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初看小說的自己還嗑過這倆，沒想到如今輪到自己遭殃了。

他將我帶到這種偏僻的地方，是根本不打算留活口吧。

畢竟在小說世界裡，一個不起眼的炮灰就算憑空消失了，也無人會在意。

一想到這種可能，向來惜命的我冷汗直流。

「他被寵得太過了，不過是和家裡吵了一架，便鬧著離家出走，整整一個月不回家，讓我們很是擔心。

「你說，這該怪誰呢？」

他狹長的眼尾掃向我，帶著刺骨的冷意。

「……」

「隻要你把我放了，我不會再跟他見面。」

我強裝鎮定道。

「哦？」他像是來了興趣，「我怎麼確定你之後會不會反悔？」

我神情恹恹：「我巴不得他早點走呢，要不是為了他的錢，誰要伺候這少爺，你要是能將他帶走，我還得謝謝你。」

「撒謊。」

楚方銘眯起雙眼：「我可是聽說，你們倆天天如膠似漆，恩愛非常呢。」

「跟他玩玩而已。」

我掐緊手心，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你能理解的吧，對著他那張臉，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不過得手了也就那樣吧，天天面對著那張臉，再好看也索然無味了，他這人任性幼稚，空有一副好皮囊，我早就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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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真這麼覺得？」

「是。」我斬釘截鐵道，「隻要你放我走，我可以立馬與他斷絕所有聯系。」

「很好。」

他嘴角的笑容愈發擴大：「聽到了嗎，我的好弟弟？」

我一愣，眼裡多了些許波動。

隻見楚方銘從身後的男人手裡接過正在通話中的手機，薄唇嘲諷地掀起：「看來你的小女友對你並沒有什麼情意啊，我不過是嚇嚇她，她可是毫不猶豫地就將你拋棄了。」

「……」

對方沒有說話，手機聽筒傳來清淺的呼吸聲。

「怎麼，傷心了？」

楚方銘的臉色頓時陰沉，握著手機的指節逐漸泛白。

對面忽而傳來一聲懶散的輕笑：

「哥哥每次都這樣，真的會讓我很苦惱呢。」

10

我被安然無恙地送回了家。

不知楚檀最後和他說了什麼，楚方銘眼裡對我的敵意減少，化為淡淡的嘲弄。

「記住你的話，不要妄想得到不屬於你的東西。」

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忠告」，近似於威脅。

不屬於我的東西啊。

我貼著門板坐下來，抱緊凍得瑟瑟發抖的自己，衣服上還殘留著在外面染上的湿氣和髒汙。

明明回到了溫暖的屋子裡，湿冷的空氣卻仿佛順著皮膚鑽入骨髓，挑動著脆弱的神經。

「安安——

「不要睡在這裡，會生病的。」

臉頰被溫暖的手撫摸，我疲憊地應了一聲。

下一秒，我睜開眼睛。

屋內靜悄悄的，隻餘一盞橘黃的落地燈默默發光發熱。

我無力地笑了笑，自己真是出現幻覺了。

他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在這裡？

自己說了那麼難聽的話，以他的性子，肯定會很生氣吧。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回去後，楚方銘會對他做什麼嗎？

我昏昏沉沉地合上雙眼。

但我並不後悔，就算再來一次，我依然會為了保全自己這麼做。

……

「安安啊，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找個對你好的人，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這是奶奶臨終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自我記事起，家裡出現最多的便是無休止的爭吵。

好吃懶做的父親，爭強好勝的母親，注定破碎的結局。

終於在我七歲那年，他們離婚了，我被法官判給了父親撫養。

沒有了母親的管束，父親整日在外逍遙，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對年幼的我不聞不問。

我的奶奶看不過去，將我接到鄉下照看我。

說實話，在鄉下的那段日子，是我童年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沒有爭吵，沒有令人沉悶窒息的氣氛，除了物質上不如從前，但一切都很好很好。

