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厭獸心

第1章

我將一隻體弱多病的白狐獸人撿回家,對他呵護備至,百依百順。


本以為這樣就能融化他的心,可成人禮那天,他卻動情親吻著我堂姐,對我笑的一臉鄙夷:


「林確啊,這種愚笨無知的舔狗,一輩子都隻配一事無成,低人一等。」


他們連手將我趕出家門,害我差點被凍死在那年冬天。


可後來,我卻沒有如他斷言那樣成為平庸的廢物,而是蛻變成了最著名的獸人醫學專家。


白狐身患重病,放眼全國隻有我能治療。


面對他的哀求,我兩手一攤,「如你所說,我愚笨無知一事無成,哪裡配給您治病?」


1


「林確!你堂姐一直都都沒有獸人,你把獸人送給她又怎麼樣了?!」


「她比你優秀聰明,以後也一定比你更有出息,你也不希望你的獸人和你一起吃苦吧!」


眼前的男女看向我的目光裡充斥著不贊同和憤怒。


我甚至不敢相信,他們就是生養我的父母。


成人禮上來的嘉賓很多,他們在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的傳遞到我的耳朵之中。


無非是說,我的堂姐成績優異名列前茅,等日後也一定會成為家族的驕傲。


反觀我,雖然會投胎,可成績平庸腦子轉的也不夠快,霸佔著好看的白狐獸人到頭來也注定了碌碌無為。


這樣的話,從堂姐到我家之後,我聽見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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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爸媽早就已經忘記了我的成人禮,天知道前兩天我聽見他們說要為我慶祝的時候,我的內心有多麼的喜悅和興奮。


可我沒想到,他們隻是為了逼迫我交出白榕,僅此而已。


一直在邊上不做聲的堂姐也走上前來。


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祈求。


「確確,我知道你舍不得白榕,可......可我畢竟比你大上幾個月,就算是籤訂雙生契約也應該是我在前面不是嗎?」


雙生契約,是人類在成年當天與獸人籤下的契約,獸人此生都不可背叛自己的主人,否則便隻有死路一條。


更像是人類社會裡的訂婚儀式。


可,白榕陪伴我,已有許多年。


我的手死死抓著自己的禮服,終於鼓起勇氣直視著爸媽的眼睛。


「白榕不是一個物品,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們希望他跟著堂姐,有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這是我第一次沒有答應爸媽的要求。


爸爸瞪大了雙眼看著我,伸出手指著我的鼻子,便要破口大罵。


「林確你......」


「我願意跟著她。」


白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的身體逐漸僵硬,回頭的那短暫一秒,仿佛過了大半輩子一般長久。


白榕穿著白色的西裝站在我的身後,目光卻片刻都沒有落在我的身上,而是直直看向堂姐。


他口中的「她」是誰,再清楚不過了。


他頭頂的狐狸耳朵微動,與我擦肩而過,我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卻抓了個空。


他站在堂姐的身邊,用平淡而冷漠的目光看向我。


「林確,我是尊貴的白狐,我們一族從來隻會愛上最優秀的人類。」


「可你,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哪裡能夠和你的堂姐相比。」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的耳邊,又不斷響起爸媽鄙夷的語氣。


「白榕啊還是你聰明,不像林確,我有時候真不知道我是怎麼生出這樣愚蠢的女兒的。」


「是啊也不希望她比得上她堂姐,哪怕有 10% 像呢。」


「就是,這一次考試又沒進年級前一百,我都不好意思說她是我的女兒,丟死人了。」


「就她這樣的,哪怕以後畢業了也是社會的敗類,能有什麼未來。」


這樣的話,我聽了太多太多了。


可白榕,他怎麼會拋下我離開呢?


十年前,我在路邊撿到了奄奄一息的他,精心照料十年,我本以為我們相依為命,以為我們惺惺相惜,可現在,連他也要離我而去了嗎?


我不甘心啊,我如何甘心......


