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在心裡默念出她的名字。

周知引的初戀。

很明顯。

今天並不是我的生日宴，而是在慶祝另一個女生的到來。

14

周知引看見我，眉心狠狠地一皺，不悅地瞪了成浩一眼。

成浩反應過來。

明白自己好心辦壞事，支吾道：

「抱歉小燦，往前周哥，周哥都是…...而且今天見你又特地打扮過，我就以為……」

是的。

周知引每年都會偷偷地給我舉辦生日驚喜。

我強忍住淚意，拍拍成浩的肩，咧開嘴安慰他：

「小事。」

這一刻，我都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菜還沒上全。

這一空當，何靜在給大家派發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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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份禮物包裝得十分精美，為了區分開來，甚至還貼心地在包裝紙上寫下了每一個人的姓名及祝語。

看起來功課做得十分齊全。

隻是，禮物發完，何靜尷尬地站在我面前，聲如細蚊：

「抱歉，知引沒有說你要來，我沒準備全，是我不好。」

說著，微微地紅了眼眶。

周知引不滿地凝我一眼：

「你一個大小姐什麼禮物沒見過，非要跟小靜過不去？

「實在想要，我晚點再補一個給你就是了。」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吧？

我奇怪地看著周知引，這個會在我兒時闖大禍，在我媽拿衣架抽我時奮不顧身地擋在我面前的大哥哥，和現在的周知引，是一個人嗎？

我想起周窈昨晚說的。

周知引在十八歲時，選擇出國留學，被學校裡勤工儉學的何靜吸引。

大方地追求，火速地戀愛，最後因誤會賭氣分開。

可他卻從未和國內的朋友公開這段戀情。

得知這些事時，我第一時間翻出了我和周知引的聊天記錄。

在他和別的女孩子談戀愛時，仍日復一日地給我發短信：

【小燦，經期快到了，喝水別貪涼。

【小燦，沒背著我交男朋友吧？

【今天的楓葉很好看，腦子裡第一時間竟然想起了我們小燦，分享給你。】

這些，難道都是哥哥對妹妹的關心嗎？

15

我自嘲地一笑，拍了拍手。

「正好，你倆誰都別送，省得我費神丟。」

周知引被我嗆得臉色難看。

將我撇在一邊愛答不理，餐桌上卻時不時地給何靜夾菜。

一群大老爺們兒起哄：

「喲喲喲！」

「周哥會疼人哦～」

何靜被鬧得臉蛋紅紅，嬌俏地轉移話題，和周知引撒嬌：

「知引，你廚藝下降啦，這道糖醋魚沒有我們在國外一起過年時你做的好吃。」

周知引筷子「啪嗒」掉在地上，慌亂地看向我。

「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何靜替周知引換了雙新筷子，發現他面色白得嚇人。

當然。

因為何靜和周知引在國外時吃的那道糖醋魚，是我做的。

16

周知引在國外留學。

我一年到頭見不了他幾天。

終於，新年除夕夜，我想他想得厲害，連夜坐飛機直達洛杉磯，偷偷地給他一個驚喜。

當時周知引拉開門，也像現在這般慌亂。

「小燦，你怎麼來了？」

我很沒眼力見地，像條鯉魚鑽進他房間裡，鬧著做了一大桌他愛吃的中國菜。

我苦練廚藝已久，隻等大放光彩，被心愛的人誇贊。

誰知剛坐下餐椅，家裡就來了電話，說爺爺病危。

我上飛機前，不舍地回頭看，捕捉到周知引竟松了口氣。

我以為看錯。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緣由。

在我一個人坐在飛機上，想著爺爺生死不明，難過地哭完一抽紙巾時。

周知引，在與何靜約會。

吃著我親手做的菜。

我看向周知引，輕嘲地扯動嘴角。

周知引臉上閃過愧疚、無措，他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

這時，成浩陡然大叫一聲，碗摔在地上。

噼裡啪啦地響。

盛熱湯時，他沒端穩，燙了一手。

周知引蹙眉，先掃了我一眼。

「等著。」

他轉身去客廳翻找醫藥箱，沒找到，下意識地和我求助：

「小燦，醫藥箱你記不記得放哪兒了？」

成浩燙得龇牙咧嘴，明白周知引不靠譜，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我嘆了口氣，走過去。