時隔多年後，他們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

而我，則成為了他們婚姻的犧牲品。

或許是人到中年都會對以往的事產生愧疚，我成年後，他們每年都會邀請我去各自的家裡，仿佛我是什麼遠道而來的貴客，他們的表情小心翼翼，話裡話外都照顧著我的情緒。

每次看見他們那副討好的表情，我的心裡都忍不住發笑。

家？

對我來說早就分崩離析。

奶奶走後，這個世界更是沒有了我在意的人。我變得自私冷漠，表面上依舊待人和善，與誰都能相處融洽，實則內心豎起高牆，對任何人都無法掏出真心。

沒有人會永遠陪著自己，與其最後會被拋棄，不如一開始就不抱任何希望。

楚方銘有句話沒說錯。

自己確實不該妄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11

這之後，我生了一場大病。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這期間，我再也沒有見過楚檀，我和他真像之前自己所說，斷絕了所有的聯系。

大病痊愈後，很快就迎來了大二下學期開學。

令我詫異的是，原主選的專業竟和前世的自己一樣，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煩。

因為原主性格孤僻，在學校裡沒有什麼朋友，自己也不用怕被拆穿，每天獨來獨往，比起前世刻意迎合他人，我反而更享受現在的日子。

宿舍、教學樓、圖書館。

三點一線，簡簡單單。

但即使再怎麼兩耳不聞窗外事，還是經常會從室友口中聽到關於楚檀的消息。

比如他多久沒來學校了，回來後和誰傳了緋聞……

又比如他要出國留學這件事。

說來也巧，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二天，我時隔一個多月在校園裡遇見了他。

他還是那麼惹眼，走到哪兒都有一群人跟著。

起初的我並未發覺，趕課的途中順便欣賞著校園的風景，神遊天外。

直到不遠處人頭攢動，仿佛是什麼大明星出街，引起周圍不小的轟動。

隻消一眼，我便知道是什麼情況。

能搞出這麼大陣仗的，除了他我也想不到是誰了。

萬人迷這個標籤，有時候真的很恐怖啊。

遠遠望去，楚檀似乎情緒不佳，戴著黑色口罩，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但不妨礙身邊的人趨之若鹜，絞盡腦汁地想與他搭話。

隔著一堵人牆，我與他擦肩而過。

我低著頭，沉寂了許久的心跳卻在此刻聒噪不已。

直到完全走出那個範圍，呼吸好似才順暢起來。

後知後覺地，我哂笑一聲。

自己在擔心什麼呢，怕他發現我嗎？

可是我和他，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12

每個周末，我都會回到原主在外面租的房子裡暫住一晚。

說不清是為什麼，不過是在那屋子住了一個月，卻對那裡產生了濃厚的依戀。

這個城市的雨天總是纏纏綿綿的，一下就是數日，連路邊栽種的迎春花都被接連不斷的雨水打得蔫蔫巴巴。

我來到陳舊安靜的居民樓下，似往常一般踏上熟悉的階梯。

一層，兩層，停下。

狹窄的樓道裡，坐著一個絕色的男人。

他蜷縮在門口，渾身湿透，猶如一隻被遺棄的小狗，可憐巴巴地對這間屋子的主人搖尾乞憐。

「安安，我好冷啊，可不可以收留我？」

「……」

我靜默了片刻，越過他，從口袋裡拿出鑰匙。

隨著輕微的響聲，門開了。

我回頭看向他，他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發梢滴著水，修長如玉的手指扯住我的衣角，固執地沒有松開。

我與他對峙著，誰都沒有開口。

良久，楚檀委屈地叫著我：「安安。」

我嘴裡未吐出的拒絕化為一聲輕嘆：「進來吧。」

一進屋子，他就像是進入了自己的地盤，目光掃向室內周圍，確認留有他氣息的物品仍在原處，神情愉悅地彎起唇角。

「先去洗澡。」

我對著湿淋淋的他說道。

楚檀乖乖應下，從浴室出來時換了一套他最常穿的家居服，儼然一副一時半會不會離開這裡甚至還要死賴在這裡不走的架勢。

我坐在沙發上，無言地盯著他。

「安安，你是在生氣嗎？」

楚檀走過來，圈住我的腰，腦袋輕輕擱在我的膝上：「不要對我這麼冷漠好不好？」

我不為所動，淡淡道：「為什麼要回來，當時不都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話音剛落，楚檀便抬起頭，眼眶紅紅地看著我：「安安好過分哦，才過了一個月就看膩了我這張臉嗎？我現在去整容怎麼樣，會不會很疼，但如果安安喜歡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他突然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

