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些信都是我朋友們給你的，他們很感激你。」

裴珂看著我，像是將我完完全全看透。

那些信封並不沉重，可信裡的每一個字對我而言，都如同有千斤重。

黑色的筆跡暈染，我抬起頭來，對上了裴珂的視線。

我想，我會考慮得很清楚。

10

大概是為了徹底給我一個教訓，整個高三下半學期，爸媽都沒有聯系過我。

我也樂得清淨，可以安心學習。

離開了那個讓人窒息的家庭，反倒在學習和考試上越發的平靜和有耐心。

而我也在高考那天超常發揮，進入了不錯的學校。

堂姐也如爸媽所預料的那樣，進入了頂級學府。

至於裴珂，才讓我驚訝，他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學霸。

我選擇了獸醫專業，不為了任何人，隻為了我自己。

那是我感興趣，並且有所天賦的事情。

而堂姐也學了醫，在得知我的專業後，爸媽第一次給我打來了電話。

「林確，不是我說你，你那個學校學獸醫能有什麼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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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堂姐，讀書成績好專業好，以後就是社會上最頂尖的人才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會和你堂姐一爭高低，隻會讓自己輸得很難看。」

他們竟然覺得，我是為了和堂姐爭一個輸贏，才選擇這一條路。

真狹隘的人啊。

看著窗戶外的藍天，我的心情格外的平靜。

「爸媽，你們隻能看見這些，並不意味著我也隻能看到這些。」

「堂姐這麼優秀，不抓緊些讓她變成你們的親生女兒，何必給我打電話呢？」

「還是說你們自己也知道，你們沒這個命。」

「我的成績平庸，難道不是拜你們所賜嗎？自己是什麼樣的基因，真的沒一點頭緒？」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爸爸的咆哮聲，可我已經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身後傳來鼓掌的聲音，我回過頭去，對上了裴珂驕傲的視線。

可如今他眼裡的驕傲，是為了我。

我起身，走上前去，抬起頭認真的看向他。

裴珂在我的注視之下幾乎潰不成軍，伸手擋住了我的眼睛。

「你看我幹什麼......」

「裴珂，你那天說得話還算數嗎？」

「什麼......」

他的話說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我的視線重新恢復了光明。

看著他不敢置信的震驚模樣，我笑著，伸手握住了他螺旋槳一般的尾巴。

「可我不僅要捏耳朵，還要摸尾巴。」

「好。」

「裴珂，你的尾巴好粗。」

他的尾巴在我的手心裡輕顫，上面的絨毛弄得我的手心痒痒的。

尾巴輕輕一甩，勾住了我的腰，我跌倒在了他的懷中。

他將頭埋進我的脖頸，那尾巴卻不受控制的摩梭著我的腰部。

「你喜歡就好，主人......」

我笑著，抱住了他的腰。

11

大學的生活離開了堂姐和爸媽後格外的順利，我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遇到了很不錯的導師。

裴珂仍舊在參加拳擊比賽，這一次不是為了生計，而是因為熱愛。

而我成為了他們的隊醫，有了我的幫助，裴珂隊伍裡的獸人越發的強悍。

而每一次在學業上遇到難題的時候，裴珂總會第一時間在我的身邊鼓勵我。

兩年後，我終於完成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攻克了業內最大的難題，獸人的先天性缺陷。

比起人類，獸人擁有更加強大的體能和反應速度，但與之相對應的，大部分的獸人都有著先天性的心髒問題，因強大的供血需求和人類心髒的不匹配，許多獸人都會在三四十歲時早逝。

當初，白榕的身體也有這個問題。

而今我在導師與朋友們的幫助下，邁出了醫學界艱難的一步。

名聲大噪。

甚至還有了醫學界的採訪。

但在所有圍繞著病情和技術的訪問之中，總有人的聲音格外突兀。

這個人，就是堂姐。

「林小姐，我聽說您讀書的時候成績並不優秀，怎麼讀了大學就和換了個人似的，這樣艱難的醫學研究真的是你可以完成的嗎？」

「還是說，有人想要您站在臺前說話呢？」

堂姐就差直接說我是偷竊了別人的成果。

一時之間場內寂靜無聲。

我笑著，拿起了話筒，站起身來。

「如果要說有內幕，確實也有，但這個內幕是我從八歲開始翻閱醫術古籍，照顧了一個先天不足的獸人十年。」

堂姐的臉色一下子刷白，她知道我在說誰。

「我從前的成績確實算不上名列前茅，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是一個一事無成的人。」

