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順勢站起身，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我按照霍澄給的地址，開車前往不遠處的洛山。

因為是工作日的晚上，山附近人跡罕至。

幾乎看不到行人和車輛。

我的心愈發焦急。

打霍澄的電話，對面變成了「嘟嘟嘟」的忙音。

這麼大的山，去哪兒找一個孩子？

我聽到自己狂跳的心髒聲響。

握著方向盤的手攥緊出汗。

就算已經離婚，就算想放下霍澄，但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

這時，一輛車迎面衝撞過來。

車燈晃得人眼花繚亂，我躲避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意識模糊間，有什麼東西順著額頭流下。

再次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了。

「薇薇，你醒了？」

是霍時衍的聲音。

Advertisement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人難受，頭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

霍時衍消瘦了，眼睛裡布滿紅血絲。

他身後是霍澄和沈知意。

我質問他：「就算不愛我了，為什麼不照顧好霍澄？！」

他有一瞬間茫然：

「薇薇，你在說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怒火在胸脯裡燃燒：「為什麼要為了你的女人，把霍澄那麼小的孩子扔在山裡？」

他再次愣住了。

看上去不像是裝的。

霍澄挪動腳步，移到我面前，怯怯開口：

「媽媽，你別說爸爸了。」

「我知道錯了，是沈阿姨說按照她說的，爸爸就能徹底放下你，然後和她結婚。」

「我當時躲在山腳，看到你出事，就趕緊找了爸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唔。」

他說完，自己就開始號啕大哭。

沈知意絲毫不緊張，有些無辜：

「薇薇，小孩子的話都是說來玩的。」

電光石火間，我突然明白了。

沈知意利用霍澄向我傳達假消息，然後利用一場車禍解決我，讓霍時衍娶她。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難受。

霍時衍似乎也懂了，他護住沈知意。

「薇薇，可能是誤會。」

他想說服我，「再說，你現在也沒事了。」

我躺在床上，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場怪誕的夢。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代價嗎？

當他不愛你的時候，就會變成刀子一刀一刀地戳。

最後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霍時衍，你知不知道，這是犯罪！」

「我是可以告你們的。」

霍時衍眉心微蹙，依舊說道：

「總之，這件事我不希望你追究，你也知道傅家律師團隊的實力。」

暗含淡淡的警告意味。

勢必要將沈知意偏袒到底。

就連霍澄，他也抽噎著試圖拉我的手：

「媽媽，你放過沈阿姨吧。」

「是我的錯，可我也隻是想換個媽媽而已。」

他小小的身子，也擋在沈知意面前，面露祈求地看著我。

父子倆都沒看到，沈知意衝我挑釁地笑了。

她是該得意，畢竟我辛辛苦苦照顧的人都偏向她。

我閉上眼：「從今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們了。」

沈知意帶著霍澄先離開，霍時衍還不忘繼續說道：

「宋薇，不準找知意的麻煩。」

我麻木地點點頭。

霍時衍這才滿意地離開，叮囑一句：「好好休息。」

等他們走後，離婚協議書被送了進來。

許是出於愧疚，霍時衍終於籤了。

終於自由了。

多好啊。

7

在醫院足足躺了三個月。

這些天，在網上看到了很多關於家庭的帖子。

才發現，原來離婚這麼難。

我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考研。

去學法學。

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本科學的會計。

讀完之後，就和霍時衍結婚生子。

在零基礎的情況下考試，我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沒日沒夜地看書刷題。

終於經過一年多的準備，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終於松了一口氣。

京大，國內的頂尖大學。

學習期間，我在某平臺注冊了直播賬號，連線觀眾幫他們解答法律問題。

漸漸地，也有了一些名氣。

這天，有人在直播間一直給我刷豪華遊艇，賬號名叫「想媽媽」。

由於金額太大，可能是小孩子的衝動行為，我適時提醒：

「不要刷禮物，有什麼問題我可以免費解答。」

下一秒，對方就申請了連線。

我問他：「請問遇到什麼事了嗎？」

對面沉默了很久。

遲遲不開口。

我耐心等待，大概是這個賬號名讓我心軟了，猜測對面可能是個孩子。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又等了一會兒，對面低低地喊了聲：「媽媽。」

聲音稚嫩。

我輕笑，逗他：「我可不是你媽媽，你這麼喊，你真正的媽媽會生氣的。」

他顫抖著嗓音，帶著哭腔：

「不，你就是我媽媽。」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辦。

這時，我卻聽到了對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霍澄，你在哭什麼？」

低沉，不耐煩。

我反應過來。

腦子幾乎空白，我切斷連線下了直播。

對我來說隻是個插曲，隨後便在粉絲群裡解釋：

「由於主播房間信號不好，我們下次再播了。」

順帶拉黑了剛才霍澄的賬號。

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找到我的，不過以前的人和事早該埋藏，再打開也隻是散發惡臭的一團。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直到——