在茶幾下左邊的第二個櫃子翻找出來，遞給朋友藥膏、創可貼。

成浩感激道：「小燦，還得是你！」

何靜聞言，小臉蒼白，緊咬著下唇，委屈地看向周知引。

我這才反應過來—。

我翻找醫藥箱的動作過於熟練，倒像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周知引摟著她低聲地解釋：

「我隻把小燦當妹妹，她沒事就愛跑我家來。你介意的話，我以後不讓她來了。」

跟何靜一起的朋友一聽周知引這態度，頓時陰陽怪氣地出聲：

「真無語，明明知道周哥有女朋友還上趕著倒貼。

「我們小靜，才不會搞一段十年都沒有結果的暗戀。」

我用力地將碗擲在桌上，冷冷地發問：

「大家不介意多一雙碗筷吧？

?「其實我今天，也叫了男朋友來。」

「啊！」

何靜發出驚呼：

「知引，你拽疼我了！」

卻發現周知引沉沉的眼眸，落在我身上。

如山雨欲來。

17

二十分鍾後，周窈登門，渾身湿透。

剛剛下了雷陣雨。

他不僅一個電話就來了，還塞給我一大捧玫瑰花。

我捏著玫瑰花束，整個人似乎被玫瑰馨香包裹得柔軟。

「怎麼不帶把傘啊你！」

我顧不上其他人，找來毛巾替周窈擦頭發。

棉料裹著他毛茸茸的腦袋。

我使力，將他頭顱壓低到我面前，窸窸窣窣道：

「等會兒你張嘴吃就行了，剩下的交給我解決，別露餡兒。」

「不會露餡兒。」

周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一雙眼睫被雨汽浸得水潤，朦朧又曖昧。

「因為當姐姐男朋友這件事，我偷偷地幻想過太多次。」

腦子裡像有煙花炸開。

我傻在原地，看著周窈離我額頭越來越近的唇，動彈不得。

「你們還要卿卿我我到什麼時候？」

周知引出現在身後，怨懟的眼神活像指責我出軌似的。

「讓全部人等著你們吃飯，明燦，你的修養都喂垃圾桶去了？」

我翻了個白眼，晃晃手中的玫瑰花。

「抱歉，你們吃吧。

「我陪男朋友去買身衣服，先走了。」

周窈長臂伸展，攔在我面前。

「天晚了，孤男寡女幹什麼去？換身衣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到酒店去了？」

每說一句，周知引臉色就越可怖，握在我肩上的力道加大。

「明燦，你能不能自愛點！」

我氣得胸口起伏。

正要理論，周窈橫過來擋在我身前，頗為無奈道：

「哥，牽錯人了，撒開撒開。

「你女朋友在後頭呢。」

「知引。」

何靜小聲喚他，周知引臉色難看，手微微地松動，我就被周窈帶著走出幾步。

「小燦，我房間裡，有你的生日禮物。」

周知引不死心，拋出誘餌。

我腳步停下來，推開周窈，將玫瑰花塞還給他。

周窈愣神。

看著懷中的玫瑰花，唇角繃得很直，落寞的氣息無處不在。

以為我再次不要他。

我站定在周知引面前，他陰沉的臉色不見，露出笑容。

「小燦—」

「啪！」

我掏出鑰匙，用力地扔在玄關處。

「物歸原主，以後各不相幹。」

這把鑰匙，還是周知引主動地配給我的。

當時，我如獲至寶。

現在不需要了！

放下鑰匙後，我抡圓胳膊，猛甩周知引一掌。

「周知引，你不配吃我的糖醋魚！」

爽爆了！

18

周窈目瞪口呆。

反應過來後，他追在我身後喋喋不休。

「剛剛打人，手痛不痛？

「別給他打爽了。」

我笑出聲，但笑轉瞬即逝，嗅著玫瑰花香低語：

「周窈，你說我怎麼就喜歡一個爛人這麼久？」「在我爺爺住院時，他居然和別的女人吃我做的糖醋魚！」

眼淚一滴一滴地濺在玫瑰花瓣，滾入花心。

我胡亂地抹眼淚，不知怎麼的不想在周窈面前丟臉，於是背過身。

「對不起周窈，今晚謝謝你，你先回去吧。我現在想一個人待著，可以嗎？」

等了許久，不見回音，我轉過身。

