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夏

第43章

  “向暖。”他低沉的嗓音裡隱約含著一絲急切。


  向暖腳步停滯,轉臉望向他。


  明亮的陽光下,男人嘴角輕牽,聲音溫和朗潤:“晚上見。”


  向暖也笑,杏眼輕彎著回他:“好。”


  夏日微風拂過,弄亂她散落下來的一绺發絲,也讓她的裙擺輕輕揚起。


  她的聲音被溫熱的夏風吹進他耳中:“生日快樂,駱夏。”


  十八歲那年沒有勇氣說出口的生日快樂,現在送給你。


 


第33章 盛夏08


  向暖回到工作室, 第一件事就是在電腦上搜索阿爾茨海默症。


  阿爾茨海默症,俗稱老年痴呆,無法治愈, 隻能通過治療延緩病情的發展。


  有的患者在發病時會記不得近期的事情, 卻對時間久遠印象深刻的事情記得很清晰。


  向暖想了想, 感覺秋姥姥就是這種症狀。


  雖然她並不知道看看嘴裡念叨的“wéicháng”是誰, 但姥姥似乎等了這個人很久。


  也許是……姥姥的丈夫?


  向暖輕支著下巴,目光茫茫地落在電腦上,已然快要沒有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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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浮出了駱夏攙扶著秋姥姥走時喊住她的場景。


  男人立在陽光下,明亮如斯, 跟她說, 晚上見。


  晚上,見。


  向暖的嘴角無意識地輕輕翹了幾分。


  顧添端著水杯從茶水間走過來, 就看到向暖微揚唇角正盯著電腦發呆。


  他走到向暖身後,突然出聲:“電腦屏幕上有花兒啊?還是你心裡樂開花了?”


  向暖被他嚇到,抬手拍了拍胸口,蹙眉不滿道:“我強烈要求跟你分辦公室,在中間加道牆也行!”


  當初開工作室, 倆人的資金有限, 最後就將就了些, 倆老板共用一個辦公室。


  不過也不擠, 空間還蠻大的。


  顧添笑說:“你去徵得房產公司的同意,我就出錢給你加道牆隔斷。”


  向暖也就是隨口說說而已。


  其實他倆在一個空間裡做事效率還挺高的, 有什麼情況直接就跟對方商量討論了, 動都不用動一下。


  “哎, 師兄, ”向暖靠在椅子裡, 輕微地左右轉著轉椅,對已經回到自己辦公桌那邊的顧添說:“今晚不管有什麼事我都不加班啊。”


  顧添微挑眉,調侃:“工作哪有駱夏重要,師兄了解,今天就算你早退我都贊成。”


  向暖被他調侃的有點不好意思,臉頰染上一層薄紅,但她依然可以坦然笑著對顧添說:“謝謝師兄!”


  .


  因為跟同事換了班,駱夏下午哪兒也沒去,就在家裡陪著秋翡了。


  一家人被秋翡走失這件事搞得心驚膽戰,哪怕人平安找回來了,也仍心有餘悸。


  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索性就來了個家庭會議,最後一致決定再聘個專門照看姥姥的阿姨,要寸步不離地跟著老人。


  商量完秋翡的事情,駱夏就成了重點關注對象。


  夏知秋對兒子說:“我們學校有位老師的侄女跟你差不多大,阿夏你要不要去見見?”


  駱夏微微皺眉,失笑道:“我這才回來多久,你就想讓我去相親?”


  夏知秋說:“這不是你也到年紀了嗎,該考慮感情問題了。”


  元秋亭也開口,用並是特別不標準的普通話對駱夏說:“阿嫲也覺得噢,該去見一下。”


  在駱夏成家這件事上,兩位女性長輩明顯比男性長輩更急切。


  駱錦遊和駱鍾元父子倆始終都沒開口催促駱夏。


  駱夏被母親和奶奶搞得哭笑不得,回她們:“好啦,我自己有打算,你們別給我安排相親啊,我不去。”


  夏知秋幾乎一瞬就察覺到了兒子話裡的意思,有點好奇地問:“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駱夏搖頭,“還沒。”


  “但有喜歡的了。”


  似乎是想到了向暖,他的眼眸不自覺地彎了彎,話語溫和地對家人說:“你們別操心我,給我點時間。”


  夏知秋這下放心了,連連點頭,“好,好,不催你了,你慢慢追。”


