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第1章

距離那場大戰結束已經過去了半月,一切都塵埃落定,城裡又恢復了平靜,若不是酒樓前還有去不盡的血漬,那腥風血雨的一晚真的就像從不曾發生過。


在這場算計裡,所有人都不是贏家。


後來我才知道,柳行秋之所以幫著姬裕,是因為他的親弟弟在姬裕手裡,當年他父親遭奸人陷害,全家被流放時弟弟被人擄走了,輾轉多年才找到音訊,結果卻落到了姬裕手裡,姬裕以此要挾他。


柳行秋陷入兩難,一面是國家大義,一面又是骨肉血親,哪個也割舍不了,最終,他選擇了另一個辦法,與姬珩聯手,上演了一場將計就計的戲碼。


但是後來,即使姬裕給了他兵權也不肯說出弟弟在哪,直到最後,姬裕才指著大戰時他交手的少年將軍,那個對大周忠心耿耿的孩子,喪心病狂的說,那就是他的弟弟,大周用於對付齊國的一把好刀。


真可謂殺人誅心。


至於玉娘,原本是姬裕安插在姬珩身邊的棋子,意料之外的是,最後卻被姬珩用仇人的性命加為父親洗刷Ṫú₄冤屈的條件策反了。


但她臨行前來辭別我時卻說,即使沒有那些條件她也不會幫著姬裕。她的父親是齊國鐵骨錚錚的大將,她若賣國求榮,將來入了土也無顏面去見父親。


玉娘沒有告訴我她要去哪,臨走的那天暴雨磅礴,可她還是毅然離開,隻不過走的時候,我看見一個身影跟了出去。


那天的結束宣告了姬裕的倒臺,但讓人意外的是,姬珩卻沒殺他,他斷了姬裕的筋脈後,把人交給了我。


看著廢人一個的姬裕,我巍顫顫的舉起匕首下了決心要刺下去時,一轉頭卻看見了門外的葉清寧,以及她懷裡...剛出生的孩子,像是有心靈感應,那孩子突然止不住的啼哭起來。


葉清寧朝我跪下。


大戰之日正是葉清寧生產之時,姬珩為報她的恩,把她藏了起來。


她說,姬珩心裡隻有我。


可我根本不關心這個,他心裡有沒有我,我不在乎。


葉清寧懷裡的孩子一直在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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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瞬間像黏在了手裡,怎麼也刺不下去了。


我把姬裕的生死丟還給姬珩,悶聲往外走。


從今往後姬裕就是個比死人強點的廢人,下半輩子隻能癱在床上,從雲端跌入泥潭,對他也算報應。


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那好不容易爭到的位置,姬珩拱手讓了人。


他無所謂Ṫṻ⁺的說,本就是為了爭一口氣,那個位置不論是他還是姬裕都不適合,還是讓有能力的人坐吧。


好戲落幕,各個角色依次退場。


我還是被困在他身側,身邊終究誰也不剩。


那這場重生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想不明白。


姬珩他很忙,忙著收拾從前欺辱他的人,也忙著收拾大周的一堆爛事。他的身體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徹底不好了。


難得有空,他又來看我。


屋裡隻有我們二人,安靜的隻有屋外的蟲鳴聲。


「為何不告知我中毒一事?」,姬珩滿臉都是疲倦,「我認定你與他聯手對付我,我,……」,他垂下頭嘆氣,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始終不肯信我。」


「這毒棘手……放心,我會想辦法。」


我沒有說話,靜靜看著窗外廣闊無垠的天空。


有什麼好說的呢?彼此利用罷了,這麼久以來我們都在演戲,事到如今隻怪我自己技不如人栽在他們手裡。


他仍自顧自的解釋,說了一大堆,我實在聽不進去,開口打斷他。


「彼此利用沒有誰對誰錯,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你不用解釋。」,疲憊感襲來,我看著窗外,鳥兒在自由飛翔。


「我也不在乎。」


「我栽在你們手裡,你栽在自己手裡,反正最後我們都活不了,都是報應。」


 


2


日子徹底恢復了平靜。


在一個晴空萬裡的日子,我把蒲柳葬在了一個山花爛漫的地方,並在她旁邊,預留了個衣冠冢。


姬珩卻笑著說,可以留兩個。


我沒有搭理他,自顧自的往山下走,還沒走出幾步,人突然直挺挺的栽倒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卻是在最初的廟裡,明明隻是睡了一覺的時間,可他卻紅著眼說,我昏迷了五天。