隻見周窈不知何時停在一家氣槍小攤面前，衝我揮著槍把，笑得燦爛：

「可以。

「不過姐姐，能不能看我打完一局，再讓我走。」

很簡單的要求。

我沒理由拒絕一個冒雨過來陪我演戲的人。

我點點頭。

周窈無虛槍，換了隻超大型的玩偶，塞到我懷裡。

「好了。

「今晚姐姐的心事，就說給小熊聽吧。」

他走了，還瀟灑地揮揮手。

我抱緊小熊。

心裡僅剩的陰冷，似乎被四面八方湧過來的溫暖治愈。

19

周知引發來很多道歉的信息。

我拉黑刪除，拒絕了他所有來電。

可我沒想到，周知引會臉皮厚到來學校堵我，懷裡似乎抱著什麼東西。

一見我，就紅了眼眶，引得周圍的人不斷地側目。

我可不想上牆給人提供免費瓜源。

一個爾康手，阻止他靠近。

「停停停，非要過來我這兒發顛的話，先換個人少的地方。」

周知引巴巴地跟在我後頭。

一到人少的地方，立馬從懷裡拿出一個便當盒，打開來。

香味撲鼻。

周知引像獻寶似的湊到我面前：

「小燦，我學會了糖醋魚，以後我來做給你吃，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他攤開手，幾根指頭全是水泡。

「小燦，我好痛的。」

可我沒有心疼，隻覺得周知引在做秀。

「你真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隻是一道菜嗎？」

周知引想到什麼：

「我拒絕何靜的復合要求了，那時她突然回來，我確實搖擺了一下，可你不理我的這幾天，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失去你。」

我咬緊牙。

「周知引，我們沒可能了，趕緊走，別逼我刪你。」

「你在說氣話，小燦。」

周知引信誓旦旦地看著我。

我無語，繞開他拿出電話撥給周窈，讓他來接我。

話講一般，周知引猛地奪過我手機，掛斷。

「明燦，我在和你說話，你叫別的男人過來什麼意思？」

「不是別的男人。」

我鄭重地胡謅：

「周窈，是我男朋友。」

周知引瞳孔收縮，握住我肩膀抵近。

「你以為周窈是什麼好人，還傻傻地一股腦湊近？

「啊，你還不知道他真正的模樣吧？」

我停下掰開他手指的動作。

「你什麼意思？」

周知引冷笑一聲，忙不迭地將一段視頻奉上。

標題：

「超人氣賽車手與美女領航員共入酒店。」

「看見沒？他耍你玩呢！」

看著眼前的一幕，我心裡說不來的難受，比現在見到周知引還難受。

但我隻是推開手機，淡淡道：

「就算我和他分手，也絕不會再喜歡你。」

周知引被推了個踉跄。

20

周知引一直開車跟在我身後。

我煩得要命，拐進一家商場，暫時地避開他。

正在一家甜品門店前排隊，人群忽然尖叫。

拼命地往我這邊湧來。

我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一個手持利器的男人忽然衝過來拽著我頭發，往樓梯間拖去！

「別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男人一路拽著我上了天臺，不停地揮刀，退開一圈人後，又把刀鋒橫在我脖頸。

我顫著聲建議：

「大哥，你、你冷靜點，刀靠太近了。

「我現在死了，人質沒了，應該不太利於你現在的處境？」

誰知，男子哈哈大笑：

「沒了，我什麼都沒了，一夜之間我什麼都沒了！

「要死，我也要找個人墊背！」

說著，他舉高刀尖，對著我，落下。

「小燦！」

周知引不知從哪裡衝過來，卻在快觸及刀尖時，猛地收回手！

我不敢置信。

因為極度的恐慌，釘在原地閉緊眼。

「撲哧！」

刀尖沒過身體的聲音。

可我感覺不到疼痛。

聽說人被捅時，其實不會感覺到多疼，隻會慢慢地…...