「白榕,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在和我生氣嗎?我、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別和我開玩笑了,你怎麼會......」


我蹣跚著,一步步朝著白榕走去。


可他隻是高高在上的俯視著我。


「林確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要和你的姐姐締結契約,至於你,最多算是我的僕人。」


他對著我嗤之以鼻的模樣,在我的腦海之中慢慢與爸媽的影子重合。


我的腦袋一陣暈眩,等回過神來時,爸媽已經讓人將我扔出了宴會廳的現場。


屋內人聲鼎沸,屋外大雪茫茫。


像是天地間,終究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2


也許是因為痛苦不堪,我幾乎感覺不到空氣裡的寒冷。


隻有不斷瑟縮著發抖的身體在提醒著我體溫的降低。


我坐在宴會廳門口的臺階上,單薄的禮服無法給予我任何的溫暖。


契約儀式已經開始了,我聽見裡面傳來眾人的歡呼聲,聽見白榕堅定而滿是愛意的聲音。


「我願意一輩子守護在您的身邊,認同您是我唯一的主人,此生不離不棄,直到生命的盡頭與您一起,共赴黃泉。」


我曾經無數次的在夢中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可到頭來,什麼都沒有陪在我的身邊。


入目的白色晃得我眼睛生疼,酸澀的鼻尖讓我有些難受。


我想我是落了幾滴眼淚的,可我也不知道,那是因為難過,還是因為寒冷。


直到目光所及之處出現了墨藍色的裙擺。


我眨了眨眼睛,抬起頭來。


堂姐的臉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之中,她像是在笑著的,可我看不清楚她的臉。


「確確,你何必生氣呢,隻要回去和舅舅舅媽說上幾句好話,就不用在這裡受苦了。」


「無論是人還是獸人,大家都希望得到最好的生活,白榕跟著我,也是在所難免的。」


堂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這些年,這樣的聲音和語氣,不知在我的心上扎上了多少箭。


其實我和堂姐也是有好好相處過的。


七歲那年,她因爸媽常年在國外經商,住在了我家。


我是獨生子女,從小就盼望著有兄弟姐妹一起娛樂。


所以那個時候,我對堂姐喜愛更多。


直到後來,她一次次考試的名列前茅讓爸媽對她另眼相待,反觀我,無論多麼努力也隻是成績平平。


爸媽對我,失望和嘆氣越發的多。


我不甘心,也想要得到他們的愛,所以開始更加努力的讀書。


可當這樣的念頭越來越重,我的成績甚至不如從前。


而爸媽,已經認定了我就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庸才。


他們更加疼愛堂姐,恨不得堂姐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成為了那個多餘的人。


我本以為,親自救助回來的白榕,無論如何也會站在我的身邊。


可我沒想到,我連他都留不住。


「主人您和她多說什麼,外面這麼冷,您別著涼了。」


白榕從來沒有叫過我主人,我本以為是他臉皮博叫不出口,現在看來,他大概是覺得我配不上這個稱呼。


他將尾巴纏繞在了堂姐的腰上,蓬松的白毛隻是看著都知道觸感多好。


可白榕從前不是這樣的,我剛剛撿到他的時候,他身上的毛大多已經斑禿。


他身體孱弱,需要靠藥一點點養著,我不知道翻看了多少書,查閱了多少資料,才將白榕的身體醫治好。


可如今,他看向我的眼神裡連半點的舊情都沒有。


「林確,我希望你清楚,我離開你是因為你自己沒用,與旁人無關,可別到頭來還要說我三心二意,我從來沒有認同過你會是我的主人。」


白榕冷哼了一聲,攙扶著堂姐便要離開。


宴會廳裡的爸媽腳步匆匆的追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個禮品盒。


「寶貝,這個镯子你拿著,是我們家祖傳的東西。」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堂姐推託著,可媽媽已經不由分手戴在了她的手上。


「這有什麼的,我早就當你是我的親生女兒了。」


偏過頭,她和我對上了視線,厭惡和嫌棄一下子佔據了她全部的神情。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會是想要引起別人同情吧。」


「林確,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你的心眼這麼小,什麼事情都要和你堂姐計較,怎麼沒看你在成績上跟你堂姐一決高下呢?」


「從小就比不過她,以後能有什麼出息。」


「哎,要是你堂姐真的是我的女兒就好了,又聰明又優秀,我就算是死,也沒什麼遺憾了。」


3


她說完,冷哼了一聲,不再看我。


可其實,媽媽從前不是這樣的。


她從前也會拉著我的手,給我買很多漂亮的衣服,誇贊我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孩子。


