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順天命

第2章

我抬起頭,看著天邊隱約的驚雷。


學著娘親死前最後的樣子,對著天空比了個手槍的手勢。


砰——


我晃了晃手指,發出一點氣音。


憤怒了嗎,創世神?


看到你所鍾愛的男主角並沒有被接受,要氣死了吧?


我輕輕微笑。


憤怒會燃燒人的理智,不理智的人會做出混亂的事情。


這份不理智,將會成為你最大的破綻。


7


半月後,我在與國師交談時,負責看守菱柔的暗衛忽然傳信給我。


國師是那位老和尚的親傳弟子,因塵緣未了帶發修行,後被父皇聘為國師。


面前的男人年歲不高,頭發卻隱約花白,是勘破天機的代價。


我擺了擺手,暗衛懂事地先行退出去。


「還望國師多多思量。」我站起身來,語氣和藹,「莫要告訴我順應天命,倘若天命之人隻是這副德性,我想國師也會認為他德不配位。」


國師閉了閉眼,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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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了欽天監,暗衛在門後等我。


這是個輕功極好的女子,曾是我娘親的侍女,後來便一直跟隨於我。


她壓低聲音告訴我:「昨晚半夜有個蒙面男人摸進了菱柔公主的房內。」


我感到一陣憤怒。


這天道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些破爛手段。


它讓世道極盡壓縮女子的生存空間,讓她們背上禮義廉恥的枷鎖,卻又讓男主去打破這份守護得極好的貞節。


無論是闖入公主的馬車,還是深夜翻進女子閨房,傳揚出去被詬病的絕不是男子。


「傳話下去,讓菱柔帶著那個狗賊在前廳等我。」我冷聲道。


暗衛看出我的怒氣,她頓了頓,又道:「小主人,我想不必了。」


我腳步一頓。


「菱柔公主,把那蒙面男人綁起來丟到百獸園了。」


8


我趕到時,菱柔正在前廳坐著。


她頭發有些散亂,正嚼著糕點,見到我來頓時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快步迎過來。


「長公主殿下。」菱柔眼睛很亮,「無端闖入女子房間的男人,不能留。我做得對嗎?」


據菱柔所述,她當時確實動過留下那男人的心思。


那男人換了副皮囊,但菱柔見他第一眼,就無端感到心髒狂跳。


「我想我大概是對他過敏。」菱柔道,「我對堅果就過敏,一吃就會心跳加速。」


男人受了傷,他暈死過去時露出了自己的絕美側顏,用氣泡音對菱柔說:「救我……」


菱柔思量了許久,趁著夜深拖走男人沉重的身體,丟到了百獸園。


她已經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再加上想起了我所說的話。


「討好一個男人,奉獻我的一切,這並不會讓我收獲什麼。」菱柔看著我,「但長公主殿下,我聽聞你與國師私交甚好,我願意為你做事,隻求你替我找尋回家的道路。」


我眯了眯眼:「為我做事?你能做什麼?」


「長公主殿下一直將我放在公主府內,總不是想要個擺件吧?」菱柔笑了,「殿下盡管開口,隻要我可以做到。」


菱柔猜得不錯。


我留下她,一是覺醒後發現了三皇妹與我同為男主後宮之事,二則是因為她的身體被穿越女佔據。


我這個三皇妹,向來謹小慎微,唯獨先前在奴隸市場與我爭奪男主時膽子忽然大起來。


在作者的筆下,公主對一個奴隸一見鍾情,這個噱頭足夠有趣,且不會讓男主前期受苦。


想來也是有意思,高貴的身份卻不過是給男主洗衣做飯的一大看點。


我細細詢問了菱柔穿越前的所見所聞。


並答應為她引薦國師。


「這樣一次次殺掉男主,會不會惹怒……」菱柔指了指頭頂。


我道:「就是要惹怒它。」


一本書中的世界。


作者手中的筆便是利器,它想要讓誰權勢滔天,想要讓誰窮困潦倒,想要讓誰深情不悔,想要讓誰花花腸子,都輕而易舉。


發現書中的一切並沒有按照理想走向來,它應當會很驚慌憤怒吧?


