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我這要不到錢的媽媽，為了滿足李光鍾的欲望，隻好每天下班之後，和爸爸一起又去打了幾份零工。

9

在宿舍樓下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時，我眼皮一跳，正要轉身。

我媽已經眼尖地發現了我，她衝過來抓著我的手，「撲通」一聲就給我跪下了。

「我的好女兒哦！求求你給條活路媽媽走吧！」

「我和你爸都快六十歲的人了，天天打三份工，累得要死要活，就為了供你上學呀！」

「媽讓你去做家教也是為你好啊！咱家條件沒別人好，你就是不肯屈尊做一下兼職補貼家裡，這是要逼死媽啊！」

不愧是我媽，三兩句話就把我說成了一個隻知道吸血又虛榮的白眼狼。

我爸在一旁抽著煙，就要拉我媽起來。

「你這像什麼樣子？孩子不要面子的？實在不行我就把家裡唯一一套房子賣了。」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眼見周圍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我媽更是越嚎越大聲，一直喊著「活不下去了」。

我也「撲通」一聲跪下了，眼淚說來就來。

「我的好媽媽啊，不是我不肯每個月給家裡三千塊錢啊，是因為我每個月要負擔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已經很難了呀！」

「我現在每天都睡不著覺啊！我恨啊！我就應該聽媽媽的話，輟學去打工啊！我比不上我哥哥啊！」

「畢竟哥哥考上了清華啊！他還加入了教授的項目組，前途無量啊！所以每個月問家裡拿五萬當科研經費，也是應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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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群眾「轟」地一聲炸了！

「這頭問女兒每個月要錢，那頭一個月給兒子五萬塊？到底誰是吸血鬼啊？」

「我男朋友也在清華，沒聽說科研經費都要自己掏的啊。」

「懂了，不僅不給女兒生活費，還要女兒給家裡錢，因為家裡錢全給兒子了啊！」

「女兒是草兒子是寶，北大是草清華是寶唄！」

這位仁兄拉仇恨的話一出，頓時引起了全場的憤慨。

這事情怎麼不照自己想的發展啊？我媽一看，有些慌了，隻好繼續拉著我幹嚎。

我爸一聽，覺得丟臉，這回是真想拉我媽起來了，

誰知我媽正哭得起勁，狠狠甩開了我爸的手，我爸一下子沒站穩，後腦勺重重磕在了地上。

「救護車——」

10

我爸昏迷不醒。

醫生說檢查身體沒有什麼問題，隻是不知道為何，遲遲沒有醒來，需要家屬陪護。

我媽還在怪我，絕口不提她甩我爸的那一下。

「你要是早早聽我們話，你爸還會出事嗎？」

李光鍾匆匆趕來醫院的時候，我媽幾乎認不出他。

眼窩深陷，眼睛布滿血絲，面頰消瘦，皮膚緊貼著骨骼，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跑了。

李光鍾跟我媽說自己是在趕實驗進度。

一家之主倒了，看到李光鍾，我媽才似找到了主心骨，她小心翼翼地跟李光鍾打著商量：

「光鍾啊，你看能不能跟學校要點之前的科研費用回來？家裡的錢都花光了，你爸又住院了，這……」

李光鍾眉頭緊鎖，不耐煩地解釋：

「做實驗就是費錢，之前的費用都花了。」

他下意識點了一根煙，看到我媽震驚的目光時又「嘖」了一聲，掐滅了。

「醫藥費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他沉聲應下，我媽頓時覺得有依靠了，又瞥了我一眼。

「關鍵時候還是兒子靠得住啊，不像某隻白眼狼。」

我面無表情地劃著手機，看到私家偵探給我發的文檔，裡面一頁頁都是李光鍾的網貸記錄。

李光鍾的手機響了，他看都沒看就掛掉了，他反復在走廊踱步，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焦躁的氣息。

我在通訊錄找到了一個黑色的頭像，發了一句：

「不用動手了，他自己就會玩死自己的。錢我會照給的。」

11

一周後，我爸醒了。

一醒來他就要求我們送他回家，除此之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偶爾會將探究的眼神放在我身上。

