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深緣淺

第3章

我一愣。


沒有想到影子這麼執著。


沒有人教過他什麼是愛,也沒有人教過他怎麼去愛一個人,又該怎麼去表達愛。


所以他隻是執著地在自己的世界裡,以為傷害了別人,就要贖罪。


拓跋芙冒雨衝了進來。


「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阿影都要被你害死了!」


「怎麼還有臉在這裡待著!快跟我一起去勸勸阿影!」


正說著,屋內闖入了一個武功高強的蒙面人。


拓跋芙雖然是影衛,但素來嬌生慣養,隻會三腳貓的功夫。


刀光劍影間,就被蒙面人制住。


「哪個是狗賊的心上人?」


「媽的,老子分不清了,幹脆兩個都抓!」


在旁邊的我受到了波及,和拓跋芙雙雙被挾持走。


16


沒想到我也會遇到話本子裡的情節。


拓跋羽的宿敵為了報復他,抓了我和拓跋芙讓他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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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邊疾風烈烈,綁匪獰笑著:「狗賊,這兩個小美人你隻能選一個活下來。」


說完,歹徒又把五花大綁的我和拓跋芙往崖邊推了推。


拓跋羽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眼裡盛滿即將噴湧而出的怒火。


「把她們放了。你要錢,我給你黃金萬兩。你要名,我給你高官厚祿。」


綁匪狂笑:「我什麼都不要,我隻想讓你永失所愛,痛苦不堪。」


與此同時,尖銳的匕首也抵在我和拓跋芙的腰間來回遊移。


「二選一,你隻能選一個活下來。讓我猜一猜,哪個才是傳聞中你愛的死去活來的白月光呢?」


「是這個……」


「還是這個?」


銳利的鋒刃在我身上劃出血,拓跋羽皺了皺眉。


綁匪嗤笑,然後緩緩劃向拓跋芙時。


拓跋芙嚇得梨花帶雨,哭著喊:「王爺,快救我!我好怕!」


利刃即將抵達她腰的前一秒,拓跋羽再也忍不住出聲。


「別動她!我選她活!」


綁匪哈哈大笑。


然後用了然的眼神嘲諷地看向我:「看來,你不是他愛的人呢!小美人,我可覺得你比另一個好看多了。」


「可惜可惜。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


綁匪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把我丟下懸崖。


我趕緊出聲:「你說讓拓跋羽永失所愛對不對?你讓他選出白月光對不對?」


綁匪疑惑地停止住了動作。


「怎麼?你有遺言?」


我無語:「你讓他永失所愛,你就應該把我放了,讓他的白月光搞死啊。就算你把我殺了,他又不愛我,別說痛苦不堪了,說不定他還高興呢。」


綁匪才反應過來。


「還得是你聰明。」


他把我和拓跋芙換了個位置,想要把拓跋芙推下去。


拓跋芙眼睛快要噴火:「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存心要害我!我恨你!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要怪就怪深愛你的拓跋羽,和想要殺拓跋羽所愛之人的綁匪吧。


怎麼能怪我?


我隻是一個想拖延時間的普通人罷了。


關鍵時刻,一支利劍破空而來,一劍穿進了歹徒的心髒。


血液噴薄而出。


歹徒瞳孔增大,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事情發生突然,誰也沒想到病重的影子竟然趕了過來,趁綁匪不注意偷襲了他。


