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詩瑤確實是個很好的人，沈昀也確實像是完全忘了我，我不想再去破壞他們的感情。

後面的日子，我便沒有再去找過沈昀，如今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面了。

而我，又恢復了以往兩點一線的無趣生活，走到哪裡都隻有自己一個人。

許立安還私下問過我，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我衝他苦笑：「不是男朋友，他那天胡說的。」

確實不是，我和沈昀頂多算個親嘴搭子。

還是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那種。

他說忘就忘，倒是輕松了；隻有我好像是真陷進去了。

手機響了兩聲，打開來，是媽媽的短信：

【你個死丫頭，在沈家待得好好的，說走就要走。】

【現在家裡欠的債還多著呢，你不弄點錢回來，想讓我們全家都餓死啊？】

【我給你推了一個有錢人過去，你和人家好好聊，聽話一點。】

我敲敲打打幾個字回過去：【知道了，過段時間給你們錢。】

再點開另一條消息，是個好友申請。

應該就是我媽嘴裡的有錢人，我點擊通過，用一個可愛的表情包先給對面打了個招呼。

那邊的人回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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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媽說，你長得很漂亮？】

【先讓我看看照片，滿意的話給你爆點金幣。】

我幾乎能從這破語氣中想象出他的臉來，油頭粉面、浮腫油膩的大叔形象。

又有點懷念沈昀那張帥臉了，以後都沒得親了，好可惜。

我挑了幾張生活照發過去，對面立刻就熱切了很多：

【是好看，時葉對吧？什麼時候出來見個面，我們聊聊天。】

底下緊跟著一筆轉賬。

我麻木地點擊收款，手上回復他：【好呀，這個周末就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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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好了吧？】

油膩膩的手附上我的手背，對面的男人笑容虛偽。

「今晚要不然就別回去了？」

他說著，手指慢慢上滑，在我手臂上留下一陣冰冷黏膩的觸感。

「陳哥，不好意思哦。」

我盡量放柔了語氣和他周旋。

我嘴角揚起清純甜美的笑，轉身去拿包。

「今天室友生日，說好了一起過的。」

「那真是太遺憾了。」

他的眼睛盯著我上下打量，那抹古怪的笑意讓我很不舒服。

「我送你回去。」

末了還暗示性地加了一句：「反正以後機會還多，你說是不是啊？」

我當然隻能點頭稱是，隻盼望能趕快送走他。

今天拿得到這些錢，勉強抵得上家裡一段時間的開支。

如果後面真需要我豁出去的話，還得多花幾天時間給自己做做心理建設。

最後那次和沈昀接吻，還是深秋的事。

而現在外面已經下小雪了，陳哥伸手攬過我的肩膀。

「小葉，很冷吧？來，哥抱著你走。」

撲面而來的是濃烈的脂粉味，像是在女人堆裡浸泡久了才有的味道。

我在這個令人窒息的懷抱裡，忽然久違地懷念起沈昀的體溫。

還有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

眼淚不由自主就落了下來，我把頭低下來一些，害怕陳哥看到。

【寶寶哭得可憐死了，沈昀這個壞狗，活該沒老婆。】

【姐姐別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根本不是小甜文！這是詐騙！詐騙！】

眼前突然重新顯現出那些彈幕，上一次看見它們，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我還處於驚訝之中，彈幕又開始瘋狂刷屏：

【快抬頭！快抬頭！】

【快抬頭！快抬頭！】

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我有種大膽的預感。

猛抬頭，久違的俊臉映入眼簾。

沈昀正靠在路燈下，暖黃的燈光映得他頭發絲都在發亮。

清俊無比的少年郎形象，襯得此刻的我卑劣又骯髒。

我呆呆地望著沈昀，渾身僵硬，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而他的神情，依舊和初遇時一樣，冷淡的讓人害怕。

還是，不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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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緩步走過來。

