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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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籠子裡焦躁不安，有的睡著有氣無力，一動不動望著門口，有的來來回回踱步，皺眉抿嘴。

「他們在期待他們的主人？」我靠近籠子，把他們的行為盡收眼底，很像是閃閃送去洗澡時等我的模樣，「這是在馴化？」

「還不算太笨。

「電視節目你還記得嗎？我猜，這已經不是闖關的副本了，是懲罰副本。」

是了，虐殺動物的人被將虐殺，拋棄寵物的人也將被拋棄，不負責的人也因此遭到反噬。

動物城雖然是以動物為主，但是仍然照搬了人類生存的那一套，所以動物城的說法並不準確，這裡或許應該叫寵物城。

「隻是我不明白，我們怎麼樣才能逃離副本，是被馴化，還是堅持自我？感覺好像都是死路一條。」

我又猛然想起了閃閃帶我出去的時候碰到的那些想一輩子留在動物城的人，他們或許就是被馴化成功的人。

被馴化不是逃離，而是真的要以寵物的身份永遠待在動物城了。

「現實世界裡你喜歡帶你的寵物出去散步嗎？」

男人被我沒來由的問題問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選擇了回答我。

「我養的是京巴，它不喜歡出門，更喜歡在家看電視，而我喜歡撸鐵。」

「那難怪了，被它帶走的這些天，你也出去過吧？我出去過，看見了被馴化後的人，他們和寵物的身份徹底顛倒了，打心底認為自己才是寵物，甚至想永遠生活在這裡。」

看著男人越來越黑的臉，我又補充了一句：「那些動物很愛他們，他們看起來生活得也不錯，如果真有人願意留下來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

不是所有人現實生活都美好，動物城對於他們來說或許更像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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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工作思考和選擇的能力，還能是人類嗎？」

男人說完這句話不再理我，而我們的談論也被其他人聽到。

動物城從來就沒有打算隱藏自己的目的，兩種選擇更是明明白白地放在我們的面前任由我們選擇。

6

被馴化的人很快被他們的主人接走了，他們迫不及待地擁入動物們的懷抱，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夢幻美好。

而我們，還困在冰冷的囚籠之中。

「怎麼樣？羨慕嗎？等你們通過了考核，就可以離開了，和你們的主人一起獲得動物城的永久居住權。」

鸚鵡店長笑著送走了人，在我們面前緩慢踱步。

「永久？」

「是的，永久。現在他們隻有臨時居住權，你們通過考核對你們好，對你們的主人也好，不是嗎？」

聽到這裡，有不少人都激動了起來。

「如果，如果我們一直沒有成功，那它們會怎麼樣？」

鸚鵡店長又點開了電視，播放的卻是現實生活中被凍死、餓死，或者被抓走傷害的動物的場景。

「不能通過的話，你們要繼續待在這裡，而它們要離開動物城。沒了主人，你們說它們會碰到什麼，又會遭遇什麼呢？」

屋子裡的燈光逐漸灰暗，慢慢吞噬了籠子裡的每一個人。

在黑暗深處，我仿佛看見了閃閃獨自回到現實世界，因為我這個人物的消失，它沒了房子住，沒了小貓條吃，一身白毛全都弄髒了。

最可怕的是，它被小孩抓去，用鋼絲勒緊了脖子和嘴巴，吃也吃不了東西，喝也喝不下水，一天天變瘦。

到了冬天，閃閃小小的一隻，煤球一樣，趴在雪地裡可憐巴巴地朝著我有氣無力地叫，最後閉上了眼睛。

「不！不可以！」

我猛然驚醒，房間大亮，哪還有剛剛的黑暗。

而我身邊的人個個都好像陷入了痛苦之中，先前的毛絨硬漢更是跪在地上哭得痛不欲生，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醒醒！你們醒醒啊！」

「那都是假的！假的！它們還活著！」

但我的聲音卻沒辦法喚醒任何一個人，反倒是把鸚鵡店長招了過來。

它側過腦袋，隻用一隻眼注視著我，半晌之後把我的籠子拎了起來。

「真是奇怪，明明也是真的愛自己的寵物，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嗯？有人考核通過了？」

我的籠子被放下，它走向了其他人。

那些人醒了之後明顯不同，他們呆呆坐著，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提線木偶一般。

我知道，那些貓貓狗狗對他們來說是朋友，更是家人。

為了它們，他們願意放棄生命，也自願被馴化。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沉淪，我脫下了自己腳上的鞋，朝著旁邊還在痛哭的毛絨硬漢的腦袋砸過去。

