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不奉陪了

第113章

  這絲熟悉的驕傲幾乎不可抑制一般從心底泛出,仿佛又將他帶回了過去。


  當他把秦拂從人間帶回來時,他就知道自己收了一個天才般的徒弟,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就當起了那個嚴師。


  不能讓她因為天賦驕傲、不能讓她因為進步自滿,所以往往她取得了什麼成績,哪怕心底再怎麼想,他面上依舊是嚴師的模樣,時時刻刻讓她戒驕戒躁。


  然後在無人處,任那絲驕傲在心底蔓延。


  那絲尋常的驕傲是何時在他心底發酵成為一中異樣的情緒的,他已經不想去探究,也早已經不在乎了。


  在他意識到這絲情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拂兒早晚會察覺,而他們之間也早晚會破裂。


  ——畢竟她是那麼的敏銳。


  就如同此刻。


  哪怕他心底裡再怎麼驕傲,他的理智也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你所驕傲的東西,其實正是她對你的防備。


  他如此極端的想著,一時之間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操控他這幅軀殼的到底是理智還是心魔。


  可他也不在乎是什麼了,他半抬起泛著紅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那個紅衣背影。


  昨夜,他留在她丹田裡的那枚封印被人強行破開了。


  而能破壞掉她丹田裡封印的人,隻可能是被她親自授意。


  這個菩提城中唯一有這個實力這麼做、還能完好無損的給她重新下一個封印的人,隻有佛子。


  拂兒,她寧願冒著風險忍受疼痛求助一個禿驢,也不願意再用他的封印。


  而除了師徒名分,那道封印就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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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拂兒卻親手斬斷了那道連接。


  昨夜他正在打坐調息,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喉嚨一腥,一口血直接吐了出來。


  他知道她在防備什麼,也知道她在怕什麼,可心底那個關於她的心魔卻不甘不願的叫囂著,讓他來問他一句為什麼。


  他當然知道為什麼,可他依舊來了。


  他眯著眼睛看了那背影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人煙越來越稀少,拂兒卻越走越快,走到一半她又停了下來,找了個由頭將她收的那個徒弟交給了一個老和尚,讓老和尚幫忙送到佛子那裡。


  墨華知道,隨著那孩子一同被送出的可能還有對佛子的求救。


  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嫉妒。


  她願意讓佛子在她丹田裡下封印,她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求助於佛子,而她和佛子相識不過是短短幾天。


  但他和拂兒之間卻以師徒的名義相處了將近百年。


  所以憑什麼,他在她心中還比不上一個禿驢?


  妒意湧上的時候,他的心魔更加興奮了,應和著他的嫉妒,一聲聲的在他耳邊質問著為什麼。


  他知道這是心魔想徹底控制他的借口,可此時此刻他卻想,若是能借心魔之口問她一句為什麼,那他被心魔所控又有什麼?


  反正現在也是不人不鬼。


  而且,她為什麼就篤定他在猜出了她的計策之後還會被她引開,而不是現在就過去解決掉那個老和尚連同她的小徒弟滅口呢?


  他眯著眼睛看了過去。


  秦拂在原地站定了一會兒,突然腳下踏上了詭異莫測的步伐,轉瞬之間掠出去很遠。


  那步伐正是上一次他見她時,她躲掉了他銀鎖的身法。


  一天之前他耿耿於懷,拂兒為了和他劃清界限甚至不用持劍峰的心法。


  而現在,拂兒當著他的面再次用出了這套他從未教給她的身法。


  她真的很了解他,也很明白怎樣才能刺激到他,讓他怒從心中起,甚至耿耿於懷。


  她是最聰明的人,這中聰明可以讓她輕而易舉的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同樣的,也能輕而易舉的讓人明白什麼是狠辣無情。


  如果可以的話,她分明是那個最了解他的人。


  墨華瞳孔之中泛起了紅色,他卻絲毫未覺,眼看著秦拂消失於他的視線之中,墨華提步就追了過去。


  然而下一刻,他隻覺得微風拂面,甚至還沒察覺周圍有任何異動,身前卻已經站了一個人,結結實實的攔住了他的去路。


  來人一身玄衣,身量欣長,那寬袍大袖的衣衫顯得他有些清瘦,他又俊美到過分,活脫脫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模樣。


  他站在墨華面前,明明周身上下全無防備,可卻帶著笑意看著他,雖然那笑意未達眼底。


  墨華認得他。


  早在天衍宗時他便在拂兒身邊見過這個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在了拂兒身邊,從那以後便一直跟著她。他跟在拂兒身邊時總是笑盈盈的,明明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卻偏偏讓拂兒一直保護著他,就像是拂兒帶在身邊的一個美麗的花瓶。


  可那個時候,他除了一張過分俊美的臉,似乎沒什麼值得讓人注意的,墨華對他的印象,也隻有那張似乎時時刻刻都帶著笑意的臉。


  此時此刻,那張臉仍是帶著笑意,可他渾身上下的氣息卻變了。


  玄衣青年淵渟嶽峙,如名劍在匣,讓人絲毫不敢輕忽。


  他就這麼站在墨華面前,任墨華打量了片刻,輕笑著說:“太寒劍尊,走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再往前,可去不得了。”


  墨華看著他,瞳孔中的紅色居然消退了一點,他突然問:“拂兒,知道你這副模樣嗎?”