「靠！」

周窈痛得爆出粗口。

我睜開眼，一柄小刀從他掌心，透過手背。

「周窈。」

我捂著他的手哭，心疼極了。

幾乎就這一瞬間，行兇的男子被趕來的警察帶走，有醫護人員趕來給周窈治傷。

我退後幾步，生怕打擾到醫護人員。

「小燦…...」

身後傳來一道顫巍巍的聲音，是周知引。

他站在我身後。

唇色發紫，一直在抖，無助地彎下身子喘氣：

「對不起，對不起，小燦，我，我明明是要救你的，我明明……」

我抬起一腳，將周知引踹倒在地，俯視他。

「其實，你不用感到內疚。

「畢竟這種事情，在你 13 歲時就做過了不是嗎？」

周知引死灰著臉。

「你，全想起來了？」

「是。說實話周知引，我並不怪你，救人並不是你的職責，你會害怕，你不想死，這都是人性使然，你也沒義務救我。

「但你真的，沒有資格再糾纏我了。

「因為你比起周窈，爛透了。」

我冷冷地起身，朝著周窈的方向走去。

看見我。

周窈原本還在龇牙咧嘴，一秒變嚴肅，用沒受傷的手指指臉頰。

「姐姐, 你親親我, 親親我就不痛了。」

我笑著拍打他臉頰。

「你和美女私會的事情,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姐姐, 你聽我解釋！」

「請患者不要亂動！」

我望向車窗, 像偷了腥的貓兒, 心情大好。

番外?

1

冬天，下雪了。

半夜裡我睡得正熟, 忽然聽見石子敲打我窗戶。

一陣一陣的。

天殺的！

我氣憤拉開窗, 傻了。

大雪紛飛的半夜裡，樓下，立著大約一米六高的雪人。

周窈一隻胳膊搭在雪人肩上, 另一隻手像個雨刷器似的，左右打擺和我打招呼。

瞧把他驕傲的。

我穿好衣服奔下樓。

周窈從衣袋裡摸出手套替我戴上，捏了捏我頃刻間變得厚實的手指。

「給, 胡蘿卜, 雪人的鼻子你來。」

隻是, 可能用力過猛, 也可能是周窈的雪人做得過於塑料。

胡蘿卜懟進去時, 雪淋了我一頭。

「噗！」

周窈笑著，先抹開我臉上的雪, 最後才掃開蓋在我眼睑處的。

我睜開眼，對上他笑意滿滿的桃花眼。

「姐姐，好喜歡你啊。

「可不可以, 和我在一起？」

我笑開來。

冬夜、雪人，少年。

我記得清清楚楚。

2

在一起後，周窈開始細數我小時候丟臉的事情了。

我不服。

翻起了幼時和他在鄉下短暫的一段。

3

我小時候, 因為發生綁架案的事。

我爸媽考慮再三，將我送到在鄉下開武館的爺爺那兒住段時間。

我難堪地眨了眨眼，看著映在沙發皮面上的妝容，臉後知後覺地燒起來。

「「小」叫周窈。

他媽媽整天哭。

小周窈也是哭, 和他媽安靜地流淚不同，哭得震天響。

鼻涕垂得老長。

好醜。

我嫌棄地一拳打進眼前的沙包。

4

周窈老被人欺負。

他被人推進河裡時，是我把他撈上來。

「你可真不讓人省心。」

我站在岸邊低頭擰掉褲腿的水，一邊像小大人似的訓斥他, 忽然, 一股熱流從嘴角流出。

我抬手，摸了一手血。

三秒後，哭得震天響。

「周窈，都是因為你，為了救你我現在要死了！」

周窈湊過來，觀察我因大哭張開的口腔一會兒, 小聲道：

「姐姐，你不是要死了，隻是換牙。

「換牙你懂吧？

「就是乳牙脫落, 恆齒出來, 我們小孩子都要經歷的。」

我聽懂這是個自然現象，才不是什麼我要死了，頓覺尷尬。

於是揮起拳頭，朝周窈比劃。

「今天這件事不準說出去, 知道嗎！」

周窈用力地點頭。

我喜笑顏開。

「好老弟，以後姐姐保護你，沒人再敢欺負你。」

「可以一輩子嗎？」

小小的我慷慨拍胸：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