  秋翡回到家進屋睡了一覺。


  雙腳因為有過太多路而磨出了水泡,駱夏不想打擾她睡覺,於是便等秋翡傍晚醒來才給她處理。


  這會兒的秋翡神志還算清醒,她望著乖外孫,語氣歉疚地說:“我又給你們帶來麻煩了。”


  “哪有,”駱夏的聲音溫柔,“姥姥您別這樣想。”


  他幫秋翡處理好水泡後折身去了衛生間洗幹淨手,而後回來,給老人蓋上毯子,蹲在秋翡床邊,仰頭看著秋翡,淡笑著認真道:“您不是麻煩,您是我姥姥。”


  “小的時候您照顧我,現在該我照顧您了,隻是這樣而已。”


  秋翡渾濁的眼睛裡盈著水光,抬手摸了摸駱夏的腦袋,特別遺憾地呢喃:“我們阿夏這麼好,惟常卻沒福氣看你一眼。”


  “唉,”秋翡說:“近來越發想他了。”


  駱夏沒有說什麼去安慰秋翡。


  他知道安慰也並不能讓姥姥的思念減輕一點。


  須臾,秋翡囑咐駱夏:“這件事阿夏不要告訴阿程。”


  駱夏點頭應:“好,不告訴他。”


  “阿程最近在幹嘛?”


  “出差去了,”駱夏給秋翡倒了杯溫水,笑問:“想他了?”


  而後就溫聲道:“等他回來就會過來看你了。”


  秋翡慢吞吞地喝著水,表情有點呆滯,像在想什麼事情。


  要是她也離開了,阿程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秋翡正發著呆,駱夏對秋翡笑道:“姥姥,外面的晚霞很美,要不要去看看?”


  秋翡扭臉往窗外望去,也笑了起來,答應駱夏:“去看看。”


  但秋翡的腳才被包扎好,不便下地走動。


  駱夏就彎腰,輕輕松松地抱起她,將人帶到院子裡,讓秋翡坐在秋千椅上,陪著她看夕陽和晚霞。


  駱夏跟朋友約的八點鍾。


  他先在家裡跟家人吃了頓生日餐,但沒有吃很多。


  本來是想吃過飯就去找朋友們的。


  但是秋翡的意識又不太清醒,把他當成了姥爺,拉著他的手念念叨叨。


  駱夏就耐心地陪著她,跟她說話聊天。


  上一次給她戴好的耳環大概是她在清醒後摘了下來,這次又拿出來讓駱夏幫她戴。


  一回生二回熟,駱夏沒了上次那麼生澀僵硬。


  她哄著秋翡吃下藥,直到秋翡困倦,在她床邊等她睡下,駱夏才起身前往聚餐的地點。


  .


  包廂裡,除了正在出差無法到場的秋程沒到場,就差壽星一個。


  駱夏訂的包廂很大,並不僅僅是吃飯的地方。


  包廂裡有個圓舞臺,上面放著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


  相通的另一個房間裡有三面繞牆的皮質長沙發,茶幾上放著做遊戲用的道具。


  甚至準備了投影儀可以看電影。


  “快八點半了,”餘渡說:“夏哥遲到了快半個小時。”


  “反正也不急,再等等吧,”邱橙接話:“今天壽星有特權,遲到也理所應當。”


  餘渡苦著臉:“可是我餓啊!”


  向暖闲得無聊,就坐到了琴凳上。


  這些年她一直在堅持跳舞,不過相比於跳舞,鋼琴練的少一些。


  這會兒有架嶄新漂亮的鋼琴擺在她眼前,向暖有些手痒,就坐了過來,想隨便彈彈打發時間。


  一首耳熟能詳的《小星星》的旋律隨之回蕩在包間。


  靳言洲往向暖身後的門口看了眼,眉梢輕抬,對向暖說:“你彈首應景的。”


  向暖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開始彈《生日快樂歌》。


  歡快又舒緩的旋律響起,除了向暖外,其他三個都發現了駱夏到來的人開始跟著鋼琴哼唱:“祝你生日快樂……”


  駱夏就站在門口,倚靠著門框,嘴角盈著笑。


  他的目光落在背對著他彈奏鋼琴的女人身上,根本挪不開眼。


  向暖下班後特意回家洗了個澡,換了另一件剛剛及膝的黑裙。


  從駱夏的角度看,隻能看到穿著方領裙的她露出一小段肌膚白皙線條流暢的薄背。


  由於她的長發披散,他也隻能隱隱約約看到一點而已。


  但正是這樣半遮半露,才顯得更性感。


  他還是第一次見她彈鋼琴,雖然隻能看到背影,卻格外迷人。


  向暖絲毫沒察覺駱夏已經到了,她沉浸在鋼琴聲中,專注地彈完,最後一個音符的尾音都還沒消,餘渡就歡呼著拍著手起身,大聲喊:“夏哥生日快樂!”


