了好大一桌，感受著突如其來的殷勤，霍小小毛骨悚然。

　　下毒是不可能下毒的，反正她是個小孩子，還能把她咋地？

　　懷揣著這個破罐子破摔的信念，有些餓了的霍小小埋頭專心吃飯，一頓橫掃。

　　這頓飯吃得那叫一個舒暢，小嘴上的油一擦，拍拍鼓起的小肚腩，吃飽了。

　　陸薄陽給她擦幹淨嘴，笑道：“小寶貝，好吃嗎？”

　　“好吃！”

　　“你看你爸爸帶你出來玩還帶你吃好吃的，是不是要聽爸爸的話？”

　　霍小小遲疑著點頭。

　　“真乖。”陸薄陽誇贊似得摸摸她的小腦袋瓜。

　　霍小小不明所以，看陸薄陽怎麼都像是不懷好意的樣子，不理他，抬頭問霍隨城，“爸爸，什麼……四候回去？”

　　看了眼時間，霍隨城說：“待會。”

　　霍小小安靜地等著，等時鍾轉了一圈又一圈，她躺在沙發上都快睡著了，隱隱約約聽見霍隨城低聲說話的聲音。

　　“……待會回去……小小還想玩一會……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霍小小迷迷糊糊醒來，茫然望著面前掛斷電話的霍隨城，剛才聽到的話記憶不太深刻。

　　“爸爸，我們……回家嗎？”

　　“馬上就回去，乖。”

　　霍小小揉揉眼睛，躺下繼續睡。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連著睡了兩覺，霍小小精神不錯，爬起來看著車窗外。

　　賓利緩緩駛入霍公館的大門。

　　剛進門就發現整個院子燈火通明，大廳格外敞亮。

　　霍老先生拄著手杖坐在大廳沙發上，眉心緊蹙看著從門口走進的父女倆。

　　進門的父女倆同一時間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

　　霍隨城抱著霍小小，低聲說：“還想不想出去玩？”

　　霍小小點頭。

　　“那麼待會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別說話，否則爸爸下次就不帶你出去玩了，記住了嗎？”

　　“……”這話聽起來不太對勁，仿佛是個陷阱。

　　但霍老先生就在眼前，霍小小也無暇多想。

　　霍隨城抱著她進客廳，說：“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回房休息？”

　　霍小小衝霍老先生張開雙手，喜笑顏開喊：“爺爺！”

　　老先生臉上那點慍怒沒繃住，差點因為這聲‘爺爺’破了功，咳嗽一聲，嚴肅質問：“這麼晚了，你們倆還知道回來？”

　　現在時間二十三點零五分。

　　帶著一個一歲大的孩子，這麼晚才回來，不怪霍老先生生氣。

　　“隨城，你怎麼回事？把孩子帶出去這麼晚才回來？小小還這麼小，你又不是個心細的，一個疏忽在外面磕著碰著多危險你不知道嗎！”

　　霍隨城求息事寧人，沒有說話。

　　“剛回國就不著家，不著家就算了，還把孩子帶出去，三催四請都不見回……”

　　眼看著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霍隨城爽快道歉：“對不起，今天讓您擔心了，小孩子貪玩，去了遊樂園看見了新奇的東西就不想走，下次我會注意的。”

　　霍小小：“？”

　　霍小小滿頭問號看著霍隨城，一臉的一言難盡。

　　做個人不好嗎？

　　因為是小孩不能流利說話，就能隨意甩鍋到她頭上？

　　都三十多的人了，還欺負小孩？

　　她這個爸爸是真的不要臉。

　　雖然不要臉，但也確實得到了霍隨城想要的反應。

　　霍老先生一聽是因為霍小小的原因，臉色好了許多，但嘴上還是說了幾句，“你明明知道小小還小，玩心重，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個當爸爸的，就不能管著點？”

　　“怎麼沒管？她又哭又鬧在地上打滾您是沒見著，我也是沒經驗所以今天才這麼縱容她，您放心，下次不會了。”

　　霍小小：“？？？”

　　寧有事嗎？

　　什麼叫又哭又鬧又打滾？

　　甩鍋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抹黑她？

　　她霍小小從小到大就沒在地上打過滾好嗎！

　　霍小小這暴脾氣可忍不了，張嘴就要反駁。

　　霍隨城一個眼神瞟了過來，威脅意味很濃。

　　但她霍小小是那種受人要挾的人嗎？

　　她不是！

　　“爺爺，我……”

　　霍隨城仗著自己年長優勢，打斷霍小小的話，“小小還說，想要個遊樂園。雖說童言無忌，可我覺得既然她這麼喜歡玩，外面又不安全，不如給她順她的意，給她建個遊樂園。”

