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和西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西西烏黑發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挪到陳南昭的身邊，伸頭說道：「爸爸，媽媽生病了，你會照顧她的，對嗎？」

我抬眼看向他，心底微微泛起異樣情緒。

他的臉側著，從鼻梁到下颌骨到喉結，拉出一條清晰流暢的曲線。

「嗯。」

我微微收緊手心，開口道：「那個，我請個阿姨就好了，不用麻煩……」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抬頭，眸中蕩著清冷細碎的光。

「騙子最好不要說話！」

我：「……」

啊這……

西西的小腦袋轉向我，櫻桃似的小嘴噘了噘，「媽媽，你不是說如果我喜歡爸爸，是可以和爸爸還有媽媽一起生活的嗎？」

我神情微怔。

大意了，這小家伙的記性一級棒。

「我是小孩子，不能照顧你，爸爸可以。」

「而且爸爸照顧媽媽，不可以嗎？」

我一時語塞：「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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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片刻後，我看了眼陳南昭，對西西說：

「西西，爸爸他現在不能和我們……」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南昭冷冷地截了過去——

「騙子又開始騙小孩了！」

「我……」

「上帝把真誠灑滿人間，你卻叛逆地撐起了傘。」

西西也跟著說了一句：「麻麻，我是小孩子，你不能把我也當傻子。」

我：「……」

話都讓你們說了，我說什麼？

我說什麼？？？啊！！！

16

西西的一張小嘴，能說會道的。

「麻麻，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我已經五歲了哦！」

「幼兒園別的小朋友都是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我也想要。」

「西西可以嘗試和爸爸在一起，為什麼爸爸媽媽不能嘗試一起和西西生活？」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擊在了我的心口。

西西比一般的小朋友都懂事，她很聰明，能說會道，但從來沒有和我鬧著找爸爸。

今天聽她這麼說，我的心頭微震泛起絲絲縷縷的刺痛。

看著她可愛的小臉蛋，亮晶晶的眼睛，滿是期待，我下意識說了聲：「好～」

西西一聽高興壞了，毛茸茸的腦袋抱著我蹭了蹭。

「爸爸，我們三個可以在一起了！」

陳南昭沒抬頭，隻說了聲：「好。」

但那嗓子裡蕩出來的音兒，低低的，在空氣中輾轉後，散在了我的耳中。

嗡地一下，我頓時覺得自己腦中有什麼炸開了。

陳南昭看完注意事項之後，就帶著西西去超市買菜，做的飯也都是很清淡的。

晚上我要和西西一起睡，結果小不點直接把我拒絕了。

她擺了擺小手，說道：「媽媽，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小孩子了，不能再和媽媽一起睡了。」

「和爸爸睡也不行。」

「不過你們兩個可行！」

這是一個五歲多的孩子說出的話嗎？

我把目光投向陳南昭，結果他居然對西西說了一句：「睡覺把門關好。」

西西比了個「OK」：「歐了。」

說完就把門關上，反鎖了。

我：「？」

可惡，誰家小棉袄全方面漏風啊？

我扭頭，掐著腰氣呼呼地喊了一聲：「陳南昭，是不是你教她的？」

陳南昭忽地笑了，語調很慢，很勾人。

「蘇女士，說話要講究證據。」

我：「我的眼睛就是證據，你教沒教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陳南昭無奈地聳了聳肩：「那我教了，你報警吧！」

