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依舊

第5章

她是那種端方大氣的類型,一看就是母儀天下的面相。


臉上骨感很強,輪廓略微帶著些方正感,卻不顯得硬朗,反而有種輕盈端莊之感,骨肉明晰,亦添了幾分幹淨利落。


今日一襲雪青色的高領衣衫更顯得她脖頸修長,氣質出眾。


她朝著景昭行禮時,未掩飾好的神色流露出幾分訝異。


我看了一眼他倆站在一起的畫面,趕緊拉著沈懿珩到了正在迎客的鄭宣那邊。


希望沈懿珩別又對鄭黛產生點什麼情愫。


原書中寫,後期沈明月同鄭黛成為妯娌,她使了小心機去欺負鄭黛,後來日漸變本加厲,連一向疼愛她的沈懿珩都看不下去了。


或是同情,或是憐愛,又或者是被鄭黛堅毅不屈的性格打動,沈懿珩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鄭黛。


沈明月察覺後更加惱怒,她戀慕的人,和一向疼愛她的哥哥全都被那個女人搶走了,她焉能不恨。


她憤恨命運的不公,自己失了清白在太子府浮沉,度日如年。鄭黛卻和景昭情感和順,搶了她本來的夫君已成定局,現在連她的哥哥也要搶走嗎?


在這些不平心態的驅動下,沈明月做下了諸多錯事,從一個高貴明媚的大家閨秀變得面目全非。


其實太子景澤對她是真的好,恨不得把心捧出來給她看。景澤給了沈明月太子妃都不能比擬的榮華富貴,給了他能給的一切真心。


隻是,他們的開始就好比壞了的種子,怎麼用心澆灌都不能開花結果。


沈明月不明白景澤的心意嗎?她的心就冷硬如鐵不會被暖化嗎?


她會的,可是,景澤是害她如此的罪魁禍首,是她一切不幸的根源,因為他的一點點好,他做的惡就便可以當做從未發生嗎?


新皇登基,太子被圈禁之時,沈明月因為有功並未被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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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景澤給了她一封休書,他說,她要是沒事,他便放心了。


沈明月偷偷給了他一包毒藥,走出宗人府時,風大,她沒忍住落了兩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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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芙蓉園看芙蓉時,不知怎麼又回憶起書中情節了,我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沈懿珩叫了我幾次,我都一臉懵地,「啊,怎麼了」。


他很無奈:「你想什麼呢,不是要看芙蓉嗎?」


正當時,將軍府小廝朗聲唱道:「太子殿下到——」。


眾人面面相覷,鄭宣吸了口氣,擦了一把額角的汗。今日本是極普通的一場宴會,隻請了他相熟的幾位郎君,怎麼靖王和太子纡尊降貴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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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同幾人寒暄一陣,景澤請眾人照常賞花,不要因他的到來拘束。


說罷徑直朝我們這裡走過來,沈懿珩眼疾手快捏住了我的袖子,拉著我就走。


此時鄭黛在鄭夫人的授意下正親自陪著景昭逛芙蓉園。


沈懿珩似乎是要帶著我去景昭那裡。


我不能讓沈懿珩跟鄭黛親密接觸,我也不能打斷男主和女主興致。


覺察到沈懿珩的意圖後,我急忙扯掉沈懿珩拽著的袖子,推著他匆忙換了個方向。


「明月,你莫非是生氣了嗎?」沈懿珩冷不丁問我。


我一頭霧水:「你說什麼呢?」


「鄭小姐為主人,靖王身份尊貴,該是陪一陪的。」他小心地觀察著我的臉色,斟詞酌句道:「你,你別多想。」


他該不會以為我喜歡景昭吧,現在,他是在懷疑我吃醋?


似乎是為了證實我的猜想,他極應景地開了口:「靖王身份尊貴,學識談吐、氣度風韻皆佳,你喜歡他也無可厚非。上次麗妃娘娘生辰,時機不對。以後有機會,母親還是會為你求一求。」


他真是誤會我了,我撇了撇嘴:「我對他沒有那種意思。」


「那你方才......我還以為你是見他們二人一道,有些生氣了......你前幾日不還早起了,就為了見他嗎?」


不是吧。


我還未來得及開口辯解,他突然指了指身後的景昭,有些狡黠地笑了:「看,他來了。」


不會吧,不會景昭也會錯意了吧?他不跟女主好好待著,來我們這幹什麼?


景昭過來後,沈懿珩想走,被我一把扯住了袖子。


景昭瞥了一眼我拉扯著沈懿珩的手,轉了頭,淡淡道:「多大的人了,還拉著哥哥不撒手。」


「明月妹妹,可否借步說幾句話——」好死不死,太子又過來了。


沈懿珩擰著眉頭打斷了他的話,眼神飛速從我臉上掠過,又慌忙瞟了一眼景昭,一個傾身將我掩在後頭:「太子殿下請自重。」


「皇兄。」景昭向著景澤點了點頭,有些狐疑地看了沈懿珩一眼,跟著勸道:「皇兄有話不妨在這裡說,眾目睽睽之下,孤男寡女,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景澤手裡握著折扇,給了景昭一記眼風,慢條斯理諷刺道:「看來是父皇交待的事情不夠多,三弟還有這等闲情逸致來賞花。」