危機解決,我舒了一口氣。


誰知正當我卸下防備之際,拓跋芙卻狠狠推了我一把。


她憤恨地瞪著我,帶著莫名的瘋狂:「去死吧!狐狸精!」


17


我被大力推了下去。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極強的下墜感襲來,令我頭昏腦漲。


「淺淺!」「宋佳淺!」


我往上看去,有兩個人同時向我衝來。


眼下有淚痣,是一身黑衣的影子。


沒有淚痣的,是矜貴自持的王爺。


可是他們不約而同地瘋了一樣,眼睛赤紅地衝了過來。


看上去真的很擔心我一樣。


懸崖邊,拓跋羽被手下連連壓住。


而另一個,徑直地、毫不猶豫地從高崖一躍而下,朝我撲了過來。


「淺淺,別怕。我來了。」


衣袂翻飛,墨發交纏,我被影子緊緊護在懷裡。


他的體溫低得厲害,像具沒有溫度的屍體,也像瀕臨死亡的人。


我看到他嘴角緩緩溢出了血。


我害怕了。


影子太傻了,我害怕他死了。


隨著巨大的聲響,澎砰的一下水花炸起。


好在底下是一潭深水,影子結結實實把我護在懷裡,我沒有受到一點傷。


他卻休克了,渾身冷得無意識發抖。


我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不做些什麼,他真的就要死了。


我把他背到岸上,點了篝火,他還是沒有好轉,就連睫毛也要凝結了一層冷霜。


我就把他的湿衣服脫掉,用火烤幹,才發現他的身上有很多傷痕,醜陋的疤痕在他的身體上如同蜈蚣一樣縱橫著。


其實他過得應該也挺苦的吧。


收起一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我用身體給他取暖。


18


影子醒了。


醒來發現我們倆身無一物貼在一起,耳朵都紅了。


不自然地想往後退,又害怕動作太大把我吵醒。


整個人像煮熟了、紅得透透了的蝦子。


「影子,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影子目光遊弋,不敢看我,有些結巴地回答:「沒、沒有。」


「我、我好了。」


「你餓了嗎淺淺,我去找點吃的。」


影子倉皇逃離,然而身體虛弱,又結結實實倒在我的身上。


這下是徹底慌了。


面白如玉的少年,眉若河,鼻若山,此時羞怯,面若浮雲,看起來誘人極了。


我沒忍住笑了。


他見我笑,才像隻小狗一樣小心翼翼地往我身邊挪,問我:「你不生我氣了嗎淺淺?」


「不生了。」


還要謝謝你義無反顧保護我。


與此同時,瑞王府。


拓跋羽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


面對拓跋芙跪在門口的求見,置之不理。


沒人知道他一閉眼,滿腦子都是那個平日裡討人嫌的女人落下懸崖的那幕。


派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卻始終找不到宋佳淺和影子的痕跡。


屍骨無存。


這個名義上的妻子,明明和他沒有關系,可自從那日,他的心好像變成了一片荒蕪,空空蕩蕩的,黑暗又窒息,越想從這片荒地裡走出來,越是喘不過氣。


快要死了一樣。


拓跋芙紅著眼睛質問他:「你現在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是不是喜歡上宋佳淺了?你因為她怨恨我了,是不是?」


喜歡宋佳淺?


也許是的吧。


那樣一個古靈精怪,言笑晏晏的女子有誰會不喜歡呢?


拓跋芙見他默認,上前撕扯他的衣領:「為什麼你們都愛她?那個狐狸精到底給你們下了什麼迷魂湯?」


卻被拓跋羽一把甩開:「要不是你把她推下懸崖,她根本不會死,還在王府好好地做我的夫人。」


拓跋芙第一次見他動了這麼大的怒,有些害怕地愣住了。


「既然你這麼胡鬧,那就去青雲寺吃齋念佛,好好反省吧!」


聽罷,拓跋芙一臉潰敗地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你這是把我趕出去是嗎?」


沒有人回答她,大廳很靜。


是默認。


拓跋芙被人架出去後,拓跋羽靜靜地坐在房間裡,上次的珍釀已經喝完了,內務府又送來了一些。


一壇又一壇,他不知所覺地痛飲著。


他拼命壓抑著想吐的感覺,試圖抵制內心的崩潰。


然而內心的痛苦就像刀子一樣,無時無刻不凌遲著他的心。


「宋佳淺,我後悔了。」


19


三個月後的一天,有人忽然稟報:「王爺,王妃和影子回來了!」


爛醉如泥的拓跋羽不可置信地從案上爬起,搖搖晃晃上前扯住小廝的領子:「你說什麼?誰回來了?」


「王、王妃和影子。」


拓跋羽丟下小廝,不顧一切往外奔跑。


眼見一對佳偶從門口走過來,女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男人小心翼翼扶著女人,舉手投足間滿是在乎。


