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第3章

「姐姐,可以吃了嗎?」


我趕忙用手裡的長筷子先給他盛了一碗面,再澆上湯汁放在他面前。


「吃吧,你餓了先吃。」


「咕!」那小子狠狠吞了一口口水,端起碗大大吸了一口面條。


「嗚,香,薛大哥快來吃面,太香了。」說著,又是幾大口面下肚,一碗面已經見底兒了。


裡面說話聲被打斷,薛瑞扶著薛姨走了出來。


我趕忙招呼:「快坐,隻簡單做了面,趕路辛苦,餓了吧。」


薛瑞第一次正面看著我,接著正式道謝:「多謝你,我母親得你照顧才能活得如此康健,我應向你行大禮。」


說著就要拱手後退,我趕忙扶住他的手臂。


「不用不用,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要是想謝我,就多吃兩碗面吧。」


薛姨也笑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光嘴上謝可不成,先吃飯。」


薛瑞終於坐了下來。


我暗暗呼出一口氣,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


跟著薛瑞回家的士兵叫小六,聽說家裡爹娘死了,十歲就跟著幾個哥哥當了兵,戰場兇險,幾個哥哥先後都死了,隻有他得薛瑞照顧活了下來。


從此他就跟著薛瑞,成了他的親兵。


至於薛瑞,因為人機靈,剛開始做斥候偵探敵情,當中辛苦不小,隻說現如今在一個將軍手下做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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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也是公幹在身,特意告了幾天假回家,之後還要連夜趕路跟上大部隊。


說話間,薛瑞也吃了好幾碗面,桌子上的小菜已經被小六和他掃蕩一空。


薛姨一聽他還要走,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我輕拍著他的背順氣。


「薛姨,您不是還教育我好男兒志在四方,怎麼自己反倒哭上了?」


「是我貪心了,如今能回來看我已是知足。」


薛姨道。


薛瑞視線落在家裡的每一處角落。


看著新翻修的房子,家裡的擺設,修長的手指摸了摸薛姨衣角的布料子,最後再看向我。


「沒想到我當初臨時起意,將你買回來,居然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以為母親能活著已經是最大的希冀,剛開始站在院子門口,我甚至不敢走進來。


「沒想到,你管家種田,將日子過得這樣好。


「我薛瑞實在是無以為報。」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薛姨就搶先道:「你要是實在想報恩,就娶了江雪做妻子如何?」


我目瞪口呆。


薛瑞也是進退兩難。


「娘……」


「你一去三五載,江雪替你在家行子女孝道,我已然將她當成親閨女般看待,戰場兇險刀劍無眼,這次回來,下回還不知有沒有命回來看我。


「你與江雪成親,脫了她的奴籍,你走你的,她能自由自在地活,也免得招有心人惦記。」


我瞬間想到了曹文金,也許是我挑戰了她們的權威,曹氏兩口子不死心,想起來就會對我使絆子,如今我已經許久不敢進城了。


我不知道是他們放棄了還是憋著什麼壞水。


薛瑞看了我一眼,臉上有可疑的紅暈:「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母親說了算。」


我:「薛姨……」


幾個人目光都轉到我臉上。


我硬著頭皮道:「這可跟咱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不是說薛大哥回來就幫我脫奴籍,放我走嗎?」


薛姨拉著我道:「走什麼走,你不是要立女戶,還要招上門婿?與其平白無故便宜了他人,還不如考慮我這兒子țũ̂₊,力氣有一把,人長得也不醜,如今又在軍中擔任要職,俸銀應該有不少吧,將來捎回家都給你。


「還有,你有個在軍中的夫君傍身,看誰還敢打你的歪主意,再則,將來生的孩子都跟你姓,你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咳咳!」


