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夏

第45章

  “向暖。”

  他喚她,聲線略低, 像在耳畔呢喃那般溫柔。

  向暖被他叫的心口酥麻。

  她微仰著臉, 同他泛起波瀾的深眸對視著。

  兩個人的目光交織,誰也沒立刻說話。

  但向暖似乎能隱約猜到他接下來想說什麼。

  “我……”駱夏剛說出一個字, 向暖就打斷了他的話。

  她的聲音有些輕:“謝謝你幫我擋酒。”

  她問:“喝了那麼多會不會頭暈?”

  駱夏輕愣,而後笑開。

  成年男女之間,有時候話不必說的太明白。

  你知我懂就夠了。

  向暖說的委婉,不過駱夏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大概是怕他現在喝了酒一時衝動告白,明天酒醒後不認賬。

  也或許, 是覺得他們中間有九年沒見, 現在就確定關系過於早。

  是他欠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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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該這麼快就忍不住想挑明的。

  駱夏沒再往下說, 隻低笑著對向暖溫聲道:“走吧。”

  駱夏的確猜想對了。

  向暖心裡是忐忑的。

  尤其今晚他喝了酒。

  他忘記過她一次。

  盡管當年他們重逢時, 已經距離初見有十一年,他忘記她再正常不過。

  但向暖不想在被忘記一次後, 再承擔一次告白不作數的風險。

  她膽小、慎重, 可要求並不多。

  隻希望他能跟她好好說清楚, 在絕對清醒的狀態下。

  .

  從聚會地點回到家裡時已經過了零點。

  向暖洗了個澡, 睡覺習慣性地拿起手機來, 看到有微信的新消息。

  【LX:到家了嗎?】時間在半個小時前。

  向暖回他:【到了。你呢?】

  【LX:也到了。】

  【LX:不早了,去睡吧。】

  向暖回了句好。

  駱夏緊接著給她發了“晚安”。

  向暖也回了他一條“晚安”。

  而後就放下手機,上床睡覺。

  後半夜下了場雨。

  向暖凌晨三點多醒過來的時候,雨下得正猛,雨點噼裡啪啦地砸著窗戶。

  她關掉空調,翻了個身,閉上眼繼續睡,卻陷入了一場夢。

  夢裡她跟駱夏還是高中的模樣。

  在夏季的暴雨夜晚,共撐一把傘走在路上。

  腳踩在布滿雨水的地面,偶爾還會濺起水花。

  像極了她忽上忽下的心情。

  路燈過了一個又一個,他始終沒說話,卻貼心地把他的校服遞給了她。

  潮湿的校服外套有點沉甸甸的,透著湿冷。

  可向暖卻渾身熱燙,臉都要燒起來。

  倏的,場景像萬花筒似的忽變。

  他們已經變了模樣。

  穿著黑襯衫的他立在她面前,嘴角噙笑地喊她:“向暖。”

  下一刻,向暖被鬧鍾吵醒。

  她皺了皺眉,睡眼惺忪地去關鬧鍾。

  向暖不知道為什麼會夢到他昨晚在洗手間在等她的場景。

  難不成……是因為她心底深處其實特別期待?

  向暖抬手,用掌根輕輕揉了揉眉心,隨後下床去洗漱。

  向暖上午在家裡收拾了一下衛生。

  10半左右換衣服出門,開車去舞蹈房。

  雖然昨晚下了雨,但天氣依然炎熱,溫度絲毫不減。

  向暖今天打扮的非常運動休闲。

  剛到21樓,電梯門一打開,向暖的腳就頓了下。

  她目光意外地看著等在電梯前似乎要下去的駱夏,稀松平常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來健身?”

  駱夏望著她,嘴角微勾著點了下頭,但在她出來後沒有立刻上電梯。

  而是問:“吃午飯了嗎?”

  向暖的心口微跳,如實回答:“還沒。”

  駱夏就直接發出邀請:“我正要去吃飯,要一起嗎?”

  向暖的眼簾輕顫了下,她淡然地笑說:“我去把包放下。”

  本來她打算的是來了後先跳會兒舞,晚些再下去吃飯。

  但碰到了他,又被他邀請。

  那早一點也沒關系。

  駱夏的臉上漾開笑意,溫聲應:“去吧,我等你。”