有時候真想拆開他的大腦看看腦回路是怎樣的。

怕他真打算去整容，我立馬轉移話題道：「你哥哥他……知道你來這裡嗎？」

「他？」

楚檀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輕聲呢喃：「他啊，現在恐怕自身難保了呢。」

我不解地問：「你說什麼？」

「沒事。」

楚檀目光凝在我的臉上，語調繾綣：「安安隻需要知道, 他以後都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任何想要拆散他和安安骯髒的臭蟲，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他緩緩勾起唇角, 眸中柔潤的水色背後，是深不見底的暗流。

13

氣氛緩和後，楚檀又開始衝我撒嬌抱怨。

「安安真無情啊, 上次在學校裡明明看見我了吧，為什麼要對我視而不見，難道這麼久沒見面，安安一點也不想我嗎？」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 泫然欲泣地注視著我。

原來他那時候發現我了啊。

還以為那麼多人, 他壓根不會看見自己。

我移開視線, 緩緩吐出兩個字：「不想。」

「真的嗎，一刻鍾一分鍾一秒鍾都不想嗎？真不公平啊，我可是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安安，要不是因為受人監視, 我早就想立刻飛到安安的身邊了。」

他眼裡的委屈與不滿都要溢出來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扯了扯嘴角：「為什麼是我？」

楚檀歪了歪頭：「安安想說什麼？」

「追求你的人這麼多, 你為什麼偏偏纏著我呢？」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安安啊！」

楚檀睜大眼睛，仿佛在說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要問嗎。

我滿臉復雜：「那你喜歡我什麼？」

「喜歡……」

一抹可疑的紅暈爬上了他的耳根。

他吞吞吐吐地說：「喜歡安安看著我的目光, 明明受不了我又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還喜歡安安每次觸碰我時, 像在摸狗狗那般溫柔, 好舒服好舒服；還有安安被我按著親親的時候，表情真的超超超可愛！我一直都想拍下來收藏, 然後……」

「夠了。」

我的臉漲紅：「你是變態吧？」

「啊對了，還有安安罵我的樣子, 也好喜歡~」

我捂住臉。

我時常覺得自己因為不夠變態而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安安呢，你有喜歡我嗎？」

他很自然地問道。

「我……」

我頓了頓，神情陷入迷茫，自己真的還具有喜歡上別人的能力嗎？

「沒關系哦, 安安現在不知道答案也沒關系。」

因為不管安安喜不喜歡我，我都不會放過安安的。

「我會努力讓安安每天多喜歡我一點的！」

是的，我穿書了。

「（但」當然，他才不會說出心裡話，不然他的安安會被嚇壞的。

楚檀吃吃地笑了起來, 眼尾猩紅，透著一股妖異靡麗的美。

我在這一刻像是被蠱惑, 漸漸向他靠近。

眼睛被溫涼的手覆蓋, 視線變得一片黑暗。

耳邊是楚檀黏黏糊糊的聲音：

「所以啊安安，你也一定要快點喜歡上我哦~」

隱含著扭曲的深沉愛意, 連聲線都顫抖著，病態的氤氲，鑽進耳朵幾乎要冒出騰騰的熱氣。

楚檀濃密的睫羽垂下，微彎的眼眸彌漫著黏稠的黑色, 按捺下翻湧的欲望, 靜靜地沉寂。

我的身體不自覺戰慄，空氣中仿佛有無數條看不見的絲線將我捆綁纏繞，在不知不覺中緩緩勒緊，深陷皮肉, 讓我再也無法逃脫。

我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上了多麼可怕的一隻怪物。

或許多年之後我會有所察覺。

但那時候，我已經再也跑不掉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