說話的語氣也和我夢裡的一模一樣。

他把我從陳哥的手裡接過去：「退下吧，她有男朋友送就夠了。」

這熟悉的畫面感，讓我瞬間瞪大了眼睛。

「男朋友？」

身後卻傳來陳哥質疑的聲音：「我怎麼沒聽說過她有男朋友呢？」

沈昀託起我的臉，捏了兩下，沉著嗓子冷淡開口：

「時葉，自己和他說，我是誰？」

【哇去！超絕 Dom 感。】

【又給誰看爽了我不說！】

【翻譯一下：快告訴他，你是我的老婆，懂？】

我暈暈乎乎地點頭，下巴蹭過沈昀溫暖幹燥的掌心。

「是，是男朋友。」

沈昀這才滿意，腳尖在地面點了點，衝著陳哥問道：「聽清了嗎？還不回去？」

陳哥立刻紅溫，對上沈昀高大挺拔的身形又遲疑了，最終還是啐了兩句髒話。

「有男朋友了還出來騙？小婊子。」

「跟你爸媽一樣，全家沒一個好東西！」

陳哥說完轉身走了，沈昀霎時就要追上去。

我攔下了沈昀，用指尖撫平他皺著的眉心和側頸上鼓起的青筋，輕聲安撫他。

「沒事，他說得對，我確實不是好東西。」

手下觸感溫熱，我小心地拂過他臉上的每一寸皮膚。

「沈昀，你想起我了？」

沈昀卻臉色驟變，用力地揉了揉頭發，不自覺頂了下左側的臉頰。

我手指也跟過去，隔著一層細膩軟滑的肌膚，把他的舌尖抵了回去。

「怎麼不說話？你想起我了？」

沈昀深呼一口氣，擺出一副桀骜不馴的姿態，雙手插兜。

「時葉，老子就根本沒忘過！」

第一句話出口，接下來的情緒完全不受控制。

「你前一天晚上還在主動吻我，結果剛回家就給我拉黑了？」

「還給我說那些似是而非、像是要老死不相往來的話。」

「什麼意思？拿我當猴耍呢？」

沈昀使勁抱著我，眼眶鼻頭紅了一片，我一時竟分辨不出那是氣憤還是委屈。

「我錢也給你花了、人也讓你親透了。」

「這還拿不下你，要我怎麼辦啊？」

最後，他惡狠狠地吻上我的唇角。

「時葉，我恨死你了。」

12

今晚我沒能回去宿舍。

在酒店的大床上，我被沈昀牢牢地固定在懷裡。

他的下巴抵在我肩頭，發絲毛茸茸地蹭著我臉頰。

看起來還挺軟的，我大著膽子呼嚕了兩把。

沈昀抬眼瞪了我一下，但是也沒拒絕。

沈昀說，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失憶過，裝傻就是為了報復我的不告而別。

「那你也太幼稚了點吧，哪有這樣的？」

「好吧，其實還有別的原因。」

「你看。」沈昀往我面前一指。

剛安靜一會兒的彈幕立刻炸出來。

【沈昀怎麼變這麼乖啊，好像小狗。】

【姐姐在揉小狗的頭發，好有愛。】

【嗚嗚虐這麼多天，總算是甜回來了。】

【快親一個給大家助助興！】

【！！！】

我細思極恐，扭頭去看沈昀，不可思議道：

「難道……你就是傳說中，古希臘掌管彈幕的神？」

「不是。」沈昀湊過來親親我的唇角，無辜挑眉。

「如你所見，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主罷了。」

「我不過是比你早看見它們而已。」

他手指在左下角輕點了一下。

「而且，我還發現了開關。」

那裡正是一個小小的【關】字，半透明的，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手指略微往前一伸，一條條文字瞬間消失不見。