當投放的男主無法取得故事中女人的愛意,一無是處的他要如何成為結局中那個建立新國度的王?


會採用什麼手段呢?


更過激一點的話,這位掌握所有人命運的天道,是否會親自下場?


我很期待那一天。


9


約莫過了三四天,我見到了男主的第四具身體。


這一次,他沒有再試圖接近我或者菱柔,而是選擇了太史家的小女兒。


賞花宴上,他穿著小廝服裝站在太史小女兒身後。


此次的賞花宴,名為賞花,實則是挑選未來太子妃。


男主此刻倒是謹慎了許多,盡管他的長相與前幾次毫無關系,卻仍然謹慎地塗抹了遮掩氣色容貌的黑泥,一眼看過去很不起眼。


但我還有另一層身份——男主的後宮之一。


是以,盡管他此時毫無存在感,我仍然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


發覺這一點後我失笑,不知作者知曉它為男主和萬千女子創立的連接,此時卻被我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這樣用。


它會作何感想。


皇後此時坐在上首,我則在略低一級的位置。


太子與我坐在皇後的兩側。


賞花宴自然要各家女子獻藝,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需得有所長。


到詩詞環節時,我發覺小廝打扮的男主忽然貼近了太史小女兒,與她耳語了什麼。


那位涉世未深的閨閣小姐眼神瞬間亮了,轉過頭時臉上滿是欣賞和崇拜。


輪到她吟詩時,太史小女兒站起身來衝皇後一拜。


她開口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撲哧……」


隻是第一句,我便笑出聲來。


早先我便懷疑過,既有穿越女的存在,那麼是否這個男主也是天外之人?


菱柔曾告訴我,她所在的時代擁有許多名人,流傳下來的詩詞歌賦更是精彩絕倫。


以太史小女兒臉上的崇拜之色來看,這位男主角恐怕是直接將此拿來用了。


有些穿越者真的很有意思,總愛拿前人的知識來賣弄。


太史小女兒已經吟詩結束,在場響起一片叫好聲,都在誇贊此詩氣勢磅礴,有大家之風。


皇後也頗為贊賞,她先是誇贊了一番,隨後又問我:「昭陽,你覺得此詩如何?」


我笑道:「自然是極好的。」


接連得了贊賞,太史小女兒臉上帶了薄紅,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小廝男主。


「隻是……這詩是趙小姐所作嗎?」我忽然話鋒一轉,發問。


太史小女兒姓趙,名為趙歡音。


她眼中有幾分驚慌:「自然是我所作……長公主殿下為何如此發問?」


另一旁的太子也緩緩看了過來,語氣聽不出喜怒:「皇妹是知道什麼我們所不知曉的信息嗎?」


我沒接他的話,視線越過趙小姐,停留在了她身後的男主身上。


「宴席開始前,趙小姐身後的這位小廝給了你一張紙,我很好奇上面寫著什麼東西,不知趙小姐可願意分享出來?」


趙歡音臉上帶著慌亂,她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身後的人。


想要尋求男人的支持。 


但男主的視線卻並沒有落在她身上,反倒抬眸遙遙與我對視。


與之前的躲避不同,此時男主眼中隱約帶著興奮。


我隻看了他一眼,心下便覺得好笑。


他該不會覺得,我點出這詩不是趙小姐所作,是想要幫助他揚名立萬吧?