「上帝恰好給我開了一扇窗戶，我從這扇窗戶裡看見了外面的漫山遍野，我覺得這很公平。」

「也請所有尚且沒有成功的人們謹記，短暫的成績並不意味著你往後的人生，人生很長，這道題目你需要很久的演算過程，出錯了那就再算一遍，沒有什麼好糟糕的。」

「我站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解答。」

臺下掌聲雷動，我看見後臺處的裴珂，朝著我笑容燦爛。

我與堂姐一起出了名。

她毫無證據隨意汙蔑我的行為遭到了網友的怒罵，很快就有人扒出了她與我的關系，還有人發現堂姐不僅在學校裡腳踏好幾條船，還學位造假，甚至在實習期間出現過醫療事故。

學校得知此事後立刻駁回了堂姐的學位，表示會嚴肅處理。

她一夜之間從天堂墜入地獄。

網友們紛紛嘲笑她，讀書好空讀書，還不如重新學習做人。

我本以為此事告一段落，卻沒想到竟然在醫院看見了遍體鱗傷的白榕。

原來他在當初高中畢業後選擇回歸家庭，成為家庭主夫，這一次得知堂姐出軌，一怒之下與對方爭吵，卻被堂姐失手捅傷。

原本不是什麼大問題，卻在檢查身體的時候查出了他心髒早衰。

是先天不足所導致的。

12

當初，為了讓白榕身體健康，我每日變著花樣的做藥膳。

不僅不讓他操勞，一些劇烈運動和刺激性食物全都是被我拒絕的。

可偏偏那些都是堂姐最喜歡的，想必這些年二人一起吃了不少，加上後來白榕回歸家庭，每天的家務活便是一大堆，操勞在所難免。

這一次怒火攻心，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再一次看見白榕的時候，他慘白的臉色和瘦削的身體實在是讓問我大吃一驚。

護士見我來立刻將白榕的具體情況全部告訴了我。

等她出去後我還在看著白榕的病例，他卻突然開口。

「林確，你看我如今這樣，心裡一定在暗爽吧。」

我沒有抬頭，隨意敷衍道：「你想多了，我是醫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可顯然白榕是不相信的。

「我當初以為，她聰明能夠給我帶來好的生活，現在看看，是我選錯人了。」

「林確，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你願意和我重新開始嗎？」

白榕語氣裡的故作深情實在是給我惡心壞了。

我合起手中的本子，淡淡瞥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我家崽子醋意大，這些話不要再說了。」

白榕眼中的光眼看著暗淡，病房的門卻被人猛地踹開。

堂姐陰沉著臉大步走了進來，一把抓住了白榕的頭發將他直接從床上拽了下去。

「媽的你這個騷狐狸！敢背著我偷人？！後悔了是吧我告訴你晚了！」

「老娘今天打不死你！」

堂姐經歷了這段時間的網暴，精神狀況也並不好，整個人看著憔悴又陰沉。

我立刻按鈴叫來了保安，當人將堂姐拽開的時候，白榕抱著腦袋瑟縮在牆角，耳朵和尾巴都在發抖。

他原本蓬松的狐狸尾巴，現在已經變得雜亂。

上面的毛失去了原本的光澤，難看極了。

「怎麼回事？」

裴珂握住了我的手，另一邊的臂彎還抱著大束玫瑰花。

我搖了搖頭，將情況輕聲和他解釋了一遍。

另一邊被保安拉走的堂姐從我身邊經過，對著我破口大罵。

「林確你以為你贏了嗎！你做夢！我告訴你你爸媽愛的還是我！」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他們都不會愛你永遠不會！！」

堂姐癲狂的笑聲在走廊裡回蕩，裴珂用力握著我的手，擔憂的看向我。

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祈求父母愛我的小姑娘了，我有自己的愛人和事業，有追求與夢想，過往一切在我看來，如同雲煙。