我再點了一下，它們便重新回來了。

【小情侶調情的手段罷了。】

【豹豹貓貓我們來啦！】

【姐姐的手看起來好白好軟，想親嘻嘻。】

所以，沈昀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自己關掉了彈幕，然後演了一場大戲給我看。

我扯住他的耳朵：「那宋詩瑤呢？你們兩個不是……」

「我拜託她幫忙的啊。」

沈昀聽起來還挺理直氣壯。

「我和她說，女朋友跟我鬧了點小矛盾。」

「誰是你女朋友？」

我手上的力道加重：

「我們還沒確認關系吧，還有你的事，沒說清楚呢。」

「剛才你不是都承認了嘛？」

沈昀湊過來堵住了我的嘴，黏黏糊糊地說：

「以後再和你解釋。」

13

第二天，沈昀替我揉著酸痛的腰，一邊跟我說清楚了「真相」。

「母親離開的那晚，我第一次看到了這些神奇的文字。」

「他們一直在安慰我，讓我不要哭。」

「我成長的過程確實有夠坎坷，沒有他們，或許會走上歧途也說不定。」

沈昀轉而改成擁抱我的姿勢，繼續說著：

「第一次見到你，其實是那次校慶，我對你一見鍾情了。」

「他們就撺掇我，多找機會接近你，還說我這個條件你很難不心動。」

沈昀在我臉上輕輕咬了一口，語氣不悅。

「可是我沒想到，你會把主意打到我爸身上。」

「時同學，你這個價值觀很危險。」

我賠著笑臉，弱弱地為自己辯解了兩句：

「形勢所迫嘛。」

「而且我現在，絕對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

沈昀憐惜地親了親我嘴角，順著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過得很辛苦，所以我也很後悔。」

眼看他的吻又要逐漸深入，我急忙推開他。

「你早就什麼都知道，還要故意騙我？」

「不對，不是騙你。」

沈昀認真且執拗地看著我：「這是懲罰。」

「罰你不聲不響地離開，罰你不信任我對你的喜歡。」

最後，他的吻落到我額頭上，很輕，像是一片羽毛。

「而且你沒發現嗎？彈幕裡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的名字。」

「你才是我唯一的女主角。」

14

跟沈昀正式確定戀愛關系後，他隱隱就開始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起初，是沈昀讓我跟著他搬去沈家住。