  我等你。

  明明就是他隨口說出來的字面意義上的我等你,可還是惹得向暖為這幾個字心悸。

  等她捏著手機折身回來,駱夏才伸手摁了電梯。

  兩個人一前一後踏進去。

  在電梯緩緩往下移時,駱夏就從電梯門的鏡子裡看向暖。

  她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衣服。

  紫色的棒球帽,紫色的短款半袖,搭配著紫色的寬松束腳運動長褲。

  隻有鞋子是白色的。

  長發沒有綁起來,就這麼披散著,柔順地在帽子邊緣處垂墜下來。

  很休闲日常的打扮。

  雖然隨性簡約,但依舊那麼養眼。

  因為打算在附近找家餐館吃飯,所以他倆是從一樓出了電梯,直接往外走的。

  沿著非機動車道往前走時,駱夏忽而輕拉了一下向暖的手腕。

  向暖在被他觸碰的那一瞬間呼吸幾乎都要停止,她屏息了瞬,發覺他不是想牽她的手,隻是把本來走在外側的她拉倒了道路裡側,而後就適時松開了手。

  這下,成了他走在外邊。

  向暖輕咬了下嘴唇,努力忽視手腕處殘留的溫度。

  他怕她被過往的非機動車不小心刮蹭到,便把她護在裡側。

  連這種微小的細節他都能注意到。

  兩個人去了附近一家商場裡的日料店解決午餐。

  在吃過午飯後,駱夏和向暖原路返回。

  剛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面不遠處有個中年男人突然倒地。

  駱夏幾乎沒思考,在周圍人都被嚇愣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奔了過去。

  他拍男人的肩膀大聲喊對方,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駱夏跪在地上,神色凝重地平視著患者的胸腹,沒有起伏。

  是心源性猝死。

  他當即立斷,對跟著他跑過來的向暖語速極快道:“向暖,打急救電話。”

  說著,駱夏已經開始給男人實施心肺復蘇。

  他的雙手十指相扣,手臂伸直,一下一下對男人進行胸外按壓。

  按壓30次的時候,駱夏捏住男人的鼻孔,對男人進行兩次人工呼吸。

  向暖已經對急救中心快速地說明了情況:“你好這裡是體育大街豐匯路匯鑫商場西側大概100米的地方,有位中年男人突然暈倒,過路的醫生正在對他進行心肺復蘇,麻煩急救車盡快過來。”

  接急救電話的急救中心人員確認地點:“體育大街豐匯路匯鑫商場西側大概100米的地方是嗎?”

  “對。”向暖垂眼看著拼力救人的駱夏,眉心緊蹙。

  對方回道:“好的,我們這就派急救車過去。”

  掛掉電話,向暖渾身緊繃地杵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駱夏。

  暴烈陽光下,他跪在地上不斷給患者做急救。

  想幫忙。

  想幫幫他。

  忽的,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拔腿就往商場跑。

  向暖從回國後就在這邊的舞蹈房跳舞,也因此,她會經常在周邊闲逛吃飯,對這邊的商場熟悉了解。

  她記得她在商場見到過配置的急救設備。

  ——AED除顫儀。

  向暖拼盡全力跑進商場找到AED安裝的位置,在監控下立刻掃碼取出儀器,拎著東西就往外跑。

  已經好多年沒有這麼瘋跑過的向暖雙腿發酸,她咬著牙奔回去,在駱夏身邊蹲下來,喘氣劇烈的她氣息發短:“駱夏……AED……”

  AED比人工心肺復蘇要更有用。

  駱夏一刻都不耽誤,他讓向暖幫忙立刻打開儀器的同時,自己去解男人的衣扣,使其露出胸膛。

  緊接著,駱夏在AED的聲音提示步驟中麻利熟練地給患者貼好電極,隨後把電極板插頭插好,摁下“分析”鍵,他往後退了點,也讓圍觀群眾後退,保證誰也不會觸碰到患者,讓AED自動分析患者的心律。

  然後就是放電,除顫。

  向暖在旁邊不斷地平復著急促的呼吸,眼睛錄刻下了駱夏做的一切。

  他已經被曬的額頭沁汗,鼻尖上的汗珠凝成一顆直接掉落。

  身上的衣服已經湿了大半,尤其後背,像是被潑了水般,白色的T恤變得半透明,隱約可見他的脊背線條。

  雙手因為剛剛不停歇地胸外按壓像充了血般發紅,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紋路格外明顯。

  十多分鍾過去,一直在被駱夏進行急救的男人終於有了自主心律。

  救護車也在這時趕到。

  駱夏在幫醫護人員把患者推上救護車的過程中,快速簡潔地告知了急救情況。

  等急救車拉著患者離開,駱夏終於松懈下來,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他轉過身,向暖就在身後,站在原地望著他。

  駱夏走回來,停在她面前。

  陽光普照的夏日正午,微風裹挾著熱浪拂過。

  她和他對望著,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突發事件得到解決,駱夏此時滿腦子都是向暖冷靜打急救電話時的語氣,還有她拎著AED除顫儀奔跑到他身邊幫他的那一瞬。

  向暖想的卻是他救人時的模樣。

  男人神情凝重,從容不迫地對患者進行急救,時間過去那麼久,他都沒有放棄,直到對方重新有了心跳。

  不管過去多少年,他好像總是她眼中最閃耀的一束光。

  原來,救死扶傷的駱醫生,這麼這麼帥。

  大概是風太熱,吹的向暖眼睛都熱熱的。

  她的心髒甚至比剛才奔跑時跳的更快。

  拎過除顫儀的那隻手到現在還在微微地不受控制顫抖。

  向暖用另一隻手用力握住,想讓顫抖的手穩下來。

  渾身都是汗的駱夏拼命隱忍著要上前擁抱她的衝動,隻克制地低笑喚她:“向暖。”

  “嗯?”她輕輕應。

  “你很棒。”

  向暖漂亮的杏眼微微睜大,而後揚著淺笑說:“你也是。”

  時間仿佛倒流回了幾年前。

  他出國那日。

  她祝願他:“祝你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