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舔狗後桃花爆了

第6章

鮮少有人提起顧貴君。


女帝姜戚一生的形容都是勤政為民,風流不拘,政績斐然,與陸鳳君、魏鳳君向來一同被人提及。


顧貴君往往是顧應淮、名士、書畫大家,是清流正派,是才思斐然,然而很少有人提及他女帝男君的身份,後世也對其甘願囚於女帝後宮,從男寵做起存有疑惑。


陸之洲番外:


陸之洲少時是在母親和姐姐的陰影之下長大的。


將門世家,母親是鎮國將軍,守護姜國於危難。


姐姐是新銳將軍,曾在西伐戰場上屢立奇功。


家族榮耀在後人想要平穩之時是可以依靠的金山銀山,而在後人想要再進一步時又是實實在在壓在身上的冷峻大山。


他迷茫著,怯懦著。


直到一個午後,一身黃衣的姑娘熱烈得像天邊的雲彩,她那樣自負,那樣囂張。


幾個回合就把他打趴下了,壓著他的時候還不忘嘲諷他。


「不行啊你。」


那天是陸之洲這輩子第一次哭鼻子。


少女見他哭了,也急了,道歉不成,於是開始哄騙。


「其實你是個難得的將星,你不知道。」


「比我姐姐還厲害嗎?比我母親還有天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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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隻是你年紀尚小,所以看不出來而已,隻要你日復一日地努力,一定可以超越她們。」


「真的嗎?你不會騙我吧。」


「我七公主從不騙人。」


少女臨走時,將自己擅用的鞭子送給了他。


「我等你做上將軍來輔佐我啊。」


輕佻的、自大的、大不逆的話語,然而從少女口中說出來,卻並沒有什麼違和感。


她向來那樣囂張,向來那樣耀眼。


她成了他一直追逐的目標。


後來,陸之洲果然日日苦練,成了能繼承將門衣缽,甚至成就超越其母其姐的少年將軍。


然而少女卻不記得他了。


那樣飛揚熱烈的少女,誰都馴服不了的烈馬,卻甘願為了一個男人伏低做小。


太陽應該一直高懸於天上,


那個高高在上的七公主也絕不能為一個低賤的男人折腰。


陸之洲又氣又恨,幾番為難顧應淮,卻被姜戚阻止訓斥。


她擋在顧應淮面前,看他的眼神陌生又冰冷。


陸之洲消沉了許久。


她不理他,他也不要理她了。


遠赴邊疆,投身戰事,七年行伍,風餐露宿,刀尖舔血。


然而大漠熱烈的太陽沒能照到他內心晦暗的角落。


大漠獵獵的狂風也吹不散心中那點生生不息的悸動。


那太陽不夠亮。


至少,沒有他的太陽亮。


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要守護。


得知二公主有異動的心,他快馬加鞭,將長安守住,親眼看他的七公主登基為帝。


放不下,隻能一生追隨。


女帝即位,殺伐果決,勤政愛民,先前潴留的民生問題都在其在位期間被解決妥善,國庫豐盈,百姓安居樂業,女帝更是幾度西徵,擴大疆土。


成就有勝於前幾任女帝。


帝星照亮長夜,指引盛世。


將星守衛疆土,遙遙相望。


他成了她最忠心的肱骨。


是她眼中性格孤僻、不近女色,但才幹出眾的大將。


他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然而這輩子都咫尺天涯。


女帝困於一人,求而不得。


他亦是。


一輩子守著少女當初那句話,一生未娶。


一輩子守護姜國,守護她。


最後一仗,他死在邊塞。


將士收斂屍首時發現年邁的將軍手上緊攥著一根女子用的鞭子。


魏筵番外:


