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她又亂來

第2章

對面這次不回了。

旁邊的陸昀好像也終於消了氣,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

車停在沈家門口的時候,陸昀把冷著臉把外套披到我肩上。

「月底試婚紗,你沒忘吧?」

用李美郡的話來說,我這個冒牌貨,訂完婚就可以滾蛋了。

我猶豫了一秒,再抬頭的時候,陸昀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

「你遲疑了?你不想去是嗎?」

我倒是想去,隻是到時候,陪你去試婚紗的人就不是我了。

陸昀今天被程叢刺激得不輕,現在簡直就是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

「你當時追著程叢跑,鬧得盡人皆知,被他拒絕了才想起我,現在他勾勾手指頭,你就又要回去是嗎?」

我承認當時李美郡的首選是程家,為此還把我關在琴房,讓我在程家宴會上憑借一首曲子出盡了風頭。

但程叢那個老狐狸,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我一眼,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多久之前的老黃歷了,他怎麼還記得?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訂婚的時候才不高興嗎?

在心裡悄悄放了個小煙花。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去,試婚紗這麼重要的事,我肯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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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昀撇了撇嘴:「這還差不多。」

想哄好陸昀,好像也很簡單。

我存著私心,下車前還如願拉了拉小手。

可就在我起身的時候,一張燙金名片從裙尾上滑落了下來。

程叢的名字就這樣明晃晃地出現在我們眼前。

陸昀立刻發出尖銳的爆鳴:「沈輕語,這就是你說的跟他沒關系!」

我撿起名片,摟著裙子就跑了。

第一趟忘記拿包,我又拎著高跟鞋跑了一趟。

陸昀擰著眉心,咬牙切齒地關上了門。

「沈輕語,試婚紗那天你敢遲到試試!」

我隨口應下,跟個鴕鳥似的跑路了。

6

剛進門,就看到了站在樓梯處的沈輕語。

還有站在她身後,一襲黑裙的李美郡。

好好好。

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 cos 恐怖片是吧。

最終還是大 boss 李美郡先開了口。

「後天的飛機,這幾天在家好好待著,不要出門。」

她站在沈輕語身後出現,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柔和,仿佛在欣賞自己最卓越的作品。

十幾年了,她這種眼神,我從來沒見過。

她對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沒有天賦就是沒有天賦,你根本比不上輕語半根手指頭。」

