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花
第1章
我和姐姐是極品水靈根。
姐姐入了仙門大派,成為最受寵的小師妹,我跟了合歡妖道,以色侍人,豔名傳九霄。
可後來,姐姐精神崩潰跳下山崖,衣衫盡碎,靈根枯竭。
死前她握住我的手,眼神不甘如幽火:「妹妹,如果去劍宗的是你就好了。」
再睜眼,我們一起回到十年前。
這次姐姐越過我抱住合歡宗長老,聲音嬌俏:
「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我想像夫人一般漂亮。」
1
我睜開眼時,爹娘再次倒在了我面前。
一向柔弱的娘親拼死護住我和姐姐,胸膛卻被刀尖貫穿。
混亂的哭叫聲中,姐姐毫不猶豫地將我推了過去。
下一秒,一道白光閃過,黑衣匪徒全部倒地。
白衣皎潔的劍宗長老端坐在雲層中,高高在上地審視著黎嫵:
「親緣斷,靈根成。」
「極品水靈根難得,可惜人品敗壞,不堪入我劍宗大門。」
烈火燃起,慘叫聲鋪天蓋地,隻剩下我和姐姐站在親人的屍骸中央,眼前茫茫然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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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姐姐和我一起重生了。
上一世,黎嫵奮不顧身替我擋刀,被劍宗長老看中,隨他進入仙門,成為劍宗最受寵的小師妹,光鮮亮麗,風頭無兩。
而我被合歡宗長老帶走,淪為世人不齒的妖女,因性格冷硬倔強,得罪了不少長老。
為了讓我聽話,每天我都會被他們鞭打責罰,身上的傷疤感染流膿,又被他們塗上剝皮生肌的丹藥,反反復復痛不欲生。
我很羨慕姐姐,慶幸她能夠幹幹淨淨走上仙路,可後來她卻悄無聲息地死在了劍宗。
待我尋到她時,她躺在崖下,身軀殘破,靈根枯竭,眼神卻不甘如幽火:
「妹妹,如果去劍宗的是你就好了。」
我想為她,為我們家討一個公道,可我隻是合歡宗圈養的玩物,對修仙者而言弱小如蝼蟻。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我們的心願,再給了我們一次機會。
這一次黎嫵越過我,靠在婦人懷裡撒嬌:
「握著劍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嫵兒想像夫人一般漂亮。」
姐姐人美嘴甜,好聽的話哄得合歡宗長老心花怒放。
她看了呆呆愣愣的我一眼,嫌棄地朝劍宗長老揮手:
「這個就讓給你了,我們合歡宗可不喜歡這樣傻的姑娘。」
劍宗長老打量了我的根骨,聲音傲然冷漠:
「既然也是極品水靈根,那便隨我回劍宗吧。」
「是。」
我垂下眼,恭敬行禮。
自始至終,我和黎嫵都沒有過交流,卻有心照不宣地交換人生。
這一世,我們都要活下去。
2
劍宗的宗門建在萬仞崖峰頂,高聳入雲,飛鳥罕至。
領了弟子牌和份例,我正式成為了劍宗弟子。
曾經黎嫵傳信告訴我,她在劍宗很好,我便以為仙門大宗光明磊落,人人心思澄澈,一心向道。
她語氣輕快:「笨蛋黎鳶,等等我,很快就能帶你享福了。」
可我才進入劍宗第一天,便感受到了純粹的惡意。
帶我回山的長老隨意地將我安置在了外門。
「待宗主回來,便將你收入內門,現在就暫時住在外門吧。」
等長老一走,那些外門弟子便沒有給我好臉色。
我低著頭,乖巧地向他們行禮,卻被故意推倒在地上,手掌擦破了血皮。
「一個凡人,也配入內門。」
「你看她土裡土氣的模樣,真惡心。」
「滾,凡人讓空氣都臭了。」
最後外門大師兄發了話:
「去,把她的行李丟進馬厩,本少爺不想看到她。」
我在這群修真世家少爺小姐的哄笑中,默默住進了馬厩。
人人都知道,新來的弟子是個沒有身份背景的凡人。
我每日早起,在一陣奚落聲中生澀地練劍。
他們以為我會羞愧,會自尊受挫。
可他們不知道,在合歡宗時,我根本無法接觸劍法秘籍,所聞所學都是歌舞歡樂,奴顏屈膝。
能夠握劍,已是我不敢做的美夢。
來到劍宗的第二月,幾個外門弟子將我圍住,手裡端著一碗餿了的湯藥。
「把她給我捉住,這可是好東西。」
「本少爺不爽她很久了,區區凡人竟敢踩在我們頭上。」
「有極品水靈根又怎樣,毀了就是了。」
我被扯住頭發,難聞的酸澀中一股熟悉的味道湧入鼻尖。
是「化靈散」,以前合歡宗捉了人長老便會灌下這東西,靈氣全消,和凡人無異。
仙門大宗最不缺天才,沒有成長起來便隕落的天才比比皆是。
黎嫵當時也被他們這樣欺負嗎?