　　“？？？？”霍小小著實懵逼。

　　她什麼時候說過想要個遊樂園？

　　是你自己想玩吧！

　　拿她擋槍幹什麼？

　　這麼離譜的要求，爺爺肯定不會答應的！

　　霍小小信誓旦旦地想，就等著霍老先生罵他敗家。

　　可霍老先生卻真的仔細認真想了想，甚至還若有所思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這一年以來都沒帶小小出去過，是我疏忽了，外面不安全，建個遊樂園也不錯……”

　　霍小小不可置信看著他。

　　“鹿鳴山風景好，前年您在那蓋的一棟別墅不是已經完工了嗎？咱們可以在那開發，您覺得呢？”

　　“鹿鳴山，”霍老先生眉心緊鎖，猶豫不決，“這個地方……”

　　霍隨城看了眼霍小小，手心在她上午磕著的膝蓋揉了揉，霍小小疼得一叫。

　　“好好好，就那個地方，建！”

　　突然要有了一個遊樂園的霍小小眼泛淚花，對霍隨城的種種惡行咬牙切齒深惡痛絕人神共憤！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裙子一掀，露出青淤的膝蓋，她淚水漣漣看向爺爺：“嗚嗚嗚……疼！”

　　來啊，互相傷害啊！！！

　　

第十二章

　　小孩子細皮嫩肉，今天一大早被霍隨城拖行四五步的距離，膝蓋就被蹭紅了，趙姨給她上完藥後，膝蓋由紅轉紫淤青一大片，那條白細稚嫩的腿看上去嚇人得很。

　　這麼晚回來拿她當擋箭牌也就算了。

　　想建遊樂園拿她當借口也就忍了。

　　還非得揉她傷口痛一下？

　　自己拖出來的傷自己沒點數？不疼嗎！

　　霍小小一不做二不休，你不做人我也不做了。

　　裙子一掀，同歸於盡誰怕誰。

　　果不其然，霍老先生一看霍小小膝蓋上的傷，大驚失色。

　　“這是怎麼回事？膝蓋怎麼傷成這樣了？”

　　霍小小情緒說來就來，但她不哭，忍著憋著，小嘴癟成了鴨子嘴，眼睛一眨水滴般大小的淚花就砸了下來，時不時抽泣兩聲，上氣不接下氣。

　　這幅委屈隱忍的小模樣，比大哭大鬧讓人心疼多了。

　　老人家的心直接被這隱忍不哭的小表情給心疼化了。

　　“不哭不哭，”霍老先生一手擦著霍小小砸下來的眼淚，一邊吩咐，“快去拿點藥來！”

　　說完忍不住心疼地嘮叨：“這是怎麼回事啊？弄出這麼大一片淤青就沒人發現嗎？這得多疼啊！”

　　藥被陳伯送了過來，小心翼翼往霍小小膝蓋上抹。

　　客廳裡除了霍小小的啜泣聲，安靜地落針可聞。

　　“到底是怎麼回事沒人知道嗎？這麼小的孩子就沒人看著……”說到這，霍老先生似乎想到了什麼，目光從霍小小的膝蓋上轉移到霍隨城身上，“你說。”

　　霍隨城從霍小小撩起裙子的瞬間就知道今天至少得被罵一頓，一直沉默著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卻還是逃不過。

　　但他無所謂。

　　“早上不小心摔的。”

　　“不小心摔的？你看見了？你看見了你不好好照顧她？她才多大你就讓她摔成這樣？”霍老先生火氣一下子冒了上來，“她是你女兒，你這個爹是怎麼當的？幸虧隻是青了腫了，她這麼點大，腿萬一摔出個好歹來，以後怎麼辦？”

　　霍隨城面不改色受了，“下次我會注意。”

　　“下次下次！我看你就是沒上心！”

　　手裡握著拄拐作勢要打在霍隨城手臂上。

　　霍小小一驚，沒想到爺爺竟然還要動手，下意識摟住霍老先生要打人的手。

　　但這隻是下意識的舉動。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摟上了。

　　“……”她淡定了一秒，順勢將眼淚蹭了上去。

　　“不打。”

　　雖然她這個反派爸爸是真的狗，但她也隻是想讓爺爺罵他兩句，誰讓他總是拿自己背鍋。

　　可動手就不好了。

　　一碼歸一碼，真動手這意思就變了，會生隔閡的。

　　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父女塑料情不能被這一棍子給打散了。

　　“不打……不打爸爸！”

　　霍老先生的手杖停在半空，狠狠瞪了霍隨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還不如你女兒懂事！

　　“爺爺！爺爺不打！”

　　“好好好，不打。”手裡的手杖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