聽到這個提議，我連忙擺手。

雖然他說沈叔叔早就知道了我倆的事，但我仍然覺得尷尬異常，現階段還是先不見面的好。

於是沈昀就放著好好的豪宅不住，非要搬過來跟我一起擠老破小。

我租的房子遠離市區，鄰居大多是上了年紀，尤其喜歡八卦的大爺大媽。

我對他們的態度向來是敬而遠之，沈昀在這裡，卻像是找到了大部隊。

「回來啦？」

「是啊，陪我女朋友去逛街了。」

「吃過了嗎？」

「沒呢，女朋友還不餓。」

「你們……」

「是啊，這是我……唔。」

我一把捂上了他的嘴，讓他把後面的話咽回肚子裡。

對面的婆婆就笑眯眯地看著我倆互動，等我放開沈昀才開口：

「你們兩個感情真好。」

我扯著沈昀的衣領把他帶了回去。

「你以後能不能低調一點？」

「幹嘛？我見不得人啊？」

沈昀把腦袋埋在我肩上，拱了兩下。

【笨蛋，姐姐是害羞啦。】

【讓他說讓他說，小沈好不容易找到傾訴對象了。】

【是呀，你們補藥藏著掖著，更大膽的也可以說。】

沈昀看到最後一條時眼睛亮了起來，打量著我：「真的也可以說嘛？」

「不行。」

我把他的嘴巴捏成小鴨子。

「你要是敢把那些事拿出去亂說，我就吊死在你床頭。」

【補藥呀，姐姐你好殘忍。】

【有什麼是我這個尊貴會員不能聽的？】

【哈哈哈哈，再也不是那個在男主面前謹小慎微的你了。】

【我懂！這叫恃寵而驕！】

我被這些話說得面上發燙，急忙伸手去給關上了。

接著又不放心地回頭重復了一遍：

「不許出門胡說。」

沈昀確實不再胡說了，他改成直接做了。

隻要出門，手是一定要牽著的。

遇上情侶活動，是一定要參加的。

我上課，他是一定要陪著的；他上課, 是一定要把我拽過去的。

很快, 沈昀名草有主的消息就傳遍了。

託他的福, 我一天能收到好幾條問我是怎麼拿下校草的消息。

中間徐詩瑤也過來找了我一次。

她輕笑著拉住我的手, 語氣真誠：「祝你們幸福呀。」

我還記得她扶起我的那幾次, 小聲和她說了幾句謝謝。

徐詩瑤伸手在我臉上捏了兩下。

「不客氣啦, 應該的。」

「沈昀說得沒錯，他有個很可愛的女朋友。」

她是被沈昀拎開的。

「喂, 我早就想問你了, 你不會喜歡女生吧？」

「當時我讓你跟我演曖昧, 你對時葉那麼殷勤幹嗎？」

我被這逆天發言噎了一下，和他一起轉頭去看宋詩瑤。

女主寶寶頂著一張純稚無辜的臉，可憐巴巴地掛在了我懷裡。

「姐姐, 他好兇。」

這似曾相識的套路, 讓我有些汗流浃背了。

好在宋詩瑤很快就被人接走了，我沒想到，這也是熟面孔。

許立安還是戴著那副黑框眼鏡, 清秀安靜地站在那裡。

他不好意思地衝我笑笑：

「抱歉，我女朋友比較調皮。」

「……」

每個戀愛中的男人都是這樣嗎？

後來我才知道, 宋詩瑤是在幫沈昀忙的時候, 意外注意到了我這位「老好人」的同班同學。

結果一來二去，兩人還真看對眼了。

我看了看許立安的背影，沒忍住問出心底的疑問：

「他好像比較安靜吧？你們聊得來嗎？」

宋詩瑤沉默地看著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才從嘴裡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來：

「悶騷。」

行吧, 懂了。

15

畢業的第二年，我和沈昀領了證，婚禮定在戀愛紀念日那天。

我努力捏著嗓子，雖然話是對沈昀說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父親。

「（未」「我早就知道這小子的心思了，從小到大, 他喜歡的東西我一眼都能看出來。」

「現在你跟家裡斷了關系, 以後要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就來找我這個家長吧。」

「嗯」我乖巧點頭，配合著喊了一聲：「爸爸。」

沈叔叔笑得更開懷了, 把一張黑底鎏金的卡往我手裡塞。

「拿著，改口費。」

他說完又摸了摸我的頭發，感嘆著：「我以前就想有個女兒, 可惜隻留下這麼一個混小子。」

沈昀不客氣地拍開了他的手。

「爸，這是我老婆，麻煩離遠一點。」

「她有什麼事情我會解決好, 你給完錢了嗎？我們要上臺了。」

我隻能與沈叔叔遙遙對視，然後無奈一笑。

婚禮臺上, 沈昀穿著裁剪得體的定制西裝向我款款走來。

他比初見的時候, 更成熟穩重了些。

隻是偶爾，作為沈昀的戀人, 我還能看見他孩子氣的一面。

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冷冰冰、拒人千裡的樣子。

我也不再是當初受人擺布、麻木而沒有目標的人偶。

在滿座高朋的歡呼和祝福聲中, 我偷偷打開被關了很久的彈幕。

然後小聲地衝著他們, 說了聲：「謝謝。」

那些素未謀面的朋友，也給了我最熱烈的回應。

彈幕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瘋狂滾動著。

而我在滿屏的【囍囍囍】裡，歡笑著迎上沈昀的方向, 撲到他懷中。

彼時陽光正好，我和愛人緊密相擁。

未來人生漫長，我和沈昀攜手共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