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顧北是什麼心思我不知道。

我隻是單純的無話可說。

中途的時候吳安雅來了一趟。

林顧北沒讓她進來。

我聽見了他們的爭吵聲，以及吳安雅的啜泣聲。

沈方楊也來了。

坐在我床邊也不說話。

我也沒理他。

突然，他問我：「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

我合上手中的書。

「討厭談不上，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沈方楊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說：「我隻是被吳安雅哭煩了，隨口說了一句，可是我沒想到她真的會去做。」

「什麼？」

沈方楊說吳安雅一直對他哭訴，說害怕失去林顧北，不知道該怎麼辦。

沈方楊被她哭煩了，就說：「想看他在不在乎你，就要看你出現危險的時候他會不會第一時間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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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天晚上吳安雅什麼事都沒有，她隻是用一個電話考量了一下林顧北對她的感情。

我想結果是讓她滿意的。

沈方楊說：「對不起。」

我搖搖頭，「有沒有這件事不重要，本來在林顧北心裡就隻有吳安雅一個妹妹！」

「那你可以原諒我嗎？」沈方楊期待地看著我。

他說：「我不知道吳安雅是這樣的人，我以前隻是覺得她不容易，覺得你太偏執。」

「知南，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不重要了！」我說。

沈方楊急了，「怎麼不重要？你是不是還是記我的仇？那你要我怎麼樣你才能不生氣？」

沈方楊是個挺單純的人，他做事直接，單憑喜好。

就像從小到大，他就一直不怎麼喜歡我，但至少他不會欺負我。

我說：「曾經你對我的態度可以左右我的心情，但是現在我不在乎了。所以你想怎麼做，你要做什麼，我無所謂！」

「如果你非要我的原諒，那行，我原諒你了！」

沈方楊最後走的時候失魂落魄。

他剛離開，林顧北就端著溫熱的飯菜進來了。

這一波又一波的，說實話有點煩。

我對他說：「你走吧，不用做這些。」

「如果你擔心我報復你妹妹，大可不必。我這人也沒有不講理到這個程度，跟她沒關系我不會把她怎麼樣。但如果跟她有關系，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去找她算賬。」

林顧北沒有說話，他把飯菜擺在了我面前。

我討厭他這個樣子。

沒控制住脾氣，我把飯菜給掀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我現在就希望你們一個兩個離我遠遠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這不也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林顧北蹲下身清理地上的東西。

突然，他說：「考上高中的那一年，我知道了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

我驚訝地看著他。

我一直以為是爸爸找到他之後他才知道的。

他說：「那一年我和安安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可是家裡太窮，供不起兩個孩子，他們想都沒有想就把名額給了我，還要把安安嫁出去，給我攢娶媳婦兒的錢。」

「他們對我很好，無微不至，傾其所有，我被這個家庭犧牲似的供養了十六年。」

「可是，他們會這樣對你隻是因為你的性別，而不是你這個人。」我面無表情地說。

「而且，不是我們家養不了求著他們養，而是他們剝奪了我們家撫養你長大的資格。」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顧北的聲音沙啞。

他說：「可是承了他們十六年付出的就是我！十六年了，他們自虐式地對我好，他們在自我感動的同時給我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枷鎖。」