明明已經被我殺了三次,卻仍然認為我是想要為他造勢。


能夠擁有這份自信,想必那位締造一切的創世神給了他不少優待。


有的男人真的很奇怪,明明一無所有,偏偏覺得女人會為他付出一切。


如此自信。


皇後已經命侍女從趙小姐袖口中搜出了紙條,正是方才她所吟的詩,隻是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初學小兒寫的。


趙小姐也是京中聞名的貴女,這斷斷不是她所寫。


「不,我不是……」趙歡音臉漲得通紅,「我已經事先作了詩,隻是想要給皇後娘娘展現更好——」 


太子也拿到了這張紙條,他擰著眉,看向趙小姐的眼神變得不善。


他討厭這般沽名釣譽之輩。


「此詩既然不是趙小姐所作,那麼難道是……」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趙歡音身後不起眼的小廝身上。 


我噙著笑望向男主:「公子貴姓?」


見我的態度截然不同,男主眼神微動,一改方才的躲避之色,邪魅一笑。


「長公主殿下,小人漂泊來此,無名無姓,殿下可喚我無名。」


真是好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態。


我輕輕微笑:「我隻問你,這首詩是不是你所作?」


太子也看過來,他定定地看著臺下的無名,心念微動。


不知為何,看到這人的第一眼,他就有一種莫名的衝動。


盡管那人隻說了一句話,但是就莫名地讓人想要去結交親近他。


太子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


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此時,男主無名已經從趙歡音身後走出來,不卑不亢地走到最中間的位置,朝著皇後和太子行了禮。


隨後,他才抬起頭來,故作謙虛道:「闲來無事時的小感悟罷了。看到我家小姐為宴席苦惱,小人便自作主張為小姐作了詩,此事全是小人的主意,還請皇後娘娘不要怪罪我家小姐。」


無名這話一出,方才還咬著唇盯著他的趙歡音臉色瞬間好轉,淚光盈盈地看向他。


面上全是感動。


我道:「無名公子此言,是承認此詩是你所作?」


無名微微揚起下巴:「是。」


太子先開了口:「當真是一首極好的詩,無名公子是有大才之人。」


皇後臉上帶了笑容,輕輕頷首。


無名眼中帶著得意。


想必今天過後,所有人都會知道他。


這一切比他想象中來得快。


「承認便好。」我站起身來,忽然冷臉,「來人,把這個冒充的家伙給我拖下去。」


幾個侍衛反應迅速,將無名按在了地上。


太子擰眉看我:「皇妹,你這是何意?」


我知道太子在想什麼。


身為主角,男主會吸引所有人。


模樣好的納入後宮,有權勢的成為他的小弟。


太子定然是被勾起了愛才之心。


「殿下不妨看看這個。」


我遞給太子一本詩集。


早在菱柔告訴我她的時代有無數詩集後,我便讓她憑借記憶將傳唱度高的詩詞全部寫下,搶先一步在京城發表。


署名通通都為原作者的名字。


詩集在宮外流傳度很高,但還未傳入宮內。


搶奪他人成果的沽名釣譽之輩,不配成為世界主角。


太子翻了詩集,臉色瞬間鐵青。


他面色陰沉,看向了下方的無名,擺了擺手吩咐侍衛將他拖下去。


無名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驚愕道:「殿下,殿下為何如此——」


他被拉下去時努力轉過頭去,碰巧對上我的視線。


我似笑非笑看他。


用口型對他說了兩個字:


「廢物。」


親愛的男主角,這是我送你的第四次死亡。


10


再次見到菱柔時,她站在欽天監門外執著地敲門。


很顯然,國師不願見她。


我按住了菱柔的手腕。


離得近了,我才發現菱柔臉上滿是淚水。


「怎麼了?」我問她。


菱柔自覺狼狽,抬手擦去眼淚,聲音哽咽道:「大師說我身上背負因果,想要離開此處,幾乎無異於痴人說夢。


「可我好想回家,我剛剛考上大學,我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我的大學生活,我好想我的家人,他們還在等我回家……」


菱柔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穿書一點也不好。我不要什麼曠世奇戀,我隻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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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腦袋裡,有沒有響起過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