我在掙扎中牢牢記住了他們每一個人的臉。
為首的外門師兄笑得猖狂:「就你一個窩囊廢,也敢和我們作對?」
在這個高高在上的宗門裡,天賦、家世、財富這些凡間劃分三五六等的東西,依然頑固地存在著。
越是忍氣吞聲,霸凌便越是變本加厲。
我朝他笑笑,突然掏出匕首發了瘋地捅下去。
鮮血飛濺,其餘人傻了眼。
我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在他張大嘴呼痛時,將湯藥一滴不剩地灌了進去。
還順勢搗了幾拳,看他嘔都嘔不出來才安心。
我眼睜睜看著他的靈氣逸散,成了他最瞧不起的凡人。
「霸凌算什麼,修仙便是要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要活,麻煩你去死一死。」
痛呼聲逐漸低沉,我轉身離去。
一道兇煞的劍氣便將我掀起,狠狠地撞在石柱上。
3
「殘殺同門,陰險毒辣。」
「你算什麼東西,也能當我的小師妹?師叔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
遊歷歸來的楚朝旭正好撞見這一幕,滿目冰霜,對我厭棄不已。
「咳咳。」
我狼狽地嘔出兩口血,眼前陣陣發黑。
劍氣在我的經脈遊走,霸道地一寸寸入侵,我痛得說不出話來。
楚朝旭是劍宗最受寵的少宗主,天賦卓絕,出身高貴,和我雲泥之別。
就算是他殺了我,旁人也不會說什麼。
我不想死,也不能死在這裡。
「師兄,旁人欺我辱我,難道我便要受著不反抗嗎?」
「修仙之道公平競爭,就因我是凡間女子,便生來低人一等嗎?」
「我隻是想活,我有何錯。」
我含淚無辜地望向楚朝旭,發絲凌亂地搭在我頰邊,平添了三分脆弱,失血的唇色蒼白可憐。
楚昭旭本來還在罵罵咧咧,可看見我眼角的水光,他又怔住了,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可你也不該殺了他……」
上輩子,我見過楚朝旭。
劍宗少宗主少年成名,桀骜不馴,恣意風流,是合歡宗最喜歡的客人。
他最愛看我跳綠腰舞,曾擊劍以歌:「鳶鳶絕色,細腰如刀。」
合歡宗日夜的訓練終歸派上用場,我面色倉皇,露出的小半個側臉更加脆弱。
「算了,也是他有錯在先。」
「連劍都不會拿的廢物,真不知道掌門收你做什麼。」
楚朝旭雖然不屑,但伸出手將我拉了起來。
在起身一瞬間,我抬頭朝他粲然一笑。
然後用盡全力朝他脖頸咬了下去。
大股鮮血順著我的下巴,浸湿了我倆的衣領。
「你瘋了!放開我!」
周圍一陣驚呼,楚朝旭吃痛想要甩開我。
我反手扣住他的脈門,聲音如蒼山雪水: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廢物也能自爆,楚師兄想試試嗎?」
鮮血充當口脂,我笑得越發明豔燦爛。
若是姐姐,大概會忍下去,徐徐圖之。
可我是個孤注一擲的瘋子。
楚朝旭被我的笑容晃了眼。
最後,向來桀骜的楚朝旭第一次先低了頭:
「黎鳶,我記住你了。」
我擦著身上鮮血,笑得開懷:
「楚師兄,承讓了。」
自那之後,我一戰成名,再沒有不長眼的外門弟子敢欺壓我。
4
我在劍宗站穩了腳跟後下了一次山。
在山下的紅樓裡,我遠遠看到了黎嫵。
