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即將被問斬的前夕，太子來見我。

他一身明黃色衣衫，看起來人模狗樣。

「皇妹，你說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太子假惺惺地出聲，「早早順從於我，我一向是憐香惜玉之人。」

我眼皮也不曾抬一下，隻是盯著牆角一動不動。

太子揮退了身側的守衛，從袖口處掏出一把鑰匙。

「皇妹，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那些女子都太過無趣，唯有你這潑辣的性子深得我心。」

他打開了地牢的門，站在了我的面前。

太子蹲下身來，試圖用手摸我的臉。

——他並沒有成功。

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抬起頭來，一把扼住了太子的脖頸，將他重重地甩在了地牢髒汙的牆壁上。

那身明黃色的衣服沾染了灰塵。

太子愕然看我：「你隻是個女人，你怎麼……」

「是啊，一個女子怎麼會武？」我湊近他耳邊，輕聲說，「當然是為了你啊。」

「親愛的天命之子，我將贈送你第五次死亡。」

許是回憶起了之前死亡的痛苦，太子瞳孔一縮，劇烈掙扎起來，他扯著嗓子大喊：「來人，快來人——」

守衛早就被他支開，此時外面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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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指發力，死死掐著太子的脖子。

這第五次死亡並未成功。

皇帝憑空出現在地牢之中，及時救下了那位太子。

「真是妖法。」我評價。

太子喉嚨火辣，不斷地嗆咳。

皇帝冷眼看我：「不知悔改。」

「你筆下的主角是這副懶德性，你倒是不挑，仍然愛得死去活來的。」我迎上皇帝的目光。

皇帝並未回答我，瞪了太子一眼便帶他離開。

離遠了，我仍能聽見他教訓太子的聲音：

「你急什麼？等明天行刑結束，你想怎麼玩都可以。」

我微微垂眼。

看來，創世神降臨人間也並不能為所欲為。

我身為書中的重要角色，它必須為我創造一個合理的殺青結局。

這就夠了。

15

我被斬首那日，全城百姓站在兩邊觀看。

我站在囚車上，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

隱約間，似乎聽到腦海中的系統又響了一聲：

【滋……這就是你與天道作對的下場，受萬人唾棄……】

家家戶戶的百姓都站在兩側，但想象中的臭雞蛋、爛菜葉卻並未到來。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大喊一聲：「長公主殿下是好人！她不該死！」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陸陸續續有百姓大聲附和，他們講述我曾做過的善舉、破除的冤假錯案、懲治的不平等買賣。

聲浪一層高過一層。

忽然有人朝著皇城的方向跪拜下來，振臂高呼：「求皇上赦免長公主殿下！」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四周的百姓紛紛跪拜，齊齊高呼：

「求皇上赦免長公主殿下！」

「求皇上赦免長公主殿下！」

負責押送我的守衛悄悄靠近我，低聲道：「殿下，我曾是街邊乞丐，是你給了我粥菜讓我活下來，我願為您付出生命，您跑吧！」

他的手按在囚車的鎖上，隻要松開手，囚車便會土崩瓦解。

我面上有一絲動容，但輕輕地搖頭：「我相信天意會給我一個公道。」

守衛臉上更是悲切。

長公主殿下如此信任皇上，但那位——

聲浪一直伴隨著囚車，直到我抵達斬首的位置。

經過昨日，我意識到皇帝並非真的要殺我，他或許有些特殊手段，準備給我一個結局後將我囚禁起來。

畢竟太子對我有所執念。

皇帝此時坐在上首，太子坐在他身側。

不多時，太子忽然擰眉：「什麼聲音？」

為我請命的百姓人數太多，此時已經全部湧到了刑場外。

大批大批的百姓跪地高呼：「長公主殿下敬民愛民，不該遭受如此對待！求皇上赦免長公主殿下！」

比較遠一些的百姓跟著重復：「求皇上赦免長公主殿下！」

皇帝臉色鐵青：「反了，這是要反了！」

太子面色有一瞬扭曲：「滾開，全部給孤滾開！天子之意，輪得到你們質疑？」

原本今天過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得到這位長公主。

我站在刑場之上，唇邊微微勾起笑容。

忽然間，我抬起頭來，注視著天邊的某一處，眼神直視鏡頭般，剎那間宛如利劍射出。

「如何？」我出聲。

一道男聲回應了我：「足夠了，殿下。

「你的信仰值已經遠遠超過了原定天命之人，你將成為新的主角。」

我道：「動手吧。」

高臺上的皇帝和太子還未反應過來，四面八方忽然湧出無數穿著統一的士兵，動作極為迅速，隻一瞬間便將原本的守衛按住。

「你們幹什麼？誰允許你們……」皇帝下意識出聲。

「拿下。」

為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最得力的侍女。

太子已經被按著腦袋壓在了桌子上，他掙扎道：「放肆！你們怎麼敢！」

菱柔從士兵身後走出，毫不留情地甩了太子一巴掌。

「什麼東西，也敢肖想姐姐？」

太子被壓制得動彈不得。

另一旁的皇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的身軀蠕動著，幾乎要扭曲。

國師不知何時站在了一側，他將手按在皇帝眉心。

「為神不仁，便不配當神。」

皇帝的臉色很快變得驚恐：「這具身軀……無法脫離？」

太子努力想要扭過頭來，他不停大叫：「救我！快救我！我不是你最愛的人物嗎？快帶我走！」

啪嗒——

我已經走下刑場，將一把匕首亮到了太子面前。

我居高臨下看著他。

「你走不了了。」

16

從一開始，我便與國師達成合作。

起初國師並不願意配合我：「身處凡世，當順應天命。」

我嗤笑：「國師大人，倘若順應天命，你早該死了。」

他幼時被拋棄，若不是老和尚為他續命，他活不下去。

「與天命抗爭，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國師勸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