一路上保持著低氣壓，我們到家了。

進門以後，我爸先是收好了客廳的西瓜刀，隨後「啪」地一聲，狠狠甩了一巴掌——

在李光鍾的臉上。

我愣住了，前世可沒這出啊？

李光鍾也驚愕地摸著臉上的巴掌印，我媽一下子炸了：

「你這老不死的！你打你兒子幹嘛！你這次醫藥費還是你兒子給的！」

我爸沒理我媽，隻是盯著李光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你到底有沒有考上清華？」

李光鍾呆呆站在原地，眼神閃躲：

「爸你怎麼了？錄取通知書你不都看過了嗎？這還有假的嗎？」

「還嘴硬是吧？我看你嘴裡是沒句實話了！」

我爸隨手拿起雞毛掸子就要抽他，李光鍾一邊躲一邊喊冤。

我爸喘著氣，指著李光鍾，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行，你不說是吧，你的班主任、你的同學，我一個一個問，我看你到底考了多少分！」

這下子，李光鍾就慌了，這電話要真打了，他可真的丟臉丟大了！

於是他哭著承認：「對！我沒考上清華！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媽看得一楞一楞的，「這……這到底咋回事啊。」

李光鍾聲淚俱下地控訴：

「從小你們就愛拿我和李晴比，說我是哥哥，我是男孩子，我一定要比她厲害。」

「還說我是你們一輩子的希望，是整個家族的希望。」

「你們自己不想著上進，反倒是逼我上進，我真的好累好累！我有今天，都是你們逼的！」

「今天，既然已經說破了，那我也不活了，就當是兒子不孝了！」

說著，他就衝去了陽臺，作勢就往上爬。

爸媽衝過去，一把把他拉了下來，一家子癱坐在地，抱頭痛哭。

「兒啊！你這是要了你媽的命啊！」

「光鍾，你是男子漢，考不上清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我們一起想辦法過就是了！」

「爸媽，對不起，我錯了……」

我輕輕關上門，把這出鬧劇關在了身後。

我知道，我爸也重生了。

12

從我爸的反應推測，他知道李光鍾沒考上清華，也知道我是被西瓜刀所殺的。

但一口都沒提賭博和網貸的事情。

看來是在我死後不久才重生的。

隻是重生後，對這個兒子，他會打會罵，但依然會站在李光鍾那一邊。

在我飛回北京後，我爸給我打了一通電話。

「之前，是爸爸對不起你。當時爸爸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不能再失去一個兒子了……」

「李晴，既然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們就一起修正這個錯誤好不好？」

「這次，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成不成？」

我幾乎抑制不住地冷笑了起來。

「就他李光鍾的前途重要，我李晴的命不重要是吧？」

「我親愛的爸爸啊，你知道你走了以後，我流了多久的血才死的嗎？」

「你又知不知道，荒郊野嶺，沒有人，但是有狼哦。」

我一字一句地說：

「就因為他帶個把，所以從小到大都是我給他讓步，哪怕讓的是我的命！」

「你們還配當爸媽麼？」

對面那人停頓了許久，然後才是帶著哭腔道：

「對不起，晴晴……」

我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

13

很快，我家門口被潑上了紅漆，血紅的大字觸目驚心：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爸媽終於知道了，他們最愛的兒子李光鍾名為在清華上學，實則都在賭博和網貸。