我安撫的撓了撓他的手心，下了班與他一起回了家。

可卻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被告知，白榕在昨天被接走了。

想必是堂姐不希望他留在我的手下。

其實白榕的身體狀況並不好，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我難以插手。

隻能期許堂姐作為一個醫生，至少明白簡單的治療手段。

可我還是想簡單了，沒過幾天，白榕就被救護車送往了醫院。

他渾身是血，耳朵和嘴巴裡都不斷的湧出大量鮮血，卻還是死死抓著我的手腕。

「她、她給我下藥......虐待我......」

白榕的話斷斷續續，但我聽明白了。

我給了一旁護士一個眼神，她立刻打了報警電話。

這一場手術持續了十幾個小時，離開手術室的時候我的腿都在發抖。

人是救回來了，可白榕的身體虧空的太厲害了，就算救了回來也活不了多久了。

和裴珂坐在車內，我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誰能想到呢，竟然最後是這樣的結局......」

「是啊，隻能說他選錯了路。」

裴珂握著我的手，放在嘴邊落下了一個吻。

我偏頭看向認真開車的裴珂，他已經從少年變成了男人的模樣，硬朗的五官和不怒自威的眼神，任誰都不會知道他在床上用尾巴纏著我叫主人的模樣。

我笑著，趁著紅燈親了親他的嘴角。

「餓了。」

裴珂沒有說話，可尾巴卻悄悄纏住了我的手腕。

13

警察沒有找到堂姐，她卷走了我爸媽的前, 趁著夜色跑路了。

警察局內，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頹唐的夫妻。

多年未見, 他們哪裡還有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

看見我，爸媽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 臉上寫滿了拘謹。

「確確......」

「你們不用這樣叫我，我們沒有那麼熟悉。」

他們眼裡僅剩下的一點光芒, 也在這之後暗淡。

我答應了每個月的赡養費, 不多, 隻夠他們日常生活，可修補關系, 我沒有那麼闲。

醫院裡還有大堆事情等著我去處理。

堂姐最終還是落網了，卻是被她的親生父母押送回來的。

我終於見到了伯父伯母。

他們看著我的眼裡滿是歉意。

「確確，我很抱歉我們的女兒給你帶來了這樣大的痛苦。」

原來當初, 堂姐之所以沒有自己的獸人, 是因為她的獸人已經因為不聽話被她殺死。

而伯父和伯母之所以一直遠居國外, 是因為他們發現堂姐在他們的水杯之中下了藥。

那個時候的堂姐還是個小孩, 就算報警也不會得到懲罰。

沒有辦法, 他們隻能將堂姐送走。

原本當初是想要直接送去孤兒院, 可親生父母尚在的孩子送往孤兒院並不符合規定，百般思索之下, 才送往了我們家中。

至於原因，是堂姐常常表達出羨慕爸媽對我的愛。

伯父伯母認為, 她既然這樣向往我的家庭, 或許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成長, 會讓她改變身上的暴力因子。

「可我們沒有想到，她如此極端。」

「確確，如果你恨我們，我們也可以理解。」

看著伯母飽含熱淚的眼睛, 我隻是嘆了口氣。

恨嗎？

我本以為，爸媽早就已經忘記了我的成人禮，天知道前兩天我聽見他們說要為我慶祝的時候，我的內心有多麼的喜悅和興奮。

「作（」而且，我已經知曉，當初我在宴會廳門口暈倒，也是他們看見了堂姐的朋友圈後，讓被資助的裴珂前來救我。

這些年，他們為了當初那個死在堂姐手下的獸人，一直專注於獸人的社會保障, 連我的醫療研究，也有他們的資助。

「算了，以後的日子, 慢慢彌補吧。」

我笑著, 牽著裴珂的手走出了警局。

屋外陽光明媚, 我深吸了一口氣。

「在想什麼？」

「在想，原來上帝真的存在, 我失去了家人，擁有了你, 雖然成績平庸, 可卻也成為了想要成為的人。」

「冥冥之中, 好像一切失去的都用另外的方式回到了我的身邊。」

「那麼親愛的主人，我今天失去的和你約會的時間，你要如何彌補我。」

我笑著, 湊到他的耳邊低語。

裴珂的尾尖微微發抖，拉著我的手便朝著車子走去。

「急什麼，日子還長著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