薛姨話一說完,身後就響起薛瑞的咳嗽聲。


薛姨回頭就是一聲輕嘖。


「你咳什麼咳?我跟你說,你能娶到雪兒那是撿到了寶,別不知足。」


薛瑞忽地笑了。


「娘,我又沒說不同意。」


薛姨又回頭問我:「聽見沒,他同意了,你呢?」


「我……我……」我看著滿含熱切的薛姨,隱隱期待的薛瑞,紅著一張臉就跑了。


「我考慮考慮。」


「嫂子,哎不對江姐姐,等等我。」身後是小六追出來的聲音。


10


放好馬厩,我將菜地裡扒下來的菜葉子全都喂給了薛瑞和小六騎回來的馬吃。


小六拍著馬兒一臉羨慕。


「真好,在戰場上的時候,幹草都吃不飽,如今居然能吃上鮮嫩的綠色菜,真好,什麼時候天下沒有戰爭,大家都能吃得飽穿得暖就好了。」


太陽光照來,我暖暖地笑。


「你們就是在做這樣的事啊,如今的拼殺正是為了換來將來的安定。」


「我哥哥們死後,我為了不被殺而拼命地殺別人,可有時候覺得也挺沒勁的。


「江姐姐你這樣一說,我突然間覺得,上陣殺敵好像還挺有意義的。」


「本來就有意義啊,你想想要不是你們在前面拼殺擋著,我怎麼會安心在這裡種菜對不對?」


「嘿嘿,江姐姐說得對。薛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回頭,就見薛瑞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小六不知什麼時候溜了,薛瑞站在我身邊,比我高出一大截。


「我見過陳貴了。」薛瑞說,「多謝你照顧我母親。」


「我本就是你買回來的婢女,況且你已經謝過我好幾回了。」


「可是你做的已經超過一個婢女的職責,這個家裡的一切可以說都是你一手打造的,所以不該是你離開。


「我想過了,你不嫁我也可以,你留下,我會帶著母親搬出去。」


薛瑞道:「可我如今還在軍中任職,兩年間恐怕不得空闲,母親恐怕還是要託你照看,不過你放心,接下來我會付酬勞。」


說罷,薛瑞將馬身邊,解下來的一個灰撲撲的袋子打開。


我好奇,往裡望了一眼,隻見金黃燦爛,竟是一袋金錠子。


「喏!都給你。」


我努力捂著嘴,生怕自己叫出聲。


就問,好人誰用這麼破的麻袋裝金子,而且一裝就是一大袋。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說這些都給我。


哈,哈哈。


我簡直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好在,薛瑞將袋子口袋扎回了原位。


「這些回頭再說,如今確實有一件緊要的事情,要你同我去辦。」


11


等我到了城中的時候,還在被薛瑞砸錢的眩暈裡。


原來,當士兵這麼賺錢的嗎?


薛瑞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親自給我倒了一杯茶。


「你放心,我這些金子都是正經得來的,我們剿了敵軍,搜到了許多金銀,將軍賞給了我。」


「哦。」我悶悶地答,「那你也不能給我呀,你應該讓薛姨幫你收起來。」將來好攢著幫你娶媳婦。


不過我後半句話沒說,媳婦什麼的,是我們之間的敏感話題。


「我娘讓我給你收著。」


薛瑞道:「我也覺得它們在你手裡,也許會物盡其用。」


什麼用,打首飾,然後戴滿全身嗎,那我可太開心了。


「咳。」自嗨結束,我問薛瑞為何帶我來城中喝茶。


薛瑞道:「叫你來認認人。」


話音剛落,門就從外被推開,一男一女被堵著嘴推了進來。


我一瞧好嘛,這不是姓曹的夫婦嗎。


曹文金顯然是從脂粉館裡被拽來的,衣衫還沒有穿好。


曹夫人也沒好到哪裡去,慘白著一張臉,隨時要一命嗚呼的樣子。


曹文金看見我,立馬開始掙扎。


被小六一腳踹倒在地。


「老實點。」


「小六。」薛瑞一聲喚,小六將曹文金和他夫人嘴裡的破布拽了出來。


我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薛瑞。


所以他這是要幫我出氣?


曹文金罵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賤婢。」


曹文金說話很難聽,說我勾搭上了野男人,居然敢戲耍他,可想過後果。


曹夫人反倒是擔憂地多看了兩眼薛瑞。


薛瑞走上前,背著手一腳將曹文金踢翻。


「聽說你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


「你就是買江雪那個獵戶?」


「不錯。」


「區區獵戶,竟敢綁我,你打聽打聽,我堂哥乃是朝廷命官,惹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說的可是曹文博,我已著人去叫,他來之前,我們先算算你欺辱我的人的下場。」


「區區一個女婢,下場什麼,我是想納她過門,可她不識抬舉,竟不同意。」


「她不同意你又做了什麼?」


「她不同意,我就叫人準備堵她,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看她還不乖乖進府,不過被一個叫陳貴的破壞了。」