吾了大師說,我的日子不多了。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知道,因為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似乎知道我在最後的日子裡不想再和他有瓜葛,姬珩在一個夜裡悄悄離開了。


而我又過上了自己喜歡的自由日子。


我在山上支了一個賣雜物的小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靜又美好。


柳沅敏時常來找我。


無聊的日子裡傳來喜訊,她要成親了,她帶著那個狀元郎和柳行秋一起來見我,說是讓我把把關,其實,是怕我活不到見的那天。


秦珂也常來陪我說話,可他始終是一個人,一來便坐上半天。


林盛也偶爾會來,不過都是三更半夜悄悄的躲著人來,他說是怕泄露了行蹤引來家裡人。


奇女子玉娘也曾來過一次,在一個大雨天裡,一人一馬一劍,落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還有個熟人,他沒有上前,在遠處朝我作揖問好。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小攤也經營不下去了,整日躺在床上。


吾了大師愁眉不展,我知道,他盡力了。


日頭越來越熱。


在夏至頭一天,我撐不住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姬珩又回來了。原來他並沒有走,隻是在我看不見的角落裡默默守著。


他的身體狀況比我好不到哪去。


3


姬珩背著我去了一個景色宜人的地方,那裡有一間小宅院,推開一看,宅子裡的布置十分眼熟,我仔細想了許久才回憶起來,這和長樂院的布置是一樣的。


他把我放進躺椅裡,坐在一邊不停的同我說話。


院子裡的花紛紛揚揚,我看著眼前的落花,重生以來的際遇如回馬燈般在眼前重放,這一世過得真是無比艱辛,好像大半的時間都置身在黑暗裡,可又慶幸一路走來,自己還同從前一般,並沒有被打倒屈服於黑暗,即使最後沒有拼出一片光明,但也至少曾經照亮過。


生命在體內不斷流逝。


我沒有力氣去掙脫姬珩的懷抱。


不知道為什麼,從開始到結束,我的命運就好像和他綁在一起了,不管怎麼都掙脫不開,這場重生,到底是誰的故事?


也或許我們都不是主角,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可奈何。


他從懷裡拿出從前我給他裝壓歲錢的小荷包。


「別怕,底下的路我陪你。」


姬珩的聲音在顫抖,抱著我的手不斷的收緊。


「我殺了那麼多人,人命在我眼裡比什麼都輕,如今才知道……很重,很不易。我想留,卻沒有一點辦法。從前種種殺戮,終究是我錯了。」


「從今往後,我們都坦坦蕩蕩,做堂堂正正的人。」


我給不出回應,隻覺得疲倦。


頭頂傳來咳嗽聲,血濺到了手上。


緊抱住我的手也慢慢松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țű¹


嘈雜歸ƭů₋於平靜,我在紛飛的落花裡閉上眼。


……


突然,耳邊傳來急切的呼喊聲,鼻尖充滿消毒水的味道,我緩緩睜開眼睛,入眼是醫院雪白的天花板,一隻手在眼前不停的晃動。


「小方聽得見嗎?說說這是幾。」


在我說出準確答復後,主治大夫吳瞭匆匆趕來了,我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久,腦海裡不斷把他的臉和另一張慈悲的臉重合,卻想怎麼也想不起來另一張臉到底是誰,迷迷糊Ŧųₛ糊中聽到吳瞭的話。


「脈搏跳動的頻率已經趨於正常,心髒的病情應該是穩定沒再惡化了,不過還要做進一步檢查再下結論。真是了不起啊,你們女兒求生的意志很頑強,能醒過來真是全靠她自己的意志力。」


意識漸漸恢復,我抬頭看向病床前欣喜的爸媽。


4


所以,這並不是穿ẗû₃越,而是一場我與病魔的博弈。


在這場博弈裡,我贏了。


但我很恍惚,心力交瘁。


在醫院呆了幾天,吳主任說我的病情雖然穩定了但還是需要進一步治療。


得知我醒來的消息後,親朋好友趕來看我。


最先來的舅舅一家。


舅舅舅媽率先進來,後一步進來的是表哥,他提著水果籃,臉色臭臭的,看見了我,便換上了笑臉。


「盛盛來了。」,媽連忙招待他們坐下。


表哥放下果籃坐在我身邊。


「還疼不?」


我搖搖頭,「怎麼了哥,工作不順心嗎。」


舅媽率先接話,「他不開心?哼,我們不念著他他就開心了。」接著又開始和我媽數落,「姐,你說說,二十八九的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相親也不去!」


