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怎麼走出噩夢的呢？

依稀記得，我在醒來之前看見了奶奶。

是她牽著我，走出了噩夢。

迎來了今天第一束陽光。

24

江松把我送去了宋淮名下的一家文化公司：

「璟哥，合同上要求你當坐班作者。你不介意吧？」

我能介意嗎？

三個億的違約金，我敢介意嗎？

我白了一眼江松，拿了工作牌進了公司。

在電腦前坐了一上午，我寫不出一個字。

《你還好嗎？》這本書是按照過去的十年創作的。

如今故事已經結束了，我無從下筆。

我合上電腦，去茶水間泡了一杯咖啡。

準備回工位的時候，外面突然一陣哄鬧。

然後周圍的同事都點開手機，不知道他們看了什麼，一窩蜂地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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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剛來，什麼群都沒有進。

我隨便攔住一個小姑娘問：「大家這是怎麼了？」

小姑娘一臉急切地望著外面：「小宋總今天突然來公司了，我們都想去看看傳說中的絕帥 1 長什麼樣子！」

「徐老師，我看你長得也是風韻猶存，挺有 0 的氣質，你要不要拾掇拾掇跟著我們一起去看看，指不定就和小宋總一眼萬年，直接少奮鬥五十年！」

呃……

我是 0 這件事很明顯嗎？

我擺擺手，說自己不感興趣，轉身回了辦公室。

剛拐出辦公室，就被人叫住了。

「徐老師，等我一下。」

熟悉的聲音。

我假裝沒聽到，加快腳步。

身後的人步子更快，跨步到我面前，堵住了我的去路。

手裡的咖啡杯被人順勢拿走。

「謝謝徐老師的咖啡，我很喜歡。」

我：？

同事們羨慕地望著我：

「這就是有才華的人的待遇嗎？」

「他們站在一起真配，可是還是無法阻擋我嫉妒的心。」

「宋總拿徐老師的咖啡，拿得那麼自然。他倆是不是認識啊？」

……

傳言真的很可怕。

一個午休時間過去，我和宋淮的關系就從最初他們猜想的認識，到現在的我是走後門進的公司。

後來，後門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後門。

於是，我莫名其妙被孤立了。

也有人暗戳戳地嗑我和宋淮。

但因為帶頭孤立我的人是創意部的張部長，在公司有一定的地位。

於是，那些嗑 CP 的人，也因為飯碗而迎合。

但我生性就比較寡淡，本來就不愛社交的我，即便是被孤立了，對我造成的影響也並不大。

我依舊吃吃喝喝，碼字生活。

25

今天我又被宋淮叫進了總裁辦公室。

總裁辦公室比我的碼字間還要簡陋。

聽說宋淮以前幾乎是不來公司的，就算是來也隻是看一眼就走。

因為我來之後，這裡才開始有了總裁辦公室。

也因為他的這一行為，同事們一致認為傳言坐實了。

「宋總，有事？」

「嗯。番外的劇情不行。」宋淮直入正題。

我嘆氣：「這本書本來就應該有番外，強扭的瓜不甜，強寫的文當然也不好看。宋總如果覺得番外不如意的話，要不把合同改改，我可以重新開一本。」

宋淮搖頭：「為什麼江珩要在番外和別人結婚？然後陸澤定居國外，再也不回來。這本書不是紀實嗎？怎麼不繼續按照現實寫了？我什麼時候和別人結婚了？你現在不也是在北京嗎？我每天來公司，難道就沒有一點值得你寫進小說的嗎？」

我沉默了。

宋淮朝我走近：「我就是想讓我們的故事繼續，你難道看不明白嗎？」

我明白。

可是真的能繼續嗎？

五年前，我努力過一次了。

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宋總，如果連我的寫作思路你都要幹預的話，我認為我確實沒必要繼續寫下去了。你大可以找一個槍手，讓他按照你的想法續寫。」