我愣神,原來還有這樣的一出,陳貴竟然沒告訴我,怪不得他會被趕走。


薛瑞一聽冷了眉眼。


「冥頑不靈。」說罷,薛瑞直接一拳頭打在曹文金胸口上,聲音也不太大,可曹文金一口血湧上來,吐在地上。


想罵人已是一臉煞白,隻剩下大喘氣了。


「今日叫你來,我就是要告訴你,江雪的主意不是什麼人都能打的。曹夫人你說是不是?」


曹夫人看上去冷靜多了。


「聽說買江雪的獵戶去投了軍,想必你已在軍中混出了一番模樣,如今才敢如此行事吧。」


薛瑞點頭。


曹夫人道:「可江雪當年也不過是被你買回去的婢女,如今我願花重金再將她買回來,也不是為奴為婢,而是要讓她當主子,過好日子,你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薛瑞道:「你覺得是當主子,所以就不考慮他人的感受,這叫當主子,當狗還差不多。」


「你做不了江雪的主吧?」


曹夫人眼睛看向我。


這一次,我勇敢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明確表示過不願意,你不聽,以為我在拿喬,之後又多方威脅,還說要重新將我買回去。


「試問,你何曾將我看作一個人,薛瑞說得對,你將我當狗還差不多。


「如今我再告訴你一遍,即使你花上百倍的錢我也不願意,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看不見你們這樣內心醜陋的人。


「還有你那個夫君,我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


「隻有你會當他是個寶,爭著,防著,當個寶似的供養著,你這一生都讓我覺得可悲。」


我扯開了曹夫人的遮羞布,她臉色變得更加煞白,似乎觸碰到了心底的痛處, 下體的裙擺上,也添了幾抹猩紅。


「聽清楚了,她不願意, 你可以死心了, 或者說你可以不必到死都討好你那位夫君了。」薛瑞道。


曹夫人心如死灰地閉上了眼,薛瑞的話說對了, 她臨死都想讓我進府, 就是為了討好曹文金,她以為這樣就能讓曹文金善待她的女兒。


這是多麼的可笑。


一個連妻子都不會善待的男人,怎麼會對她的孩子好呢?


曹夫人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曹文金緩過一口氣,還在掙扎。


「我堂哥不會放過你的, 賤婢窮鬼,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正好,曹文金身旁有花架子,他操起花架子就向薛瑞砸來。


「小心!」我大聲示警, 然而薛瑞這一次反應如此之慢。


等他慢吞吞地轉過身,曹文金的花架子已經砸到了他腦袋上。


千鈞一發之際, 他隻來得及伸起胳膊擋了擋。


可在他擋住的那一剎那, 薛瑞反腳就踹到了曹文金的褲襠上。


直直將他踹出去幾米撞到牆邊才停下。


「啊!」曹文金一聲大吼, 捂著下體痛苦地嚎叫, 眼見是廢了。


接著曹文金的堂哥曹文博來了。


他看到堂弟倒地不起,本來是要發怒的,可當薛瑞拿出身上的一張文書。


直接下跪了。


他說以後一定好好約束堂弟行事, 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


而且看薛瑞手臂帶傷, 還說要讓曹文金賠償。


直接將我爽到了。


活了這麼久,今天是最痛快的一天。


後來我得知,那天薛瑞的一腳, 直接讓曹文金斷子絕孫。


曹夫人那日過後也心如死灰,沒多久就去了。


聽說去時, 嚷嚷著原來是自己想錯了。


反倒是曹文金斷子絕孫後, 對自己唯一的女兒,上心了起來。


看來人吶有時候就是要另闢蹊徑, 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回去的路上, 薛瑞問我, 不會覺得他太過殘忍吧。


「你不會覺得我仗勢欺人吧,我平時不這樣,姓曹的禍害過很多良家婦女,這幾年越發猖狂, 我不處置他早晚成禍害。」


我搖搖頭。


「你不會把我當成什麼聖母慈女了吧, 如若我有能力,恐怕比你還要仗勢欺人呢。」


薛瑞就笑了。


他說:「我允許你仗勢欺人。」


我紅著臉暗中吐舌頭。


誰教他的土味情話,簡直又霸道又好笑。


薛瑞將他帶回來的一麻袋金錠子塞到了我床底下, 叫我隨便花。


軍中紀律嚴明,他必須在假期結束前趕回去。


臨走時,他問我可考慮清楚了。


我問他考慮什麼。


他說:招上門婿的時候,他有沒有資格?


我紅著臉道:「等你凱旋時, 我告訴你答案。」


「駕!」薛瑞走了,他將奔赴下一場山海。


而我,用可以隨便花的金錠子買了地, 種出另一片錦繡榮田。


我們各自拼殺,下一次頂峰相遇,我和他想必都會得到滿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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