  “遲到了罰酒三杯!!!”


  還坐在琴凳上的向暖驀地扭臉,看向門口。


  駱夏比平時打扮的正式不少。


  他頭發梳得整齊,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襯出他完美的肩寬腰窄腿長的好身材。


  男人身姿挺括落拓,正闊步朝她走來。


  向暖的手指登時收緊,又很快松開,假裝若無其事地起身。


  她還沒走下圓舞臺,駱夏就已經停在了臺邊。


  不等他開口說話,餘渡就已經拿著酒杯和酒瓶湊了過來,直接給駱夏滿上,遞給他:“來,夏哥,先喝三杯。”


  駱夏無奈失笑,也不拒絕,直接就接過來,仰頭將第一杯酒一口氣幹掉。


  他喝酒的時候,下巴微昂,喉結不斷地滾動著。


  明明已經過了很多年,卻莫名的,向暖想起了高中時的一些讓她臉紅心跳的畫面。


  他喝養樂多、喝礦泉水,也如這般撩人心弦。


  對他來說很自然的一舉一動,落在她眼裡,都像勾引。


  向暖輕微失神時,駱夏已經喝完了三杯酒。


  餘渡心滿意足地接過駱夏手中的酒杯轉身往回走。


  圓舞臺比平常臺階稍微有點點高,上的時候向暖沒覺得,這會兒要下去才意識到。


  踩著高跟鞋的向暖剛要小心翼翼地下圓臺,一隻手臂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


  向暖動作微頓,沒有掀起眼皮看他,隻輕咬住嘴巴裡的軟肉,努力壓著胸腔裡加快的心跳,佯裝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謝謝。”她淡然自若地抬了手,輕握住了他的手臂作為依靠和支撐,邁步走下圓舞臺。


  在她松開他的那一瞬間,向暖聽到走在他身側的男人壓低聲線說:“謝謝你彈的生日快樂歌,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版。”


  頓了頓,駱夏又開口,這次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清的音量溫聲道:“鋼琴很美,很襯你。”


  向暖的心髒驀地一縮,呼吸也跟著滯住。


第34章 盛夏09


  因為駱夏那句話, 向暖直到吃飯時才徹底平復下心底那抹蕩漾的漣漪。


  駱夏在家裡吃過一些,這次也沒吃很多。


  大多時候都在說話聊天。


  至於今天下午的事情,他跟向暖都隻字不提。


  吃生日蛋糕的時候, 向暖尋了個靠窗的地方坐, 一邊吃一邊望窗外的夜景。


  駱夏走過來, 在她對面落座, 並在她手邊放了杯果汁。


  向暖輕撩眼皮,淺笑著對他說了句謝謝。


  駱夏卻瞅著她的嘴角笑。


  向暖意識到大概是自己吃蛋糕不小心弄唇邊了,她立刻抬起手,結果沒想到他已經捏著紙巾伸了手過來。


  隨即, 她的指尖就已經觸到他的手。


  向暖立刻收回手指。


  在駱夏給她輕揩嘴邊的奶油時, 向暖垂落下來的雙手手指緊張地擰在一起。


  她繃直了脊背,目光怔然地瞅著他看。


  駱夏的眼底染了笑, 幫她動作輕柔地擦幹淨嘴角,他就收回了手,把紙放在桌上。


  隻望著她笑,也不說話。


  但向暖卻從他的神情間讀到了他又想拿那句她自己評價自己的話調侃她。


  ——二十七歲的小孩。


  向暖捧起他給的果汁抿了口,眼睫快速眨了兩下, 故作隨性自然地對他笑說:“別說了, 我知道。”


  她自己說出口:“二十七歲的小孩。”


  駱夏的手肘擱在椅子扶手上, 歪頭將握成拳的手抵在唇邊, 由喉間溢出一聲性感的低笑。


  “可不就是二十七歲的小孩。”他還是說了這句,語氣竟然讓向暖覺得莫名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