「臣弟自不如皇兄得父皇器重,不敢和皇兄相較。」


「三弟身子不好,生得弱柳扶風,方才孤見你的背影,還以為是京中哪家小姐——」


太子輕哼一聲,又說:「九月夜來風涼,三弟可要注意了,染上風寒可就好些天不能上朝了,那時你怕是隻能在府上賞花了。」


「夠了。」我推開了擋在身前的沈懿珩,強忍著見到景澤的生理不適,向著伸出了手:「太子殿下請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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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站在水畔,默默無語。


過了半晌景澤才找了個話題,盯著我的手背輕聲細語地問道:「明月妹妹,你的手都好全了嗎?」


「嗯。」。


不遠處,沈懿珩和景昭站在一大叢淺粉、淡白色芙蓉花前,往我這裡張望。那邊芙蓉開得妖娆,而我和景澤站立之處的水畔,秋水殘荷,景致蕭條。


「那晚的事並非我本意,嚇到了你我很抱歉——」


我蹙起眉頭,攥緊了拳頭,壓低嗓音急道:「不要再提了,也不必道歉。」


說罷,轉身欲走。


「明月妹妹。」景澤在我身後低聲說:「小時候,我每次誇你漂亮,你必要生氣。我說我要娶你,你冷著臉問我是愛慕你的長相嗎?我想了很久,我承認我很膚淺。可是天底下好看的人千千萬萬,隻有你好看得恰好合了我的心意。也隻有你,長了這麼一張令我魂牽夢縈的臉龐。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以後我不會再去打擾你了,你別恨我......」


我加緊腳步出了水畔。


他讓我感到恐懼,幾個月了,我還是無法釋懷。有幾次在深夜大汗淋漓地醒來,也會忍不住捂著頭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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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你還好嗎?」回府的馬車上,沈懿珩問我:「你覺得景昭怎麼樣?」


他怎麼又問我景昭怎麼樣?我對景昭真的沒有那種意思。


等不到我的回答,他自顧自地開了口:「景昭挺好的,所以母親才想將月兒嫁給他,你若能嫁給他,想必他也會對你好的。」


「我又不是你妹妹,我對他沒有想法。」我忽然有些煩躁:「你要我說幾次才行?」


沒有預料到我突然的暴躁,他有些手足無措,給我倒了一杯茶,輕輕推了過來:「難道是地域差異,你們那裡的姑娘不喜歡景昭那般男子嗎?那你們那裡的姑娘喜歡什麼樣的?」


我說:「我們那裡姑娘大多喜歡弟弟,喜歡比自己小的,喜歡被小狼狗甜甜地叫姐姐。」


「你們那裡的姑娘同我們這裡真不一樣。不過,你們那裡的小狼狗竟會說話嗎?你若是喜歡年齡小的男子,也可讓母親先相看著。」


現在大家都喜歡年下弟弟,可我從沒喜歡過。


看小說的時候我就沒喜歡過霸道總裁型的男主,現實裡,我也隻喜歡溫柔哥哥型的男孩子。


雖然,我還沒來得及遇見這種類型的男孩子。現在倒是見過了,果然小說裡的溫柔男二真好啊,哪裡哪裡都好。


我盯著馬車頂,鬼使神差般說了出口:「我不喜歡年齡小的,我不喜歡弟弟,隻喜歡哥哥。我從小到大,堅定地喜歡溫柔型的哥哥,從來都沒變過。」


沈懿珩一愣,嗫嚅著沒有說話。


馬車在府門前停下,他第一次忘了扶我,自顧自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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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一連幾天,從早到晚,我都沒能在府上看見他。


他突然忙了起來,早上天不亮就走,晚上很晚才回家。


我再也沒有去過他的書房。


我獨自坐在院子裡的石桌上寫字時,幾片落葉打著旋兒落在宣紙上,我拿起沾了墨水的樹葉,無端生出點傷春悲秋的悵然。


他在避著我。


我知道,我現在是他的妹妹。


我隻是一縷魂魄,一絲殘識,平凡普通、一無是處,甚至還長著她妹妹的臉,我是他的妹妹。


隻是,在我枯燥乏味的人生中,還沒來及遇見過這樣一個人:溫文爾雅,豐神高澈,有我喜歡的一切美好特質。


隻是,和他相處的時候,我常常忘了,他是我的哥哥。


我不想變成這樣,其實我好像也沒說什麼,我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讓他困擾至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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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我站在院裡等了很久,他還是沒有回來。我踱著步出了府門,這才發現,沈懿珩的馬被拴在不遠處的柳樹下,他背靠著柳樹,呆呆地望著空中的月亮。


飛眉入鬢、鼻梁高挺,下颌線隨著微仰頭的動作更顯流暢利落。月光輕輕親吻著他的臉頰,顯得他側臉的輪廓輕盈又柔和。


府裡的丫鬟曾說過,沈懿珩還沒有景昭好看,或許是眼光不同,沈懿珩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我也跟著抬頭望了望月亮,月光本是清冷的啊,一點也不柔和。


我在夜幕裡朝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來他面前站定,故作輕松地問他:「哥哥,你怎麼不回家?夜來風涼,一起回家吧?」


沈懿珩驚奇像半截木頭,忘了言語。又急忙轉身從柳樹上解了繩子,牽著馬,簡潔地答了聲:「好。」


月光在路上投下兩人交錯的影子,近乎詭異的靜謐中,隻能聽見馬兒胸腔裡喘氣的聲音。


「明月,我是哥哥。」他霍然冒出來一句話。


我噤了聲,又扯出個笑打趣:「我知道啊。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好像在故意躲我似的,校場最近很忙嗎?」


沈懿珩牽著馬,聲音沉沉:「是挺忙的。」


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