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

原本日日都會回到小院裡睡覺的白燁，一連七八天都沒有出現過了。

夜色漸沉，我盯著白燁緊閉的房門，一種莫名其妙的焦躁不安縈繞心頭。

我不知道這種情緒是擔心，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自從白燁稱自己要來提親後，他似乎就變了。

最初我隻當是古代人的封建思想，不理他就好了。

可是如今半年有餘，我竟也慢慢習慣他的存在。

我嘆了口氣。

罷了。

本就是小說中的世界，何必當真。

我滅掉石桌上搖曳的燭火，轉身回房間睡覺。

正翻來覆去睡不著，突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

幾乎是瞬間，我隔壁江辰的屋門就開了，緊接著一道人影從窗前掠過。

我猜測可能是女主來了。

急匆匆穿好衣服，正準備出去看看，後窗卻驟然開了。

緊接著，一道黑影翻身進了我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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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了一跳，「誰？」

那道黑影高大筆挺，搖搖晃晃著向我靠近，然後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回應道：「我。」

「白燁？」我趕忙扶住他，「你怎麼從窗戶進來了？」

白燁就順勢倒在我懷裡，「不知道，就是想第一時間見到你。」

我滿腦子都是鼻腔裡的血腥味，「受傷了？」

「嗯。」他蹭了蹭我的肩，聲音很輕，又很委屈，「疼。」

我帶著他坐在床上，「我去找秦太醫。」

手腕被拽住，白燁輕輕一帶，就把我圈進懷裡，「我想和你單獨待一會兒。」

我整個人都僵硬著，思緒亂七八糟繞成一團。

夜色很深，屋內沒有燭火。

白燁靠在我肩上，溫熱的呼吸打在脖頸間，像一抹燭火，將我整個人都燃得發燙。

「小魚。」他低聲叫，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叫白燁？」

22

綠樹成蔭的後院裡，夏月歡呼雀躍地向我奔跑而來：「思淼，我們終於逃出來了！」

江辰換回暗衛的一身黑衣，站在夏月身後，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這好像我見到江辰以來，第一次見他笑。

一道身影擋住我的視線，白燁冷笑著問：「好看嗎？」

我默默移開視線，看著夏月輕笑，「你能逃出來就好。」

白燁那日夜裡問出那一句後，我始終沒有想到該怎麼回復。

白燁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他的真實姓名，我們也從未過問。

在我吞吞吐吐時，白燁已經暈過去了。

等他醒來，也沒有再提過那一晚的事情。

我們默契地當那一晚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是跑出來了，可是京城可亂套了。」白燁在一旁坐下，慢悠悠喝了口茶。

夏月神情一怔，「南雲舟……現在怎麼樣了。」

「他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殺了很多人。又從昨日起稱身體抱恙，這幾日不再上朝了。」

夏月眉頭緊鎖，手無意識地攥緊衣角，喃喃道：「雲舟，他病了嗎……」

我默默腹誹，男主哪有那麼容易生病。

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經出京，朝著玉水城來了。

白燁饒有興味地問道：「你既然還在乎他的安危，又何必大費周章逃跑？」

夏月咬咬唇，「他後宮舍棄不下的嫔妃眾多，又何苦困我在那皇宮中日日煎熬。我娘說過，這夫妻之間，本就該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剛登基，自然需要收買人心，這後宮的嫔妃，自然也是其中一種手段。」白燁試圖點醒她。

「與我無關。」夏月臉色冷下來，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先回去休息了，各位慢聊。」

我看著夏月單薄的背影，回想劇情。

夏月的母親似乎是個穿書者，給她灌輸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這個觀點。

可夏月愛上的，是野心勃勃的南雲舟。

南雲舟要皇權，也要她。

夏月接受不了和眾多女人分享南雲舟，又狠不下心徹底和南雲舟一刀兩斷。

於是乎，這兩人的虐戀便開始了。

最終大結局，也是白燁死去後，南雲舟徹底穩固皇位，遣散眾多嫔妃，兩人終於完美結局。

「小魚。」白燁挑挑眉，「若我以後三妻四妾，你也會如她這般生氣嗎？」

我輕笑，「不會。」

白燁不會奪得皇位。

我也不會嫁給一個三妻四妾的古代人。

白燁盯著我的眼睛半晌，輕輕搖頭：「那真是可惜。」

23

猜測到男主馬上要來，我和秦太醫開始緊鑼密鼓地收拾東西，時刻準備跑路。

我們先是把大部分金銀財寶換成銀票，然後又租下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定好逃跑路線。

白燁也開始不見人影，大概是緊鑼密鼓地準備著暗算男主了。

有夏月在，南雲舟起碼明面上不會殺我，但秦太醫就不一定了。

所以秦太醫早早搬到那座不起眼的小院去了。

最後一次去看秦太醫的時候，他拉住我的袖子，湊過來低聲說：「今天早上我搬東西的時候，看到夏月在整理首飾盒，有塊玉我看著很眼熟。」

我愣了愣，「你是說，玲瓏玉？」

我記得，南雲舟是有交給夏月一件很貴重的物品，以此來證明夏月在他心上的位置有多重要。

秦太醫點頭：「有可能，這幾天你回去套套話。」

我點頭答應。

24

明知道這裡已經布滿天羅地網，南雲舟還是如期來了。

是一個平常的夜。

夏月正坐在我房間，看我寫話本子。

我躊躇著開口：「夏月，南雲舟有沒有送過你什麼很貴重的禮物？」

她下意識捂住胸口，眼神裡幾分緊張，「怎麼了？」

我搖搖：「沒事，我問問。」

看她這副警惕的模樣，借給我們的可能性不大，問也白問。

夏月適時移開話題：「思淼，你話本子裡的戰神，最後到底跟哪個女孩子在一起了呀？」

我聳聳肩：「都在一起了呀。」

「啊？為什麼？」夏月瞪大眼睛。

「因為這是給男人看的話本子，根據男人的口味來寫的。哪個男的不喜歡一堆美女圍著自己轉，任自己挑選呢。」

「我就不喜歡。」窗外突然傳來白燁的聲音，「你倆躲到床底下，一會兒別被誤傷了。」

我和夏月對視一眼，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南雲舟來了。

沒多久，院子外傳來一陣激烈的跑步聲，緊接著便是一位男子的哀嚎。

這聲哀嚎像是戰鼓，徹底打破了平靜的夜。

刀劍相撞的聲音，血肉被刺破的聲音，利箭劃空的聲音，喊打喊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作為一個被法治社會保護得很好的人，我隻敢縮在床底下瑟瑟發抖。