她會抱著我,抵著我的額頭,摸著我的頭發。


「確確,媽媽能有你這樣的女兒,實在是太幸福了。」


那段日子真美好啊,美好的就像是前世的一場夢。


還沒等我留戀完,就已經匆匆的從我的生命之中溜走,沒有留下任何的影子。


我看著他們四人在我面前其樂融融的模樣,抱著手臂站起身來。


瑟縮著發抖的聲音沒有任何的威懾力,可我就是想要問一問。


就像是,想要讓自己徹底死心。


「爸媽,我的成績沒有堂姐優秀,就不配做你們的孩子嗎?」


「你們生下一個孩子,隻是為了讓她將來成才反饋你們的教育嗎,如果達不到你們的標準,就活該被拋棄嗎?」


「如果是這樣,你們要的到底是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可以讓你們炫耀的工具呢?」


我的話音剛落,爸爸的巴掌就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可這樣的嗡嗡聲,也沒有阻擋住爸爸謾罵我的聲音。


「混賬!有你這樣和爸媽說話的嗎?!」


「自己不夠優秀就開始怪罪別人!我平時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好好在這裡給我反思!沒想清楚自己錯在哪裡就別進門!」


我錯在哪裡呢,錯在不夠聰明,錯在不夠優秀。


還是錯在,成為了他們的女兒。


我不知道,我愚蠢的腦子想不明白。


堂姐哄著他們又一次進入了宴會廳,我聽見她與白榕在門口膩歪著的撒嬌聲。


「你真的不後悔跟了我?我的好妹妹可是在你的身上花費了不少精力呢。」


「這是她自願的,和我有什麼關系,再說養過我她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不然就她這樣的失敗者,一輩子也不會有獸人的吧。」


白榕的聲音讓我覺得陌生。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他的心中,如此的看不起我。


寂靜的雪地裡,我聽見了曖昧而糾纏著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伴隨著堂姐沉重的呼吸和嬌笑,他們的身影倒映在了雪地之中,互相交疊。


我蹲下身,將自己抱進懷中。


好冷啊,確確。


為什麼這個冬天,這麼漫長,這麼寒冷.......


春天,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直到意識完全消失之際,我的鼻尖卻傳來一股血腥味。


餘光所見,是一條晃動著的黃黑色的尾巴。


「麻煩死了。」


尾巴......還挺可愛的。


4


「煩死了我怎麼知道人類喜歡吃什麼,睡到現在還沒醒,不會是死了吧?」


「人類,就是脆弱。」


我的大腦混亂不堪,卻隻聽見耳邊不斷地傳來碎碎念。


因為太想讓對方閉嘴,我強撐著睜開了雙眼。


一眼就看見了湊在我面前的那張陌生的臉。


少年的容貌尚且還算青澀,可深邃的眉眼與濃密的眉毛已經能夠看出幾分冷冽的帥氣來。


他的手晃晃悠悠探在了我的鼻尖下方。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醒過來,與我大眼瞪著小眼,腦袋上毛茸茸的黃色小耳朵晃了晃。


「你......」


「我靠!」


我才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少年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竄了出去。


他像是撞到了桌角,倒吸了一口冷氣。


身後黑黃色的尾巴痛的筆直。


與我昏迷前看見的尾巴一樣。


「是你救了我?」


「別誤會,我隻是恰巧路過,出門前看了黃歷說今天不宜殺生,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少年長了張不錯的臉,但說的話卻讓人忍不住想皺眉。


他將一碗粘稠的仿佛是米飯一樣的粥扔在了桌子上。


我從床上艱難的坐起身來。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救了我。」


我抬頭,朝著少年露出了一個真摯的笑容。


他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坐在餐桌旁,我用勺子攪動了一下眼前的不明物體。


「抓緊吃,吃完了趕緊走,我可不想留個人類在家裡。」


吃......什麼?


「恕我直言,這是什麼東西?」


少年就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或者說踩到了尾巴的老虎——一蹦三尺高。


「燕麥粥你看不出來嗎?!我做的這麼完美你這個不識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