又看著我說,「小舒啊,你讀的不是藝術類大學嗎,學校女生多,要是有合適的記得給哥哥牽牽紅線啊。」


表Ţü₁哥的臉拉下來,「我不找!」


「你敢,我們姓林的就沒有打光棍的,你丟得起這個臉,你老子我丟不起!」,舅舅激動的站起來,表哥把臉一轉,明顯不想搭理他們。


場面一時變得很尷尬。


這時,我瞅見門外有個畏手畏腳卻遲遲不敢進來的身影。


「誰啊?」


門被推開,露出閨蜜敏敏尷尬的笑臉,「那個,我聽說望舒醒了,來看看。」,她也拎來一個果籃。


舅舅舅媽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舅媽朝我使眼色。


大概意思,這姑娘不錯。


表哥臭著臉推門走了,氣得舅舅舅媽大發雷霆,又怕吵到我,被爸媽拉去了病房外。


見人走光了,敏敏松了口氣,拍著胸口說,「你親戚們真嚇人。」


轉而又問,「病怎麼樣了?心髒還疼不?」


「我覺得沒什麼事了。」


她點點頭,「那就好。」


又和我聊起我生病這段日子裡她發生的一些事,話到最後說,她相親交了個男朋友,要訂婚,大概明年國慶的時候完婚,預定我做伴娘。


「行啊,你等我頭發長出來。」


我摸了摸我光禿禿的腦袋,當初因為化療掉頭發,索性剃了光頭。


敏敏眼睛一亮,從果籃裡面翻出一個袋子,「寶貝,你過段時間不是要出院嗎,我給你訂了一頂假發。」


她又想起什麼Ťû⁷,緊接著說,「還有一個好消息,我哥他升了中校。我都要結婚了你還單著,要不我給你搭個線?做我嫂子可是好處多多。」


我連忙搖頭,「別,你哥比我高中數學老師都嚇人,我不要。」


她撇撇嘴罵我沒眼光。


門被推開,一個小姑娘跑了進來,大喊著「望舒姐!」


我感到一陣頭疼。


是大姨家的小魔王,柳柳。


大表姐蘇蘇緊隨其後。


「姐,柳柳,坐,吃點水果吧,大姨呢?」


蘇蘇點頭在一邊坐下,「我媽出差了,讓我們先來看看你。」


好奇心重的柳柳已經跑到了我床邊,看看這摸摸那,又看向我光溜溜的腦袋。


「姐姐,你的腦袋好亮啊。」


蘇蘇急得過去拉她,忙和我賠罪。


而柳柳不知錯在哪裡,噘著嘴不開心,又突然高興的問我,「姐姐,你什麼時候好啊,你不是答應要給我做愛莎公主的裙子嗎?」


她拽著我的手撒嬌,「姐姐,你什麼時候給我做啊。」


敏敏立馬拉住我的另一隻手也開始撒嬌,「那我也要,我不管我不管,我的婚紗你包了。」


我無語看天花板。


然後猛然想起,昨天和室友們聊天,她們給我發的畢設論題。


媽呀,錢包有點遭不住。


我覺得出了院,趁著暑假我得兼職掙點畢設和這兩個祖宗衣服的材料錢。


聽了我兼職的想法,室友們建議我去一個姓秦的學長開的工作室裡。


所有的事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那個離奇的夢在我腦海中的記憶越來越不清晰,那本書,我又找出來看了一遍,故事仍舊停在男女主喜結連理,大反派倒臺被廢的結局。


而我夢裡經歷的種種,不過是我病重昏迷時,把書和現實裡的人物糅雜在一起,幻想出來的一場與癌症對抗的夢罷了。


夢醒了,病情穩定,我最終活過來了,才是真正的重生。


如果癌症幻化成了夢裡黑暗的時代,那麼那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嗎?在夢裡又指代什麼?


算了,不想了。


這個夢停在這裡就是最好的結局。


現在才是新生活的開始。


我的病情從穩定變為了好轉。


平平無奇的一天裡,我去了護士站要東西,恰好聽見旁邊兩個護士壓著聲音在聊天。


「還記得心外科住了好久院的那個帥哥不,他前段時間醒了。」


「我之前就聽好多人說心外科住了個睡美男,叫...,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個不常見的姓。」


「就是他,我跟你說巨帥,就是脾氣差,好像,」


她雙手一拍。


「姬珩!」


手裡的東西掉落,我瞪大眼睛看她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