「國師大人，我的母親每年都為寺廟捐贈大量錢財，若不是如此，隻憑當今聖上那般崇尚西域之法，你和你的師父早就無法生存。

「我的母親不是至純至善之人嗎？可她落得一個怎樣的下場？那位傳說中的天命之人便是什麼好人嗎？

「倘若天命不公，我便是反抗又有何錯？」

國師注視我良久。

最終，他答應我若是信仰值超越天道所定的主角，便可逆反天道，為我爭上一爭。

天道選擇使然，那位天命之人什麼都不用做，便自有信仰加身。

因為磁場特殊，他所到之處，男人淪為他的附庸，女人被納入他的後宮。

所以趁主角還未出現的這些年，我利用母親的死離開後宮，平安長大，並開始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我常常深入民間，懂得他們的不易和苦楚。

最初隻是為了報仇，但後來，我想要為他們做一些事情。

這個世界不隻是一本書。

它對於我，對於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來說，都是真實的。

僅憑創世神的三言兩語便可以奪舍百姓，無比可怖。

這位主角，和遊戲人間的創世神。

都是禍端。

17

皇帝和太子被禁錮在大殿的柱子上。

全身上下貼滿了黃符。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現在放了我，我還能考慮給你們一個好結局。」皇帝鎮定下來，語調冷冽道。

我笑吟吟看他：「我猜你一定是個很自卑的人吧, 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隻敢躲在別人的軀殼內狐假虎威。」

「你！」皇帝氣結。

我繼續道：「因為你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所以你寫出來的主角也是如此，好高騖遠, 無比懶惰，隻想要其他人將資源喂到嘴邊, 踩著其他人的骨頭向上爬, 真是可悲。」

我的視線落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的嘴被封住，此時隻能怒視我。

我轉過頭去看向國師：「國師大人，能把他們的靈魂抽出來嗎？」

國師：「可以, 但還需要一樣東西。」

聞言, 一旁的菱柔走上前來, 手上握著一把匕首。

她面色蒼白，眼神卻無比堅定。

國師道：「需要你至親之人的心頭血。

「你的信仰值遠比他們高, 是以天道選擇了你。但對於創世神和前氣運之子，想要剝離靈魂，需要新氣運之子至親之人的心頭血做引子。」

「至親之人？」我按住了菱柔的手，「皇室宗親何止上百, 我這就——」

菱柔將手放在我的手上, 語氣溫柔道：「姐姐，不行的。」

她抬起那雙澄澈的眼睛。

「至親之人，需得是最親近的人。而我是唯一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菱柔深吸一口氣：「先皇後, 是我的母親。」

我震驚地看向她。

這不可能, 我與母親寸步不離, 不曾見過——

可若是，在未來呢？

「先皇後亦是穿越女, 她成立了一家孤兒院，收養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我跟這些孩子一同長大。可是有一天，媽媽消失了。」

菱柔轉過頭來, 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她被系統綁架，要完成系統任務，鞠躬盡瘁為皇帝奉獻, 將他捧上高位。」

話落，她握住我的手。

「姐姐, 你想要為母親報仇, 我亦然, 我願為此付出一切。」

我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喉嚨堵塞。

下一秒，菱柔已經握住匕首, 刺入了自己心髒。

溫熱的鮮血流淌而出。

我忽然想起。

那日我帶菱柔看先皇後的畫像。

她說我和先皇後長得真像, 她居然才發現。

眼淚滑落下來。

我恍然。

隨後，我指了指旁邊泫然欲泣的三皇妹：「你，跟我走。」

「我「」18

有了菱柔的心頭血做引子，國師做法將兩人的靈魂抽離出來。

關進了一個罐子內。

國師像是如釋重負一般：「有了這一遭, 我便可以安心前去見師傅。」

「這就是你的塵緣未了？」我看著他, 「那你一開始還拒絕我。」

國師朝我頷首：「總要謙讓一番。」

臨行時, 他給了我一瓶藥丸。

「我已經為三公主止血包扎過，此後每日一粒藥，三月後便可正常進食。」

我拳頭硬了：「為什麼不早說取心頭血不致命？」

國師表情有點無辜：「我沒說嗎？」

我奪過那瓶藥, 朝他揮揮手。

「算了，算你做了件好事。」

國師向我行了一禮。

「殿下，切莫忘了初心。」

我說：「一定。」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