我：「……」

17

沒說過他的我，最終和他同睡在一床上。

漆黑的房間裡，落針可聞。

兩米大床上，一左一右，睡著性別不同的兩個人。

中間的空隙，可以再睡兩人沒問題。

耳邊，是我們兩人的呼吸聲。

胸腔裡，是我跳得亂七八糟的心髒。

空氣中，隱隱還能聞見他身上好聞的淡淡冷香。

很好，我的呼吸也逐漸凌亂了。

雖然曾經也一起睡過覺，但是分開這麼久，再一起……

我完全不習慣啊。

翻來覆去睡不著。

再翻身，猛然在黑暗中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

「媽呀！」

我嚇得渾身一顫。

他啥時候湊過來的？

陳南昭嗓音微啞：「再亂動把你綁起來。」

要是這麼說，我好像更不困了。

下一秒，他的手伸過來，抱住了我。

「睡吧。」

我身體僵住，不敢動了。

聲音超小地說了聲：「晚安……」

「嗯。」

鼻尖淡淡的冷香仿佛有催眠的作用，我很快就睡著了。

翌日清早，睜開眼就看到西西趴在我的床頭，笑嘻嘻地說：「我剛剛看到媽媽是抱著爸爸睡覺的。」

說完她捂著嘴巴笑出了聲。

我小臉瞬間通紅，指著她：「蘇西西，不該看的不要亂看！」

「歐了！」

吃飯時，西西又開始搞事。

「爸爸，媽媽都生病了，你就不能喂媽媽吃飯嗎？」

我瞬間頓住！

「啪嗒」一聲，手裡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18

看了看西西，扭頭又看向陳南昭。

「你教她的吧？」

陳南昭沒說話，撿起地上的勺子，去廚房洗幹淨遞給我。

「蘇西西，你是小孩子，不是老頭子，少管大人的事。」

嗯，真押韻。

西西努了努嘴，小拳頭捶了一下桌子，「我恨你是個木頭。」

陳南昭：「我勸你少看網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父女倆，好像誰也不服誰。

吃過一天三頓飯後，又到了睡覺的時間。

不過我想了想，他現在好歹也是頂流，我不虧的。

不習慣沒關系，多適應幾天就習慣了。

和西西在客廳玩的時候，編輯突然給我打了電話。

是的，我是一枚網文作者吖～

編輯問了問我的身體狀態，以及什麼時候可以投入到寫作中。

之後跟我提及了正事。

有人想我買那本《缺氧》的影視版權，據說是想請這本書的原型做男主。

我拒絕了。

編輯再三勸說，我還是沒同意。

掛斷電話後，陳南昭突然在我身後冷不丁說了句：「《缺氧》是你寫的？」

我一激靈，驚嚇道：「差點被你嚇死。」

他那碎發下的瞳眸，自上而下落在我的身上，一字一句：「《缺氧》的男主原型，是不是我？」

我心跳一停，快速地別過頭，佯裝淡定地回：「不是。」

他卻忽地笑了聲，微微湊近，清冽好聽的音質連同溫熱的氣息一同落在我的耳邊。

「行騙藝術家是不是忘了，我知道你的筆名？」

糟糕！

大意了。

我忘了自己在賬號主頁說過，《缺氧》這本書的男主角原型就是他。

這也太羞恥了吧？

就在這時養母突然來了電話。

我推開陳南昭進了房間，養母張口管我要錢。

「蘇媞，你哥想要買新車，你拿 30 萬出來！」

19

我身子一僵，下意識地握緊手機。

「我沒錢。」

「沒錢，你怎麼可能沒錢？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是不是不想給我啊？」

強烈的壓抑感撲面襲來。

「我得了癌症，錢拿來做手術了。」

養母的聲音瞬間揚高八度，言語鋒利，氣急敗壞：「什麼？你得了癌症？那你要浪費錢幹什麼？」

「得了癌症就是要死了，還做手術幹什麼？」

「你現在趕緊把錢都拿出來給你哥，讓你哥買輛新車，到時候你死了，他能幫你養你那個小拖油瓶！」

每一句話都狠狠地戳在了我的心窩子裡。

我遍體生寒，渾身發抖。

「我說了我沒錢！」

掛斷電話後，我雙腿虛弱，坐在地上。

情緒逐漸失控，胸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團棉花，又像是被丟進了水裡。

壓抑，窒息，難過。

淚水如決堤一般。

我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聲哭腔。

逐漸平復情緒後，我從地上爬起來，躺在床上，一覺睡到晚上。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時不時就落下幾聲沉沉的雷聲。

吃完飯後就和西西在玩遊戲，到九點時，就讓她回房間睡覺。

我躺在床上，背對著陳南昭，思緒紛雜。

房間寂靜，隻有外面傳來啪嗒啪嗒的雨聲。

忽然，門口傳來聲音——

「爸爸，媽媽很害怕打雷下雨，以前都是我抱著她睡，現在輪到你啦～」

我猛地坐起身，厲聲道：「蘇西西，你給我滾回去睡覺！」

一旁的陳南昭語調慵懶：「知道了。」

說完，一隻長臂伸過來，將我按回床上。

我：「？」

20

門口的小淘氣捂著眼睛，手指大張：「哎呀，這不是我該看的了！」

然後悄悄關上門，「我走啦～」

房間再次陷入寂靜，隻是氣氛……漸漸變了。

我們離得很近，黑暗中，他的氣息，身上的冷香，都似羽毛一般不停輕撓著緊繃的神經線條。

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但悸動的心跳聲卻掩蓋不住。

不知道這樣僵持了多久，身邊的人忽然開了嗓——

「蘇媞，我再問一次，你有沒有想對我說的？」

我身子一僵，藏在被子裡的手，緊緊地抓著床單。

我在說與不說之間，選擇了裝睡。

很快，蘇西西迎來了開學，我迎來了清靜。

這段時間陳南昭一直都留在這兒照顧我，他的經紀人頻頻給他打電話，讓他回去工作。

我的身體已經可以到不需要人照顧的程度了。

於是我試探地說道：「我的身體已經很好了，可以照顧自己和西西了，要不你回去工作吧？」

彼時，陳南昭正在仰頭喝水，喉結勾勒出清晰迷人的輪廓線條。

喝了半瓶礦泉水後，他擰上瓶蓋，放回冰箱裡。

「忘恩負義？」

「卸磨殺驢？」

「農夫與蛇？」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