「你、你們?」


拓跋羽不相信地看著這一幕。


他想笑,因為他的心上人活著回來了。


但他也想哭,因為他的心上人帶著一個男人。


還是他親手推向的男人。


「……」


他又哭又笑的神情讓我很奇怪。


素來潔癖的王爺現在竟然胡子拉碴,頭發衣服也亂七八糟,整個人看起來瘦了得二十斤。


「王爺?」


他衝上來,想緊緊抱住我的肩膀。


被影子冷臉拂開。


拓跋羽身體虧空,輕易就被影子阻撓,他質問:「影子,你敢忤逆我?」


誰知影子不但不聽他的話,反倒把劍放在他的面前,阻止他靠近我。


忠心的小狗不再乖順, 露出了藏起的獠牙。


兇巴巴宣示主權:「她是我的!」


拓跋羽的目光跟著我,帶著濃重的感情,似乎要把我看進心裡。


我淡淡道:「我懷孕了。」


是誰的顯而易見。


拓跋羽瞬間跨了下來,眼上一層薄紅如同河水上漲, 緩緩蔓延到眼眶。


「我以為你死了, 那時我才意識到我早就愛上了你。王妃, 我願意接納這個孩子。和我回府,好嗎?」


「我們好好地, 做王府內尋常夫妻。」


我笑了笑:「當初你讓影子替你圓房, 隻為為你心上人守身如玉,但何嘗不是對我一個丞相之女的羞辱。」


「如今你愛我,才來百般挽留我。倘若嫁你的是別的女子,沒有你的愛, 還要承受被外男羞辱, 被你的情妹妹磋磨,不知能活幾天?」


「你怎麼有臉說出要和我做尋常夫妻這句話的?」


拓跋羽還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口發現我說得再對不過。


眼眶又紅了一圈, 素來要強的他卑微求我:「原諒我, 好嗎?我已經知道錯了。」


「不好。我已經稟明父親母親你的所作所為, 他們已經同意我和你和離。這是和離書, 從此男婚女嫁, 各不相幹。」


「還要感謝你,一手促成了我和影子的姻緣。」


在他呆滯的眼神中,我把和離書丟在他的身上。


和影子揚長而去。


至於他,不重要了。


愛而不得,是我給他的報復。


20


番外。


我生產的時候, 影子在旁邊。


那天他抱著喊痛的我抱得很緊, 我感覺到一顆顆冰冷的液體滴在我的身上。


影子第一次哭。


「淺淺,我們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自那之後,他隻抱著我純睡覺,任我怎麼撩撥都無動於衷。


後來還直接躲著我了。


於是我提前在涼亭揪到影子,起初他看見我還想飛走。


「你想去哪?別動。」


他還要飛。


於是我一句話,挽留一個要飛走的男人。


「我要生氣了。」


周遭黑暗,離得近了,才能看到他緊抿的嘴角。


「-越」拿捏命門。


我問他:「還躲我?」


他眼神躲閃了一下。


我緩緩靠近, 坐在他的那身黑衣上, 用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繞著他的頭發。


「嗯?說話。想不想我?」


「說出來,想不想。」


不到半秒, 黑衣少年繳械投降, 半是瘋狂半是克制地微微闔眼:「想你。」


嗓子沙啞得厲害:「快想瘋了。」


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脖頸, 分外灼熱。


「可是我能忍, 淺淺。」


他好像真的有點傻。


卻也赤誠。


想親。


我輕輕吻了上去,很淡的竹香味霎時縈繞過來,淺嘗輒止。


向來層層設防的少年卻已然丟盔棄甲:「淺淺……」


皎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映照得少年如同一個不經雕琢的貝殼, 純潔如玉。


又如同深海裡,藤蔓漂浮的海妖,美到勾人心魄。


輕輕一扯,將我扯到身前。


越收越緊, 直到貼近我的耳朵呢喃細語:「淺淺,請永遠憐愛我,求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