「我欠他們，我得報答他們，我的將來屬於他們，我一輩子都還不清。」

「我知道這不對，我可以有很多合理的理由去駁斥這些。可是，我做不到。」

林顧北痛苦地弓著背，「我知道他們應該受到制裁，如果他們犯罪的對象是別人，我會毫不猶豫地去贖罪。」

「可是他們犯罪的對象是我，要把他們送進監獄的是我的親生父親。」

「就好像我在恩將仇報一樣。」

「我知道不應該這樣想，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十六、

我被林顧北的痛苦震驚到了。

隨後爸爸又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

他說：「我讓吳安雅搬出去了。」

「那他……」

爸爸點頭，「同意了。」

我很驚訝。

爸爸說：「他在改變，他在嘗試去接受我們。南南，我們多給他一點時間，好不好？」

十七、

林顧北確實在改變。

就像今天早上。

他沒有提前走，而是在客廳等我。

我下了樓，他很順手地接過我的包，背在自己身上。

「不用。」我有些別扭。

「沒事。」他說。

我們一路沉默地上了公交車，他還給我刷了卡。

司機叔叔驚訝地看著我們，「男朋友？」他問。

我剛想解釋，林顧北已經開口了。

他說：「我是她哥哥，親哥哥。」

我從來沒想過，這句話對我的殺傷力會如此之大。

我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我快步走到最後面，低著頭坐到窗邊。

林顧北坐在我身邊，他給我遞了一張紙巾。

他說：「對不起啊！」

我的情緒瞬間爆發。

委屈，難過，憤恨。

我壓低著聲音哽咽道：「林顧北，我們沒有對不起你。爸爸媽媽不是故意弄丟你的，我們找了你十六年，從未放棄，我們每時每刻都在期待你回來，你卻連一個機會都不肯給我們。」

「林顧北，你怎麼可以這樣？林顧北，我太討厭你了！」

林顧北笨拙地拍著我地背。

他沙啞著聲音說：「南南，對不起啊！」

吳安雅很憔悴。

看到林顧北，她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可是當她看到林顧北身後的我時，又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她難過地低下頭，然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身邊的小閨蜜們立馬安慰她。

吳安雅強笑著跟她們說話，但目光卻一直在林顧北身上。

林顧北就像沒看到，他走到我的座位上，將我的書包放下。

秦陌衝我挑挑眉，「幾天不見，大獲全勝？」

我翻了個白眼，「是數學不夠難還是理綜不夠變態？」

秦陌摸了摸頭上不存在的王冠，「I am the king !」

我: ……

因為落了幾天的課，我的生活再次陷入了忙碌中。

除此之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那天爸爸特別高興地對我說：「顧北用我給他的錢了。」

那樣子，活像個暴發戶。

我調笑道：「老林同志，壓力大了哦，現在可有兩個敗家玩意兒要你養了！」

老頭兒哈哈大笑，「養，必須養！」

而讓老頭兒更開心的是，那一天他回家，林顧北抬頭喊了他一聲爸。

老頭兒當場就哭了。

他哽著聲音說：「哎，爸，爸在呢！」

林顧北有些慌，他無措地看向我。

我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後來還是老頭兒自己覺得丟人先撤了。

第二天，我看到書房裡媽媽的遺照被擦的锃亮，裡面的煙味幾乎將人燻倒。

一切都很好，除了吳安雅。

十八、

她好像突然變成了我曾經的樣子。

遲到、早退、曠課，成績大幅度下降。

她還染了頭發，開始奇裝異服，甚至和校外的小混混混在了一起。

那天，我和林顧北一起回家，卻看到她和小混混在巷子裡抽煙。

林顧北想也沒想就衝了上去。

他搶過吳安雅的煙扔掉，他質問：「你在幹什麼？你這樣多久了？」

吳安雅毫不示弱：「你是誰？憑什麼管我？」

「我是你哥！」

「你不是！我的哥哥不會不管我，不會把我趕出去！」

林顧北握緊拳頭，「你到底想怎麼樣？」

吳安雅脆弱又倔強地說：「我要你變回原來的你！」

林顧北搖頭：「我永遠是你的哥哥，但我不是你一個人的哥哥。」

說實話，這個答案既不讓我滿意，也沒讓吳安雅滿意。

但至少她重新獲得了林顧北的注意力。

林顧北回的越來越晚，甚至有時候還帶著傷。

他和我們的關系似乎又隔遠了。

這讓我的心情有些糟糕。

看在我給他抓螞蟻的份上，秦陌大發慈悲地開導了我一次。

他問我：「你知道伏弟魔和鳳凰男的思想根源嗎？」

我搖頭。

他說：「第一點：無法填滿的虧欠感。這種虧欠感會讓他們很不舒服，他們需要大量的付出來舒緩自己的壓力。」

「第二點：無法彌補的愧疚感。這點就可怕了，這會讓他們質疑，是不是他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如果沒有他們，那些為他們付出的人是不是會過的更好。」

「第三點：對幸福的畏懼。當他們得到幸福的時候，他們感到的不是滿足，而是畏懼、恐慌。他們認為自己不配，曾經為他們付出的人都尚未幸福，他們憑什麼！這種衍生而來的罪惡感會讓他們無意識地去傷害那些給他們幸福感的人。」

說著他衝林顧北努努嘴，「他已經算不錯的了，他足夠聰明，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隻是很難從局中脫身而已。」

秦陌懶洋洋地眯著眼，「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的，哦對了，『我明白很多道理，卻還是過不好這一生』。林顧北就是這樣的人。」

秦陌的話讓我久久沉默，最後我幹巴巴地說：「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秦陌勾起嘴角，「學霸的知識儲備豈能跟你們凡人一樣。」