不知多久，院外終於平靜了。

很快，有人進了院子。

「砰」的一聲，屋門被撞開。

我看見那雙用金絲線繡著龍紋的鞋履，心下一沉。

明明玉水城是白燁的據點，可男主還是贏了。

「月月，你為何總是想離開我？」南雲舟一步一步向床榻走來，看見床下瑟瑟發抖的身影，輕笑兩聲，「害怕嗎？我有沒有說過，不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話音剛落，他伸出手，一把將我拽了出來。

「你？」他眉頭一皺，直接扼住我的喉嚨，厲聲逼問，「你把月月藏到哪裡去了？」

此時此刻，我都有點想跟這個狗男主同歸於盡。

她自己藏進櫃子裡的，關我屁事！！

你自己找錯地方裝 X 失敗，關我屁事！

你掐我幹嘛！！

有完沒完了！！

夏月很快便踢開櫃門，「你放開思淼，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南雲舟看到夏月並沒有害怕，更沒有悔改之意，他怒了。

「很喜歡逃跑嗎？」

他又看向我，冷笑著問：「很喜歡幫她逃跑？」

「把這個女人抓起來，立刻處斬。」

我：？？

25

並不算大的小院裡，擠滿了侍衛。

他們手上拿著火把，將我團團圍住。

一把刀橫在我脖頸，反射出熊熊火焰。

「看來，我不給你個教訓，你是不會知道害怕的。」南雲舟大手掐著夏月小巧的下颌，「月月，再敢離開我，我不會原諒你。」

生死之際，我明白一個人生道理。

不要抱有僥幸心理，遠離病嬌，珍愛生命。

南雲舟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劃：「殺。」

「不要！」夏月的尖叫聲響起。

我緊緊閉上眼睛，在這一刻才開始瘋狂恐懼。

我是穿書來的，某種意義上也是主角，我不會這麼輕易死的，我告訴自己。

刀落下之際，一柄長劍劃空而來，擋在我脖頸。

白燁一手攬住我的腰，一手揮劍廝殺。

我深深松了口氣，緊緊抱著他的肩，看見白燁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不時有鮮紅的血液濺在他白皙的臉龐。

那邊夏月擋在南雲舟身前，牽制住他的行動。

這時，一位遮擋著面容的黑衣人從屋頂躍下，加入戰局。

白燁得了機會，帶著我飛身向黑暗中逃去。

26

身後不停有人追來，我可以明顯感覺到白燁力量的流逝。

天色漸漸泛白，我們來到一處斷崖，他輕巧地翻身閃進一處山洞，然後用樹木擋住洞口。

他倚著石頭坐下，然後十分熟練地將我拉進懷裡，摸了摸我的發絲，輕聲安慰：「沒事了。」

「你怎麼……」我的話還沒問出口，白燁捂住我的嘴，輕輕搖頭。

很快，腳步聲響起。

我安靜下來，不再出聲。

天色逐漸大亮，我倚在白燁懷裡，靜靜聽他的心跳，腦海裡全是昨晚的畫面。

「走了。」白燁突然說。

我立刻直起身子，「你還能撐住嗎？我們要不要去找秦太醫？」

「我沒事，會有人來找我們的。」他勾出一抹笑，「你願意讓我抱著的話，我還可以再撐久一點。」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肩膀：「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遷就你一次，靠吧。」

他從背後環住我的腰，下巴支在我肩上，「我說的是抱。」

這麼親密的姿勢，讓我的心跳立刻加速起來。

「小魚。」他輕聲叫我，「上次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叫白燁？為什麼每當我說起以後，你都會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我？為什麼我說自己宮裡有眼線的時候你一點也不驚奇？」

看我沉默，他繼續說：「起初，你對我動手動腳，又和南雲舟有扯不清的關系，我當你有所圖謀，便主動去提親，想將計就計。可你又拒絕我，如今南雲舟還要殺了你，你到底是誰？」

我思索了許久，試探著問：「你看話本子嗎？」

他點頭。

我又問：「倘若你的生平已經被寫進話本子裡，而我已經看到大結局了呢？」

他愣了許久，搖搖頭：「我不理解。」

我索性言簡意赅道：「我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曾經看過你的故事。」

「那……」他遲疑了一下，「你總帶著憐憫的眼神看我和江辰，是因為結局，我們都敗了？」

我不敢回頭看他的眼睛，低著頭回答：「嗯，你是反派，注定要敗於南雲舟之手。」

「我是反派？」

我頓住，沒想到他的關注點會是這個。

「你和他搶奪皇位，自然是反派。」我勸道，「如果你現在放棄皇位，說不定還有活路。」

「我要的從不是皇位。」白燁輕輕蹭了蹭我的臉，「我要的是南雲舟的命。他害我父母雙亡，害得我流離失所，乞討為生，他搶走我本該擁有的一切，這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小魚。」他又輕聲叫我，「難道我不該報仇嗎？為何我是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