宋淮被我氣笑了：

「好，好，好，你寫。就按照你想的寫下去，我倒要看看你還要怎麼編。」

「好的，宋總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說完，我就準備出去。

宋淮叫住我：「等一下。」

他把手伸進我的口袋，把我的手機摸出來，搗鼓了好一會。

然後遞給我：

「這幾天我要出國一趟，我把我的電話設成了緊急號碼。公司裡的傳聞我會讓人處理，如果有人欺負你，就給我打電話。」

我沒說話，盯著手機出神。

五年前，他也是我的緊急號碼。

不知道是不是被回憶牽絆，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26

這幾天，公司裡的人真的沒有在明面上孤立我。

但是宋淮媽媽又找到了我。

帶著周明遠一起。

宋淮媽媽已經接受了宋淮喜歡男人的事實，但是她還是不接受我。

因為我沒背景，沒地位。

即便如今我能住在北京城最高的房子裡，俯瞰完整的夜景，但在她眼裡，我隻是因為利用和他兒子的過往，然後誇大其詞博取眼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沒有她的兒子，我一文不值。

所以時隔五年，她看我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嫌惡：

「明遠和我說了，你從回國開始就一直纏著小淮。你還要臉嗎？你奶奶因為你喜歡男人的事情死了，五年過去了，你還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對得起你奶奶嗎？

「五年前，因為你小淮當眾宣布出櫃，毀了和林家的婚約。你知道這五年他多走了多少彎路，才有了今天嗎？現在我斷然不會再因為你，毀了和周家的聯姻。他既然喜歡男人，就應該喜歡一個能在事業上幫助他的男人！」

我出聲反駁：「宋淮這麼累，是因為您一直在逼他，並不是因為他的性取向。你認為他和周先生在一起就能幸福嗎？他如今站的位置，還需要用婚姻來鞏固地位嗎？阿姨，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兒子。還有，我回國是因為工作，我並沒有纏著他。請您不要誤會我，也不要再把我奶奶拿出來說事。比起你，我認為我奶奶更比你懂得怎麼愛宋淮。」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這麼多。

本來也沒打算和宋淮再續前緣。

但聽到有人擺布他的生活，我還是忍不住反駁。

我不否認自己對宋淮的愛。

就像五年過去，我依舊會在深夜摸索著空蕩蕩的床單，尋找宋淮的懷抱。

愛他是我身體的本能了。

這一刻，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我為什麼還要繼續躲避？

因為他媽媽以死相逼嗎？

可是五年過去，他媽媽依舊活得好好的。

死的人卻是我的奶奶。

我有些迷茫了。

……

「徐先生，等一下。」

周明遠追了出來。

我心裡還有些氣，對他的臉色並不好。

再加上上次在飯局上的挑釁，我心底有些排斥他。

因此語氣也不是很好：

「還有事？」

周明遠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開口：

「上次飯局上的事是我不對。其實我和宋淮沒有要訂婚。都是我自己胡謅的，還有，那天的情侶戒指，其實並不是我的。宋阿姨知道宋淮那天去參加你的籤售會，就故意讓我開宋淮的車去接他。然後我在他的車上看見了戒指盒子，我就擅自戴了。我確實喜歡宋淮，並且在宋阿姨口中了解到你是一個心機深重的人。所以那天在酒局上我故意說那些話氣你，就是想讓你趕緊離開北京。」

我看著周明遠，有些蒙：

「你幹嗎和我說這些？」

周明遠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最近我一直在調查你，我發現你不是宋阿姨說的那種人。還有你剛才那些話。我和宋淮一樣，我們從出生開始就享受著別人這輩子可能都無法享受的一切。我們能擁有這些都是長輩們打拼下來的，所以我們也應當承擔肩上的責任。因此，我們的婚姻注定是鞏固社會地位的工具。我也一直這樣認為。但是宋淮這幾年不靠婚姻，也讓宋氏越來越好，他這樣的人應該擁有一次抉擇人生的權利。

「宋淮很喜歡你，過去的五年他飛了無數次羅馬。毫不誇張地講，他所有的休息時間都在飛往羅馬的飛機上。然後隻是在你住的地方遠遠看上一眼。所以，你知道自己一直在拒絕一個怎樣的人嗎？」

周明遠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離開。

我獨自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轉身往回看的時候，我想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往回看，十年前在咖啡廳外給我的遞水的宋淮在對我笑。