一擊即中，給人砸醒了。

「我的小棉花！嗚嗚嗚！诶？」毛絨硬漢擦著淚站起身，「終於理解為什麼孩子可以拴住媽媽了。」

我脫下另一隻鞋，朝著另一邊的人砸去：「別理解了，先把其他人叫醒吧，不然就剩咱們倆了。」

男生立刻脫下鞋，照著我的模樣開始叫醒其他人。

「我去，好臭！」

「誰往我頭上扔屎了！！！」

這個方法並不完全有效，有的人根本沒有一點反應。

鸚鵡店長也並不阻止，反而在一旁悠闲地哼歌。

7

僅僅是一天，看守店裡離開的人已經到達半數。

吃飯，睡覺，看電視短片，跟著念動物城守則，吃飯，睡覺。

吃喝拉撒都在一個籠子裡，雖然要上廁所的時候，會用布搭住籠子。

但是那布很透，可以看見人什麼時候蹲下，什麼時候站起來。

周圍的說話聲，頭頂永遠明亮的燈光，還有根本無法忽視的動物，都在挑戰著人類的心理極限。

人類之所以是人類，區別於，人類有自尊心，懂得羞恥。

現在的處境完全是在把我們當作動物對待，一遍遍的心理暗示，也逐漸讓一些人放棄了抵抗，自願成為考核成功的人。

閃閃怎麼樣了？在外頭好不好？上班難不難？

我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忍不住朝著門口看去。

鸚鵡店長和那些猴子越來越像人了，他們仍然保持著動物的外貌，但開始掉毛，開始穿衣服，我甚至聽見那些猴子嘴巴裡冒出一個又一個人類的詞匯！

在猴子挨個把我們抓出去，當著所有人的面脫掉全身上下的衣服，然後用洗發水沐浴露給每個人清潔每一個地方的時候，心理壓力再一次到達了頂峰。

屋內開始響起哭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哭什麼？」

「不知道啊，可能是主人寵壞了，還真把自己當成動物了。」

「就是，人類生下來就是不穿衣服的，本就赤裸，不知道在矯情什麼。」

他們三五成群，端著杯子喝茶，嘴裡叼著煙，甚至還有統一的服裝。

鸚鵡店長來巡查的時候，帶頭的猴子還會藏起手裡的水果，整理衣服，一張猴臉上滿是諂媚。

「店長，這裡一切都好呢，你看看，一個個的，多健康啊，客人們肯定滿意！」

此時的鸚鵡店長已經穿上了一身花西裝，翅膀之下還撐著一根手杖，威脅似的瞪了他們一眼。

「你們偷懶我是知道的，還好這些畜生不會說話，不然客人要是投訴，我看你們怎麼辦！」

轉過身，又換上了一副笑模樣。

「多可愛啊，是不是啊，嘬嘬嘬~」

靠地最近的女生靠近了籠子，滿臉委屈，衝著鸚鵡店長哭訴。

鸚鵡店長給她的籠子裡放了一塊兒水果，臉上是人性化的疼惜：「看看這個小寶貝，委屈死了，不難過啊，很快你的主人就來了，不哭不哭。」

有人帶動之後，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哭訴。

但我卻嚇得後退，因為他們說的話逐漸變成了犬吠、貓叫、鳥叫聲！

在有人雙手雙腳著地，開始用腦袋去蹭籠子之後，我才看清，鸚鵡店長和猴子們臉上哪有什麼表情！

它們的眼睛閃爍著得逞的光。

「他們都可以離開了，你們不羨慕嗎？」

留下這一句話，鸚鵡店長就帶著新馴化的人離開了屋子。

它們的花樣太多了，你以為隻是時間的折磨，實際上正在潛移默化，一不小心就會落入圈套。

看著又少了一半的人，我的心逐漸下沉。

8

「你說咱們還能出去嗎？」

「那當然了，大妹砸。」毛絨硬漢的心理素質特好，這些天要不是他一直在我耳邊碎嘴子，我也沒辦法到現在還保持正常，「我的意中狗是一隻京巴，總有一天它會踹開門來救我。」

我好奇地看向他，他的狗吃得比他還好，為了讓狗狗開心，硬是請假帶著會暈車的狗自己開三輪帶去買老面饅頭吃。

「哥，你為啥能堅持這麼久啊？離開你的小棉花，你不擔心嗎？」

毛絨硬漢一下子來了精神，噌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了：「小棉花不愛出門，它哪能習慣天天出去上班賺錢的日子啊。」