遏雲歌響清,回雪舞腰輕。
黎嫵靠精絕的舞姿揚名修真界,無數仙臺弟子豪擲千金隻求觀她一舞,她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
如今黎嫵已成了合歡宗新任聖女,無人敢欺她辱她。
「黎嫵,劍宗帶頭霸凌你的外門弟子被我殺了,楚朝旭也不會再欺壓我。」
「黎鳶,合歡宗那個抽你鞭子的老妖婆被我發賣了,現在我是聖女,她們都要聽我的。」
我和黎嫵同時開口,隨後相視一笑。
舞臺後,一線天光照亮了這個黑暗遮蔽的角落。
我摸著黎嫵手臂上的紅痕流淚。
黎嫵最怕疼了,以前娘親讓我們練舞,她總是撒嬌偷懶,可現在她卻跳得這麼好,娘親知道了該多心疼啊。
黎嫵輕輕地抱住我:「上一世挨打你都沒哭,怎麼現在哭了。」
「劍宗比你想的還髒,黎鳶,我們都要活下去。」
自從上次吃虧,楚朝旭被我激起了勝負欲,即便我從來不給他好臉色,他仍隔三岔五便找借口來看我,還帶著不少好東西。
楚朝旭把一瓶丹藥甩在我桌上:「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送你了。」
我疑惑問他:「這是什麼?」
楚朝旭滿不在乎地回答:
「聚靈丹,不過品階不好,也就對你這種初級修士有點用處。」
這些我難以尋覓的天材地寶,對他們修真世家而言不過是隨手可得的玩具。
我照單全收,多的便交給黎嫵換靈石。
劍宗背地裡逐漸傳出流言:
「新入門的小師妹攀上了少宗主。」
「凡人就是凡人,總歸是些不入流的手段。」
「聽說是極品水靈根,嘖嘖,這不是天生做爐鼎的好材料嗎?」
惡意沒有消失,而是以一種更隱蔽的形式蔓延,人們總是對強者更加寬容,弱者即便忍氣吞聲,也會被苛刻對待。
我像一塊海綿一樣拼命汲取著養分,暗中蟄伏在劍宗等待時機。
對於普通人來說,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蝼蟻求生,難道還分求生手段的高低貴賤嗎?
內門考核前一天,楚朝旭湊過來不懷好意地問我:「需要我去澄清流言嗎?」
他眼中是明晃晃的戲謔,以招惹我為樂。
我用力揮劍,激蕩的劍氣毫不留情地在楚朝旭招蜂引蝶的臉上留下一道血口。
「流言影響不了我,他們在我背後說闲話,是因為我把他們都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黎鳶,你真是心狠手辣!」楚朝旭氣得咬牙,「內門考核別想我護著你。」
楚朝旭沒有說笑。
我拎著一把最普通的弟子劍,獨自殺光了第三波來襲的獸潮。
在我要摘取本次考核物品離霄花時,暗處的人終於動了,滿天劍光把我籠罩。
數十個外門弟子將我圍在中間嘲諷道:
「黎鳶,怪就怪你毫無背景,也想和我們爭內門名額。」
「低賤的廢物,你以為在床上籠絡住楚朝旭我們就怕了你嗎?」
「這次楚朝旭沒來,看誰還能護著你。」
我一劍斬向廢話最多的那個人:
「被我這樣的凡人廢物壓著打,你們怎麼不羞愧自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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