如今,她真正的女兒回來了。

我也該消失了。

明明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但真正來臨的時候,心裡還是空落落的。

我捏著裙子,正準備回房間的時候,沈輕語雙臂環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睨著我。

「你就是許年年?」

我沒理她,她卻扯住了我的裙尾,一點點卷在掌心。

「這裙子,你穿著倒是很合身。」

我抬起頭:「你穿也合身,以後都是你來穿。」

當然,婚紗也是。

最開始的時候,是我照著沈輕語的樣子長。

隨著我露面的機會越來越多,遠在國外治病的沈輕語,開始照著我的樣子培養。

我們互為鏡子,攀附著彼此生長。

我扯回裙子,沈輕語卻在我身後開口:「我媽說你彈琴很厲害。」

我停住腳步,回頭望著她,試圖分辨出真假。

這話,不像是李美郡能說出來的。

我推開房間門,卻發現所有東西都被換掉了,胡亂堆在樓梯口的角落裡。

沈輕語站在我面前,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種天真的殘忍。

「所以,我和陸昀的婚禮上,你可以來當伴奏嗎?」

7

沈輕語丟給我一卷鋪蓋,讓我去地下室湊合幾天。

「矯情什麼,以前又不是沒住過。」

我剛來沈家的時候,整個家死氣沉沉。

我害怕想翻窗跑路,卻被李美郡抓了回來。

她扔下一個狗盆,把我關在地下室小半個月。

等我不再天天想著回孤兒院的時候,她才把我放了出來。

後來我才知道,這半個月裡,她幾乎跑遍了南城所有的孤兒院,但沒有找到比我更像沈輕語的人。

沈輕語當著我的面撕掉了機票。

「我們婚禮還早,就別急著走了,許、小、姐。」

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我忽然笑了。

兜兜轉轉,居然又回到了這個湿冷的地下室。

不過,老娘今年二十三,又不是十歲小孩了。

地下室一點光都沒有,我摸著門框,向西量了五十公分,用力一推,堅硬的水泥牆上憑空出現了一扇門。

他們這些年不是忙著吵架就是攀附權貴,沈家有點什麼動靜,我可比他們清楚多了。

我坐回車上,翻出了備用手機。

把電話打給了程叢。

對面很久才接起,語氣不善:「說,要是沒有正事我就掐死你。」

哦,忘記了。

以前為了保險起見,給自己的備用手機號標記了 99 次「詐騙電話」。

我仰坐在車上,指尖繞著一串流蘇:「怎麼,這就是你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態度嗎?」

電話那頭低聲罵了句「草」,把電話掛了。

過了三十秒,又重新打了過來。

對面像是點著根煙,呼氣的時候很慢,像是在耳邊。

「許年年,別告訴我你被趕出來了。」

我透過車頂看著天,深藍色的,西北角的一顆星星孤零零地掛著。

明知故問。

我現在連身份證都沒有。

「沒地方住的話,可以求求我。

「不巧,我家酒店還有一間大床房空著。

「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家一向不歡迎姓陸的客人,你要帶人,那有點困難。」

「……」

我倒是想,隻是以後,我應該沒有機會再出現在陸昀面前了。

8

酒店沒了空房,程叢最終把我安排在了他家隔壁。

做飯打工,我倒是幹成了程叢助理。

甚至有天在家睡懶覺的時候,還被程叢拎起來,替她未來的女朋友試衣服。

程叢屈著一條腿,靠車打著電話,我自覺地坐到後座,又被他單手扔回了副駕駛。

「你倒是睡得著,李美郡找你快找瘋了。」

我打了個哈欠,扣上安全帶:「找我幹什麼?我又不是她親生女兒。」

原本我是躲在家裡,不想露面的。

但程叢有句話說得也有點道理。

「他們明面上養你,說白了就是控制你替沈家做事,那麼點破恩情,還沒還完嗎?給他們留兩包魔芋爽得了。」

程叢沒搭話,歪頭看著後視鏡笑了笑。

我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毛呢大衣隨意扔在後座上,簡直一點男德都不守。

9

沈輕語繼承了我的手機。

別的倒是沒什麼,就是我綁架陸昀的時候拍的照片,好像忘記刪了。

我這幾天睡蒙了,在商場看見陸昀才想起來這件事。

沈輕語挽著他的胳膊,對面的自動玻璃櫃裡,是數不清的高定。

隻是旁邊的陸昀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明明隻有幾天沒見,卻像是隔了很久。

我看得出神,甚至沒聽到身後程叢的腳步聲:「怎麼,舍不得啊?

「舍不得當初應該想辦法跟我訂婚啊。」

程叢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就跟當年死活不答應和沈家聯姻的人,不是他似的。

沈輕語看中了一款嫩粉色的公主裙,晃著陸昀的胳膊撒嬌。

陸昀揉了揉眉心,一抬眼,正對上我的視線。

我低頭拉著他的袖子:「死腿,快跑啊!」

但這老狐狸跟屁股上長倒鉤了似的,紋絲不動。

等我再抬起頭的時候,陸昀已經跑到我面前了。

沈輕語踩著高跟鞋緊隨其後。

她私自把我關在地下室,又讓我跑了。

李美郡未必給她什麼好臉色。

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李美郡這個人,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滿意。