……不要碧臉！

十九、

我決定找林顧北好好談談。

我在客廳等了他很久，直到我昏昏欲睡，他才回來。

聽到聲響，我猛地坐起身，「回來了？」

林顧北動作一頓，「怎麼還沒睡？」

我揉揉眼睛，「我要喝水。」

我睡迷糊了，把對我爸的態度用在了林顧北身上。

我剛想找補，他已經倒了一杯水過來了。

「謝謝！」

他問：「怎麼不去房間睡？」

我喝了口水說：「等你。」

林顧北很驚訝，他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怎麼了？」他問。

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累不累？」

這是什麼破問題，我真想捂住自己的嘴。

林顧北呆了下。

他搖搖頭，「不累！」

這我就不愛聽了，「說謊前先看看你的黑眼圈，你都快成熊貓了。」

林顧北啞然。

我很想告訴林顧北：你不欠吳安雅的。

可是秦陌說：他知道，隻是他需要吳安雅這個負重來緩解自己的心理壓力。

我蜷縮在沙發上抱著抱枕，「林顧北，如果你遇到了麻煩，不想告訴爸爸，可以告訴我，我幫你。」

林顧北猝然低下了頭。

我心中澀然，向他張開懷抱，「要抱抱嗎？」

我已經做好了被林顧北拒絕的打算。

他卻突然蹲到我面前，將我抱進了懷裡。

我的鼻頭一酸，在他耳邊說：「你回來的第一天我就想給你一個擁抱，遲到了 193 天呢！」

「南南……南南，對不起啊！」

「我原諒你三分之一了，如果你明天幫我提包，我就原諒你三分之一點五。」

「好！」

二十、

林顧北在改變。

我感受的到他的努力。

爸爸說他是個好孩子，我們得給他時間。

可是吳安雅卻等不了了。

我沒想到她會綁架我。

即使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書，這樣的劇情也太狗血了。

她不僅綁架了我，還綁架了她自己。

她笑的瘋魔。

她說：「如果我們兩個人同時遇到危險，隻能救一個，你覺得他會選誰？」

「吳安雅，你是不是有病？」

她瞪著我，「都是你逼我的！林知南，你什麼都有，為什麼還要跟我搶哥哥？他是我的哥哥，他隻能是我的哥哥！」

「他是我的哥哥，是你們家把他偷走的！」

「不是，他是我的哥哥，他叫吳安昊！」

我想忍的，但沒忍住，「他叫林顧北。吳安雅，你為什麼可以沒有任何負罪感？明明是你們家虧欠了我們家，你卻還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邊享受我家的東西一邊離間我們家人的感情？」

「果然，能偷別人家的孩子給自己傳宗接代，能把未成年的女兒嫁人換錢，你們真是一家人，從骨子裡就自私的徹底！」

「你說林顧北是你的哥哥，吳安雅，你配嗎？」

吳安雅死死地瞪著我，那樣子讓人心悸，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還好她是被鐵鏈綁著的。

不過，如果她不是被綁著，我也不敢這麼刺激她，我又不傻。

但是對於目前的狀態我卻心裡沒底。

我不知道吳安雅想幹嘛。

但是對於她說的，如果我和她同時遇到危險，林顧北會救誰，說實話，我不覺得自己有勝算。

我環顧四周，和很多綁架套路一樣，這裡是個破敗的倉庫。

窗戶漏風，屋檐搖搖欲墜，到處都是蜘蛛網和灰塵。

真是難為她找了這麼個地方。

吳安雅笑的邪性：「別看了，你跑不掉的。」

我冷笑，「你以為你能跑的掉嗎？」

吳安雅臉上的笑容擴大，「你知道消滅證據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

「是火！轟，一把火，什麼都沒了！」

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

似乎是為了印證吳安雅的話，倉庫裡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林知南，好戲開始了！」

二十一、

倉庫裡都是幹燥、腐敗的東西，火勢蔓延的很快。

幾分鍾的功夫，我已經感受到了強烈的灼熱感。

可是吳安雅卻好像沒事人一樣，甚至眼中還帶著期待。

我拼命地掙扎著。

鐵鏈將我的手勒的生疼、麻木。

最後我連帶著椅子倒在了地上。

吳安雅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她說：「別掙扎了，我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林知南，你跑不掉的！」

「瘋子，吳安雅，你就是個瘋子！」

火勢越來越猛，房梁搖搖欲墜，讓人心驚。

就在這時，林顧北衝了進來。

吳安雅眼睛一亮，她死死地盯著林顧北。

我卻第一時間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