  青年訝異的挑了挑眉,先糾正了他的稱呼。


  他說:“阿拂很不喜歡別人稱她為拂兒,你可以直接叫他秦拂。”


  墨華眉峰不動,沉聲又問了一遍:“拂兒,知道你這副模樣嗎?”


  青年仿佛也放棄了糾正他的稱呼,他想了想,說:“從前是不知道的,但現在大概是知道的。”


  墨華神情中微微有些意外。


  但也僅此而已了,無論面前的人是誰,又為何出現在他面前,現在都與他無關,他現在要做的,是去追拂兒。


  他淡淡的伸出手,無形的靈力摻雜著魔氣,要震開面前的人。


  可那靈力落在青年身上,卻如同泥牛入海,到他面前時隻剩下了微風拂面。


  墨華微微挑眉,冷笑了一聲,徑直抽出了太寒劍。


  既然不識好歹,那他也沒必要看在拂兒的面子上留下他的性命。


  可青年非但絲毫不懼,甚至有心思先捏了一個防護的結界,罩住了他們兩人。


  下一刻,黑袍劍尊手執銀劍,周身無風自動,他眉目冷凝,劍勢劈天裂地般襲來,分明是一擊之下致人死地的架勢。


  這樣的劍,這樣的劍勢,似乎神佛也難以招架。


  然而面對這樣的劍勢,青年卻隻是淡淡的抬起了手。


  下一刻,青年周身魔氣湧動,轉瞬之間包裹住了整片結界內的空間。


  墨華立刻要破開魔氣,然而卻發現自己連動手的餘地都沒有。


  生平第一次,墨華體會到了無能為力是什麼滋味。


  好像他又回到了自己年少無力的時候,他在師尊手下一招又一招的練著劍法,卻一次又一次被他打敗,似乎此生此世都翻越不了這座高山。


  那一刻,墨華突然意識到,這青年最開始捏下了防護的結界其實不是因為他墨華,而是因為青年自己。


  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包裹住他的魔氣也瞬間消散,但墨華卻沒覺得自己反守為攻的時刻到了。


  因為隨著魔氣一起消失的是他手中的劍。


  遮擋視線的魔氣消失,墨華立刻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青年手中拿著他的劍,漫不經心的打量著。


  他看了片刻。語氣同樣是漫不經心:“太寒劍,據說是冰魄石整塊打造,倒適合你這個變異冰靈根,不過可惜,這劍已經被魔氣汙濁了,墨華,你用劍的時候就沒發現嗎,你這劍現在除了鋒利,已經一絲一毫的靈氣都沒了。”


  墨華突然渾身一震。


  然而下一刻,他卻看見那青年突然雙手抓住太寒劍,淡淡的往下一折!


  轉瞬之間,以鋒利堅硬著稱的太寒劍一折兩半,從那青年手中落到了地上。


  “咣當”兩聲,重重的砸在了他心上,似乎也砸出了他一絲清明。


  那把跟隨了他幾百年的劍、那把他以此為尊號的劍,就落在了他腳下,劍身靈氣全消。


  那一刻,墨華眼前一黑,突然吐出了一口血,正吐在那劍身之上。


  本命劍斷,他轉眼間就跌了一個小境界。


  他手指動了動,突然半跪在了地上,撿起了那兩節斷劍。


  青年的聲音就響在他頭頂。


  他說:“你的劍和你不一樣,你選擇沉淪地獄墮入魔道,可你的劍不願意,可笑的是本命劍已經靈力全無,你身為劍主卻還感受不到,任由你的劍被魔氣侵蝕。如今我替你折劍,也替這把劍完成心願,算是送你們一個結局。”


  青年話音落下,墨華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劍刺激還是被他那一番話刺激,又吐出了一口血來。


  他狠狠閉了閉眼睛,伸手抓起兩節斷劍,勉力從地上站起來,冷冷的看著青年。


  他問道:“你說,你替太寒劍完成心願?”


  青年輕笑道:“你沒察覺嗎?你想要入魔的時候,你的劍就存了死志。”


  墨華的雙手猛然握緊!


  片刻之後,他又啞聲問:“你是魔?”


  青年漫不經心道:“不是。”


  可他用的分明是魔氣。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沒有騙他的必要。


  他又厲聲問道:“你偽裝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跟在拂兒身邊,意欲何為!”


  這句話仿佛戳到了青年的笑點,他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然後他問道:“你又有什麼資格問這句話呢?”那聲音極輕,卻如同一把劍,狠狠地扎入了他心裡。


  玄衣青年問完雙手背在身後,淡淡道:“本座給你兩個選擇,一,現在就回到天衍宗自囚,如果阿拂不願意見你,你永生永世不得見阿拂。二,本座現在就出手,給你個痛快,免得你天天受內心的煎熬,也免得你陰魂不散惹阿拂厭煩。”


  他從前留他,是因為阿拂的心魔還要在這人身上化解,而破除心魔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讓她產生心魔的人。


  所以他最開始是準備把這個人留給阿拂親手殺的。


  而自從阿拂結嬰之後他就知道了,阿拂的心魔已經被自己化解。


  所以,這個人留著已經沒什麼用了。


  他話音落下,墨華卻冷笑道:“哦?那閣下不妨就試試!”


  天無疾直接伸出手,一掌拍到了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