天生奇才,佔吉兇,卜國運。


魏筵的一生都是枯燥而無味的,卦象、命理充斥著他的前半生。


知天命,所以克制。


窺真相,所以誠實。


在一個貴子百般央求他佔卜時,他同意了,然而貴子聽了卦象卻勃然大怒。


那貴子頗有來頭,於是一時之間,誰也不敢上前幫他。


就在這時,一道鞭子甩了過來,直接將那個貴子卷起來扔到地上。


少女皺著眉頭,傲氣跋扈得不像話。


「本公主面前,輪得到你作態動火了?」


那貴子不敢說什麼,隻能認下這個啞巴虧。


那是魏筵第一次見姜戚,一個被女帝和她父君寵壞了的、囂張跋扈的七公主。


然而她屢次幫他,也從不欺凌弱小,魏筵覺得她並不像傳說中那樣是個壞人。


她隻是太傲氣了,像一隻翹著頭不搭理凡人的小孔雀。


因為看他長得好看,所以姜戚時常來找他玩。


她對待自己喜歡的人和事物,總是有著出奇的耐心。


百般都好,千般都對。


於是魏筵就這麼一點點被她哄得氣性漸長。


從一隻孤僻冷靜的貓變成了被寵壞的、氣性很大的、隨時會炸毛的貓。


每日一小氣,三日一大氣,就為了看她哄他,為他低頭的模樣。


他實在是喜歡得緊。


然而有一天,他摔破相了,額頭起了一個疤。


姜戚在一次驚嚇後再也沒來看過他。


魏筵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女子的愛是如此淺薄,尤其是姜戚的愛。


因為皮相對他百般偏寵。


又因為皮相,抽身離去得那樣幹脆。


他恨她、怨他,決心再不要見她,更是起了去寺廟做和尚,一輩子不沾凡塵不動心的念頭。


然而身體很誠實,每日呵護疤痕。


直到疤痕全部消失。


每日敷粉,穿最時新、亮麗的衣裳,編最好看的辮子,出現在姜戚的面前。


傲氣得看她一眼都不看,然而暗自希望她後悔,希望她再來看他。


隻是姜戚卻著了顧應淮的道。


對他的皮相視而不見。


她去哄另一個男人,而狠心將他拋棄,甚至忘了他。


貓每天將自己的毛打理得亮麗無比。


然而那人卻再沒有正眼瞧過。


貓嘴硬著。


貓的毛不是為了她打理的。


他的傲氣叫他不能先低頭,問姜戚為何不喜歡他了。


他的真心卻叫他計較著她的一切, 為她一人歡欣鼓舞,生氣動怒。


於是擰巴了一輩子。


人老珠黃了還在朝堂上和顧應淮對著幹打架。


就想看姜戚幫誰。


次次不被偏袒,次次倔強地豎著尾巴離開。


貓不稀罕。


其實貓在乎得不得了。


於是次次和自己怄氣,次次和姜戚怄氣。


直到姜戚身死於戰場之上。


那是魏筵唯一一次沒有為她佔卜吉兇的戰爭。


因為在生她把顧應淮剩下的珍珠給他的氣。


然而就是這麼唯一一次賭氣, 姜戚死在了戰場上。


於是五百年難出一個的卜筮天才, 翻看了那本絕對禁止的書。


以血肉伺惡鬼, 求愛人再生。


惡鬼啃噬著他的皮肉,直到第三天,他才徹底死去。


失去意識前, 魏筵回頭看亮起的法陣。


釋然一笑。


下輩子再見吧, 姜戚。


顧應淮番外:


原來最想要的, 一開始就已經得到了。


在少女一身紅衣,東街縱馬而來,無數煙火在她身後綻放的時候。


那一幕, 是世間絕無僅有的絢麗,觸動了顧應淮很多很多年。


顧應淮似乎這一生都在和自己賭氣。


爭那一點口頭上的清譽。


爭那一點虛無的傲骨。


於是被姜戚無數次打動,又無數次冷下心。


後來又是因為醋意,姜戚不知道,然而他看得太真切。


陸之洲為她一生不娶, 戰死沙場。


魏筵爭她一點特別, 對他敵意太濃。


於是暗自較著勁。


他其實知道自己對姜戚的感情, 在前世,周韻問他是否心屬二公主的時候, 他不假思索地否認。


當周韻又試探性地問, 他愛的人是否是姜戚時, 他坦率而不加遲疑地點頭。


於二公主,是師生之誼,是友人之情,他從未想過逾矩。


於姜戚, 是各種意義上的志趣不同。


水和火無法相容。


然而卻一次次心動,沸騰。


他可以輕易地、坦率地在別人面前承認他愛姜戚。


然而在姜戚面前, 他總是在衡量、顧忌太多。


絕不肯軟下態度,絕不肯面對真心。


怕承認了就是示弱, 怕得到了就不珍惜。


怕承認愛她就是背棄曾經堅決不附庸女子的自己。


因二姐課業優秀,沉穩柔婉。


「作(」再後來,姜戚又浸淫樂人坊。


他感到灰敗,感到死寂。


他知道姜戚對自己的重要,於是端了甜湯第一次軟下態度去道歉。


「映翠, 別在高興的時候提那個老東西。」


甜湯落下,一如他的自尊。


怄氣, 痛苦。


直到姜戚戰死沙場。


一切虛幻成空, 他才終於知道。


原來自己曾經有的那樣多、那樣好。


尊嚴傲骨, 換不來姜戚。


魏筵的儀式不僅需要自身血肉獻祭,還需要與姜戚最親近之人的血肉。


顧應淮主動獻祭, 也得以重生。


然而他似乎來得太晚。


姜戚身邊已然有了別人。


百般輾轉, 終於曉得最重要的是什麼。


於是無論如何不能放手。


哪怕低賤到塵埃裡,也要待在姜戚身邊。


隻是後悔嗎?遺憾嗎?


曾經唾手可得的東西,如今被分成太多份贈與旁人。


他歷經千辛萬苦,也隻能得到當初的一點。


打碎傲骨, 刻舟求劍。


是命運弄人。


然而一切,是他甘願。


前世今生,心有戚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