我參加了一場模擬法庭競賽，並且順利拿到了第一名。

這場賽事的含金量很高，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的人參加，也是媒體競相報道的比賽。

為了這場比賽，我差點把自己熬進了醫院。

獎杯的實感讓我無比心安，努力都有了回報。

走下頒獎臺的那刻，我就已經被媒體包圍。

「請問宋小姐此刻是什麼心情？」

「恭喜宋小姐拿下冠軍，想問問你為了這場比賽準備了多久？」

「想問問......」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我全程都微笑著，認真解答。

這時，一個半大的身影衝撞開人群，小孩手裡捧著鮮花。

「媽媽，你太厲害了！」

「媽媽，恭喜你！」

是霍澄。

他長高了很多，看上去成熟一點了。

此刻笑得真心實意，似乎是真的在為我高興。

他身後的霍時衍走出來。

他和霍澄站在一起，瞬間吸引了媒體的注意。

我笑意淡去，聽到周圍人的聲音變了：「這不是霍總嗎？」

「哦！我想起來了，宋薇是霍總的夫人。」

「宋薇好幸運，有這麼可愛的兒子和愛她的老公。」

我和霍時衍離婚的事並沒有公布，外界還以為我們在一起。

很快，對我的採訪變成了：

「想問問宋小姐，嫁給愛情是不是很幸福？」

「宋小姐是怎麼培養出這麼可愛的兒子的呀？」

漸漸地，他們開始圍繞霍家提問。

我臉上再無笑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霍時衍：

「我們早就離婚了。」

「霍澄的撫養權不歸我，想問可以去問傅時衍。」

現場噤聲。

霍澄固執地想把花塞給我，討好道：

「媽媽，我買了你最喜歡的百合。」

我沒接。

花直接掉在了地上。

霍澄白了臉色，默默地撿起來。

他不知道，我現在很討厭百合。

從前，我喜歡百合，沈知意也喜歡，就連身上的香水都是這個味道。

我曾經不止一次在霍時衍身上、車裡聞到過。

現在聞到，隻覺反胃。

很可笑，我們喜歡的花一樣，就連喜歡的男人都一樣。

霍時衍一步步走向我，繾綣溫柔：

「薇薇，恭喜你。」

我客氣疏離地回道：「謝謝。」

媒體趕緊對著我們猛拍，閃光燈閃個不停。

我下意識躲閃，自從上次車禍後，我對閃強光的東西都會有應激反應。

那段經歷，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

遠離霍時衍父子。

8

獲獎的喜悅被衝淡，我轉身往外走。

霍澄緊緊地跟著我。

「媽媽，我真的好想你。」

「你能回去嗎？」

我再也忍不住，用十分平靜的語氣告訴他：

「霍澄，你現在長大了，就該明白，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已經不是你的媽媽了，你現在的媽媽叫沈知意。」