她的那點「不滿意」,也隻有我們兩個真真假假的「沈輕語」會在乎。

「你,你是沈輕語對吧?」

陸昀死死地鉗住我的肩膀,試圖在我臉上找到答案。

幾天不見,他好像憔悴了不少。

程叢輕飄飄地把我摟進他的懷裡:「我說你們陸家人,怎麼對別人的女朋友,佔有欲這麼強呢?」

陸昀氣得半死,正準備發作的時候,沈輕語死死地攬住了他的胳膊。

「陸昀,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不是在這兒嗎?」

程叢挑了挑眉:「既然見了面,就認識一下吧,許年年,我女朋友。」

我從背後掐了他一把,人前還是伸出了手:「你好,你好,你們都好,程總經常提起你們。」

陸昀看看我,又看看沈輕語。

表情痛苦,像是遇到了鬼打牆。

沈輕語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不過,她確實跟我長得有點像,程叔叔不會是喜歡……」

程叢挑了挑眉:「對。」

沈輕語:「?」

我:【牛逼。】

「對,我喜歡陸昀,所以他有的,我也要有,滿意了嗎?沈小姐。」

陸昀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程叢全當沒看見,隻是將我攬得更緊:「所以,沈小姐如果離婚的話,記得通知我一聲哦。」

10

我蹲在樓梯口,把剛才的事復盤了很久。

好一個商場如戰場。

就程叢這樣的人,舔一下嘴唇能把自己毒死吧。

左右比不過天賦型選手。

我拍拍屁股準備起身,卻在拐角處碰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昀敲著頭走過來,步步緊逼。

「沈輕語?」

我沒應,心虛想逃,卻被陸昀攔住了。

「行,你不答應也行。」

陸昀的呼吸均勻地噴灑在我的肩頭,指尖輕挑發尾:「我記得,你這裡……」

我肩頭有一顆很小的青痣,是小時候玩鉛筆不小心扎進去留下來的。

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沒消失。

這顆痣實在太不顯眼,就連李美郡可能都沒有注意過。

我屏住呼吸,糟了,今天忘記用遮瑕遮一下了。

就在這時,程叢開著輛庫裡南,一個漂移停在了我們面前。

他真的,我真給他跪了。

我連滾帶爬地上了後座,喘了好久的氣,也不見車子開動。

我茫然地抬起頭,卻看見陸昀臉不紅心不跳,就坐在我屁股後邊。

程叢有節奏地敲著方向盤,和陸昀在後視鏡中對視。

陸昀把手放在膝蓋上:「什麼條件,說吧?」

我懷疑自己中計了,但我沒有證據。

「匯誠國際的項目,報價再漲兩個點,讓給程家來做。」

這個項目,我有點印象,陸昀從訂婚的時候就在為這個項目忙前忙後。

程叢除了吃現成的,還會什麼?

我踹了踹程叢的椅子,憤憤不平:「憑什麼?」

車子開動,陸昀偏頭看了過來:「他讓我讓利,許小姐氣什麼?」

我咬了咬舌頭,死嘴,少說兩句。

陸昀見我不說話,幹脆閉上了眼。

「我第一次和我未婚妻牽手的時候,她隻抓了我一根手指頭。」

他說的這事,我記得。

我在沈家見的第一個人,其實是陸昀。

他跟我差不多大,隻是個子蹿得快,比我這個營養不良的高了一大截。

當年李美郡生孩子大出血的時候,還是陸伯母日夜守在跟前。

而且那時候,陸家生意還沒被程家攪和,在南城也是數一數二。

所以那時候,兩家關系還算不錯。

但隔天,我就因為想逃跑,被關了起來。

地下室黑得嚇人,李美郡的飯,三天才送來一次。

我又怕又冷,直到在一個反復被餓醒的午後,看到了一隻伸進欄杆的手。

掌心裡有一個剛出爐的饅頭。

我餓得說不出話,隻能用盡所有力氣握了握他的手指。

出去後沒過多久,我就在宴會上認出了那雙手。

但我再沒有和陸昀提起過這件事。

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