沒多久，李光鍾所有的親戚、朋友、同學也全都知道了他偽造學歷、欠下天價債務的事情。

因為他們都收到了一份匿名郵件，裡面有一份 pdf。

《關於李家第 xx 世孫李光鍾高考 235 分卻稱考上清華的全過程》

pdf 詳細論述了李光鍾欺騙世人的來龍去脈，不僅有他偽造假證的小票，他去賭場輸紅了眼的照片，還有他的網貸記錄。

圖文並茂，論據充實，讓人信服。

一向力挺李光鍾的舅舅感覺面上無光，一聲不吭地退了親戚群，刪除了所有炫耀李光鍾的朋友圈。

親戚群、同學群裡炸開了鍋，一下子就刷屏 99+。

「這怎麼可能？光鍾可是我們李家的驕傲啊！」

「這是赤裸裸的欺騙啊！他就是這麼辜負我們的信任的嗎？」

「李光鍾，你出來跟大家解釋一下。」

更有好事者把 pdf 發到了網上，因為過於炸裂，一下子就登上了微博熱搜。

「笑鼠，就 200 多分怎麼敢碰瓷清華的？」

「清華：風評被害。」

「所以不僅假裝自己考上了清華，騙光了家裡人的積蓄，還欠下了百萬債務？」

「救命，看到李光鍾在升學宴還分享學習辦法我就繃不住了。」

「是分享 235 分的學習方法嗎？」

……

當初因為「清華」的名頭捧得有多高，如今摔得就有多慘。

李光鍾名譽盡毀，成為了過街老鼠，徹底地社會性死亡了。

但他現在，還顧不上這些輿論影響。

14

我躺在舒服的小床上，戴上耳機，打開了家裡的監控。

我爸、我媽、李光鍾，三人坐在客廳，氣氛凝重。

我爸手裡拿著雞毛掸子，指著李光鍾，喘著氣問：

「你實話跟我講，這錢是怎麼欠的，欠了多少？說！」

我爸猛地抽了一下桌面，李光鍾整個身子跳了跳。

他理直氣壯地說：「就是當初為了給您支付醫藥費的時候借的，誰知道是高利貸啊！」

「你到現在還不肯說實話是吧！我那醫藥費頂多幾萬，什麼高利貸能滾到一百萬？！」

我媽在旁邊抹著眼淚，勸道：

「光鍾啊，你就老實跟你爸說了吧。從小到大我們最寵的就是你了, 你要什麼我們沒給過你？為什麼要幹這種傻事呢？」

李光鍾梗著脖子不肯說話。

我爸胸膛起伏得越發厲害了，他抖了抖雞毛掸子。

「行, 你清高你不說, 我現在就把房子賣了搬走, 以後這債你就自己還吧！」

想到那群兇神惡煞的要債人，李光鍾才慌了。

「我……被人騙著去了地下賭場, 我本來手氣很好的！一直都是贏的, 隻是後來才開始輸的……」

「我本來是打算好好賺錢孝順您和媽媽的呀！」

「誰知道……誰知道，肯定是他們出老千！爸！你要幫我啊！不然他們就要把我賣了啊！」

「我們把房子賣了！然後找李晴, 對！她是北大高材生, 畢業之後工資肯定很高的！」

我爸失望透頂地看著他, 他擺著手, 說了句什麼。

耳機裡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 世界一片安靜。

我隻看到我爸和李光鍾在說著什麼, 隨後李光鍾不知從哪裡找出了一把西瓜刀——

狠狠地捅進了我爸的胸腹。

鮮血流了一地。

我媽暈在了血泊之中。

李光鍾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倒在地上的爸爸, 奪門而出。

我同時撥打了 110 和 120。

然後看著監控中的爸爸費力地從褲兜裡掏出了手機, 點了兩下。

下一秒, 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我接通。

爸爸說：

「李晴，就當爸爸還你一命了。」

15

媽媽因親眼目睹兒子殺害丈夫, 瘋了, 住進了精神病院。

每天隻會躺在床上, 和路過的所有人說：「我兒子考上了清華！他是我們全家的希望！」

而李光鍾，則因故意殺人罪，情節十分惡劣，被判處死刑。

臨刑前，我去探望李光鍾。

李光鍾惡狠狠地盯著我。

「沒想到啊，不吭聲的狗咬人最痛。李晴，那份 pdf 是你做的吧？」

我點頭，幹脆利落承認了。

「那你又是怎麼說服爸爸把房子留給你的？」

我錯愕地抬眼。

「如果那天爸不是說要把房子給你，再也不管我了, 我也不會失手殺了他。」

「呵，這就是所謂的好爸爸嗎？說著我是全家的希望, 結果連房子都不是留給我的。」

不, 本來，我家所有的一切都是留給你的。

隻是重生後的爸爸，也許因目睹我死亡, 心有愧疚，加上李光鍾頑劣不堪, 才把養老的希望放在了我身上。

他知道, 以我的性格, 我不會不管他。

那套老破小的房子說是給我，不過是為了討好我。

「對了，李晴的成績出來了嗎？她成績不是一向很好的嗎？」

「（我」誰知道一刺激就送了命。

李光鍾還在咒罵著什麼。

我轉頭走向了出口, 也走向了我光明的未來。

16

又是一年高考季。

我接到了表弟的電話, 他高興地告訴我, 他考上北大光華了，要來做我的學弟了。

我笑著說：「北大歡迎你。」

兩年後，我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從北大光華畢業。

看著披著粉領的院長為我撥穗, 想到我郵箱裡年薪 70 萬的 offer。

我真心實意地笑了。

我曾困於生活的泥沼，即使曾折翼，終是飛向了屬於自己的天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