27

《你還好嗎？》的番外，我全部推翻重寫。

在番外裡，我給了江珩和陸澤一個完美的結局。

敲下「完結」二字的時候，我露出了這五年裡第一個發自心底的笑。

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了。

張部長從外面進來。

扔了一沓文件在我的桌子上：

「工廠那邊開始做封面了，讓你今天下午過去看看，訂好樣本後就可以批量生產了。下個月就可以正式推出了。」

我點頭，禮貌了說了句「謝謝」，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工廠。

工廠的負責人非常熱情。

看著外面天冷，我剛到就已經準備好了熱水。

我捧著熱水，跟在負責人身後，聽他給我介紹。

可沒走幾步，我就開始感到雙腿有些乏力。

我以為是又貧血了，從口袋裡摸出兩塊糖。

但依舊不見效，反而腦袋也開始昏昏沉沉。

負責人察覺到我的異常，問我怎麼了。

我本想說沒事，可剛要開口眼前的景象也開始變得模糊。

我搖搖頭，讓他把我帶到了休息室。

……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手腳被人用麻繩捆住。

腰間傳來陣陣刺痛。

28

我的大腦一片茫然。

我用力搖頭，終於看清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裡根本就不是休息室，而是一間亂七八糟的倉庫。

面前的漆黑中傳來張部長的聲音。

「嘖，也不知道宋總喜歡你什麼。一個撿垃圾的破落戶，宋總還當個寶貝似的。我在公司待了這麼久，宋總連正眼都不給我。你一個爛人憑什麼？」

「張瑋，你現在的行為是犯法！宋淮回來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可一想到自己被……

我就無法冷靜。

張瑋卻冷笑：「不會放過我？那也要他回得來啊。再說了，就算他現在回來了, 又能怎麼樣？你已經髒了，髒了的垃圾貨色，宋總還會要嗎？而且讓我找人弄你的人是宋總他媽。你覺得宋總會因為你一個髒東西, 和他媽反目嗎？」

我的心跌入谷底。

張瑋起身朝我逼近, 一邊走一邊解褲腰帶。

我驚慌失措：

「張瑋，你今天要是動了我, 你一定會被宋淮弄死！你別亂來, 宋淮媽媽隻是在利用你。我不知道她給了你什麼好處，但是就算沒了我, 還有周氏集團的少爺，你能比得過他嗎？眼下我才是宋淮媽媽眼中最大的障礙，你如果除了我，那你就會是下一個我。」

張瑋的動作頓住，他在思索我的話。

但很快, 他還是決定繼續毀了我。

張瑋越來越近，我的心逐漸涼了下去。

難道我和宋淮注定不能長相守嗎？

我閉眼，讓淚水隨意滑落。

心裡卻依舊在掙扎著。

我一遍又一遍在心裡喊著奶奶。

奶奶, 如果你能看見, 能聽見，能不能讓人來救救我？

張瑋的氣息在我頸窩縈繞, 我以為我就這樣完了的時候。

張瑋身後突然一陣巨響。

然後他整個人倒在我的身上。

我驚恐地抬頭，看見有人背著光站在我面前。

如同一道銅牆鐵壁，將我擋在安全地帶：

「阿璟。」

宋淮小聲喚我, 聲音很輕，很溫柔。

卻也隱藏不了他心底洶湧的擔心, 和驚魂未定的後怕。

「宋淮……」

我的聲音顫抖著。

宋淮把張瑋從我身上踹開，俯身將我臉上的淚擦去：

「別怕，我回來了。我來了。」

他把我從冰涼的地板上抱起來，抱得很緊，就像是一件被找回來的珍寶。

那天晚上, 宋淮在陽臺上抽了整夜的煙。

時隔五年，我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見他的名字。

「我風」親自帶著證據，送他媽媽進了監獄。

當然, 還有張瑋。

29

那件事之後，宋淮整頓了公司。

開除了很多心術不正的員工。

我的手機因為那次綁架摔壞了。

維修店老板告訴我，他在我的手機裡找到了一個定位系統。

前不久剛裝上。

算算時間，剛好是宋淮出國前把我叫進辦公室那天。

原來那天設置緊急聯系人，隻是幌子。

很久以後，在我們的蜜月旅行中我問他為什麼要給我安裝定位系統，是早就料定他媽媽會對我下手嗎？

他說不是的, 隻是單純地害怕出趟差回來, 我又跑了。

經過綁架案後，宋氏集團的股價暴跌。

宋淮卻毫不在乎，他說他能讓宋氏集團走到今天，自然是有實力的。

即便股價跌下去, 他也有辦法讓它回升。

所有一切, 都化成一句：

「阿璟，隻要你在，我就能克服萬難。」

我回握著他的手對著天國的奶奶說：

「奶奶, 你看。我好像又找回了幸福。

「如果你還在，我想我會更幸福。」

雲朵匯聚成一個慈祥的笑。

風輕輕吹過臉頰。

我知道，這是奶奶回應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