他的小臉青一陣白一陣，紅了眼眶。

我實在沒耐心理他，轉頭問霍時衍：

「你能帶他離開嗎？」

晚上，我還有一個聚會要參加。

都是讀研認識的朋友，說要為我舉辦慶功宴。

霍時衍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薇薇，你變好看了。」

不知道霍時衍怎麼想的，自己接了個電話就去忙了。

留下霍澄跟著我。

我當作他不存在。

打車去朋友發的地址，有人在餐廳門口等我，我跟著他們邊聊邊進去。

霍澄不敢跟了，一個人默默在餐廳外面坐著。

吃飯間，有人試探地問我：

「薇薇，要不要叫那孩子進來？」

「在外面坐了快三個小時了。」

透過餐廳的透明玻璃，正好能看見霍澄落寞地守在外面。

我淡漠地移開視線：「不用。」

這次聚餐的人大都是我相處舒適的人，也沒再多問，真心為我這次拿獎高興，我也不知不覺地貪杯了。

等我們聚完餐，有人提議去唱歌。

但我喝得有些醉，就婉拒了。

有女生問：

「誰剛剛沒喝酒的？送薇薇回下家，一個人我們可不放心。」

「我。」

剛剛一向沉默的人站了出來。

陸斐，導師的兒子。

之前去導師家裡蹭飯的時候，碰見過幾次。

和他們告別後，陸斐紳士地攙扶著我上車。

霍澄衝過來：「媽媽。」

看著他巴巴的眼神，我冷下臉：

「讓你爸爸把你帶回去。」

正巧，另一輛車開過來，霍時衍的賓利。

「霍澄，看清楚了？你媽媽壓根不想要你。」

他伸手去牽霍澄。

霍澄犟著性子甩開爸爸的手。

「我不回去！你一天天忙得不關心我，那個女人自從嫁給你後，也不理我了。」

他大顆大顆眼淚落下，一邊抹眼淚一邊看我：「媽媽，你讓我留下吧。」

霍時衍揉著太陽穴：

「薇薇，不如兒子先待你那兒？」

「不。」我打斷，「我不會讓他進我家，餓了凍了也別找我。」

霍時衍似乎沒想到我真的不要兒子了。

「我們的事，孩子也是無辜的，他還是你親兒子。」

無辜？霍澄，年紀小，但一點都不無辜。

霍時衍看我這麼決絕，最後隻能強行把霍澄帶上車。

不知是不是報應。

我剛到家就看到了熱搜新聞——# 霍氏父子高速上發生爭執，車墜落海裡 #。

根據網友的隻言片語，事情大概是：霍澄不想回去，在路上企圖開車門逃跑，結果霍時衍沒讓，兩人爭吵甚至發生了肢體衝突，最後出事了。

據說被救上來後，霍時衍陷入了昏迷，可能會變成植物人，而霍澄受了重傷。

霍時衍昏迷的時候，霍家就出事了。

霍家人為了爭奪財產弄得一團亂。

沈知意不甘心自己和一個植物人過一輩子，直接消失去了國外，在國外過起了夜夜笙歌的生活。

可能的確是玩過了頭, 今天一個小奶狗，明天一個小狼狗。

結果碰到了極端的, 被人找上了門。

一開門，就被人捅了。

霍澄沒日沒夜地守在他爸身邊, 還不斷地給我發消息。

【媽媽，你能陪陪我嗎？】

【我好害怕。】

【求求你了, 媽媽。】

我一律不回復。

換作從前, 我哪裡會讓他吃一點苦？

是他一次次的所作所為, 透支了母愛。

9

三個月後。

霍時衍還是醒了。

我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我們能見見嗎？」

沒有說明原因，剛好我也想見他。

在醫院裡。

我看到了骨瘦如柴的霍時衍, 他整個人氣色很差，病恹恹的。

再也看不出當初的模樣, 那個曾經讓我心動的樣子。

霍澄站在他身邊，屁顛屁顛地給我搬凳子。

他的頭發亂糟糟的, 衣服也是隨便穿的。

「媽媽，你終於來看我們了。」

「不是來看你們的。」

我從包裡拿出一沓文件遞給霍時衍。

他問我：「這是什麼？」

邊問邊翻看，最後他頭頂的呼吸機發出尖銳的嘀嘀聲。

他半天說不出話。

「賤......」

想罵人，也有氣無力。

我有些解氣。

我給他看的是沈知意用他的名義開了家公司, 專門幹偷稅漏稅的事。

等他出院，還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過能不能出院就不知道了。

我轉身離開。

霍澄拉住我的衣角：「媽媽, 我想和你住。」

生病的爸、破碎的家, 他以後也不會好過。

我淡淡地道：

「不可以。」

他哭得撕心裂肺, 眼淚鼻涕混成一團, 要牽我的手。

骯髒的。

黏膩的。

我有些犯惡心。

瞬間從包裡拿出湿巾紙, 將手擦了幾遍。

他看著這一幕, 眼裡再也沒有光了。

眼睜睜地看著我離開。

後來。

我進入了頂尖的律所實習。

頂頭上司是導師的兒子。

陸斐還算照顧我。

當初給霍時衍的資料，也是他給我的。

我很清楚，這裡面不隻是友誼。

但成年人的心照不宣, 讓我們維持了體面。

我也心動, 隻是我如今事業有成，沒什麼缺的了。

不是女的都需要一個男人。

偶爾我們會約著去打高爾夫，會一起出席宴會。

一個人時，我可以看看書, 安闲度假。

10.霍時衍（番外）

「一個對我毫無助力的女人。」

「他可」怎麼都沒想明白,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突然想起，當初在向宋薇求婚之後, 他說——

「霍時衍這輩子不會負宋薇。」

婚後，他們也的確很甜蜜。

一次次在工作上碰壁時，拉不到投資時, 宋薇都會陪他度過。

會給他準備不重復的飯, 會讓他在喝醉時就能喝到蜂蜜水。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廉價, 可他還是感激的。

直到當時有一個項目，一直沒有充足的資金。

沈知意找上了他，說「我不甘心當初輸給宋薇,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他同意了。

每次看到宋薇關心的神情, 他又有些愧疚。

可他發現，無論他做什麼。

妻子和孩子都會支持他。

似乎，他們都隻能靠他了。

所以他開始肆無忌憚地和沈知意約會, 哪怕被媒體發現也沒關系。

他想，宋薇會忍的。

畢竟宋薇是那麼愛這個家，那麼愛他和兒子的女人。

可他想錯了。

他後悔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