「我倒是舒服了，但是小棉花不開心啊。我知道嘛，它愛我得很，為了我還不得出去狠狠幹活兒啊？」

「可我養它，是為了讓它開心讓它快樂，如果留在這裡我快樂它不開心，那有啥意思？還不如堅持一下，萬一要是回去了我還得給它買老面饅頭呢！」

毛絨硬漢這話逗笑了許多人，其他人也說起了自己的寶寶的趣事。

這是大家第一次來到動物城之後，露出了笑臉。

但快樂在這裡是不常有的，隻是這一次進來的是一隻荷蘭豬。

「胖胖！是我的胖胖！」

樓下的小孩兒伸出了手：「胖胖，我在這裡！」

那隻荷蘭豬沒有反應，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怎麼回事，怎麼還沒處理好？說了要把頭發剪一剪，再染個顏色。還沒弄好我怎麼帶出去見人？」

鸚鵡店長拎起小孩兒的籠子：「剪頭發這種事還是要經過主人允許的，既然您確認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做。」

「不要！不要！我不要剪頭發！胖胖，我是你主人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小孩兒面對那把大得能剪斷他脖子的剪刀的時候，還是膽怯了，哭著鬧著往後躲，但還是被荷蘭豬一把抓在了手裡。

「太不聽話了！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再哭的話，這一隻就不要了，我重新買一隻。」

荷蘭豬的話沒能讓小孩兒停下哭鬧，最後還是被剪斷了頭發。

「實在是太可惜了，考核失敗了，兩位請出去吧。」

「不要！不要！我要留在動物城！我不要！」荷蘭豬轉身就想跑，但是才跑兩步，它的身軀就開始飛快地變小，最後變成了正常大小。

猴子上前，一手拎著籠子，一手抓著荷蘭豬走出了門。

「我給過你們機會的，但是你們沒有珍惜，現在機會可不在你們手裡了。」

鸚鵡店長再次打開了門，迎接下一隻動物。

它一直都在說一句話——寵物和主人之間需要愛。

它之前都在引導我們認可自己寵物的身份，從而想馴化我們，把人和動物都留在動物城。

但是它從來都沒有準確說過到底誰是寵物，誰是主人。

考驗過了人, 接下來要考驗的就是動物了。

你的寵物真的像你愛它一樣愛你嗎？

它真的願意為了你放棄留在動物城的機會嗎？

9

「抱歉, 你們考核失敗了。」

「抱歉, 你們考核失敗了。」

「下一位。」

下一個, 是我的閃閃。

一進來它就盯住了我，沒有上前，直立的形態讓我無比陌生。

「客人, 您的寵物，您還滿意嗎？」

鸚鵡店長指著我，轉過頭去問閃閃。

閃閃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把我放到了地上, 然後低下了頭。

「客人！您可要想好了！離開了動物城，您就將失去自由, 失去主動權！」

鸚鵡店長慌了，大喊著卻阻止不了閃閃低頭的動作。

所以之前在家的時候，我的閃閃每天出去工作, 回來之後都要把頭低下。

它是在讓出主動權！

它是在提醒我，我是人！

我的閃閃, 像我愛它一樣, 愛著我！

我撲著上前抱住了閃閃的大腦袋，忍不住哭出來：「嗚嗚嗚嗚嗚, 寶寶，媽媽愛死你了！我都的好寶寶！」

閃閃蹭了蹭我, 然後慢慢變小，最後變成小小一隻，十分安心地靠在我懷裡睡著了。

鸚鵡走到了那個女生身前，碩大的眼睛拼命往籠子裡擠，把女生嚇得跌坐在地再也不敢哭。「真可愛啊，小家伙。」

「【貓」「恭喜，你們通過了考核。」

門外不再是動物城, 而是一片光亮。

「小心哦，你, 還有其他人, 或許有一天還會來到動物城。」

湧入光亮那一刻，鸚鵡店長的話傳入了我的耳朵。

「欸, 盛珂, 發什麼呆呢？你怎麼不說話啊？」

閨蜜白楊拍了拍我, 而我面前的咖啡仍然還有溫度。

我拿出了手機, 上面蹦出了好幾則新聞。

【高中女生無故慘死，在查案中發現手機中有大量虐殺貓狗視頻。警方表明不排除寵物主人報復的可能。】

【x 市男子竟餓死家中，直到半月後才被人發現。】

「不好意思, 我有點事, 你們先聊, 我走了！」

我飛快衝出咖啡廳，一心想著家裡的閃閃。

「該死的蠢貨！吃了就拉！餓死你算了！」男人勒緊了狗狗脖子上的項圈，慢慢地收緊, 看見狗狗嗚咽出聲還踹了兩腳！

電梯門關閉的時候，我看見那隻狗冷冷盯著男人，然後一隻鳥落在了狗的身上。

「閃閃！媽媽回來了！」門打開之後，我心心念念的閃閃正窩在貓窩裡睡覺, 我衝過去猛猛親了它兩口。

閃閃嫌棄地看了我兩眼，然後伸出爪子堵住了我的臉，轉過頭又沉沉睡著了。

貓條貓條！我和我的小貓一輩子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