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言瀟變著法子給我做好吃的。

他很安靜，除了那毫不掩飾的熾熱眼神時不時落到我身上，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

就是想把人趕走，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時間久了，索性也就由著他去。

也許我天生就是學習的料，也許是林言瀟把我照顧得太好，短短一個月時間我的學習效率高得驚人。

筆試進行得十分順利，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一氣呵成地做完了所有題目。

出了考場，遠遠就見林言瀟在等著我。

我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走，姐請你吃火鍋！」

火鍋吃得很開心，我跟林言瀟不約而同地回憶起有趣的童年時光，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走到小區門口時，我突然想吃隔壁小區老奶奶賣的手工大米花，林言瀟二話不說幫我去買，我自己則慢悠悠在小區溜達，享受著難得的清闲時光。

不知不覺溜達到了單元樓下，遠遠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時，我唇角的笑意瞬間斂了個幹幹淨淨。

謝謹言想來已經等候多時，見我走近，開門從車裡下來，微微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

「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

之前我沒有跟謝謹言提起考公的事，這會兒自然也沒有必要說，隻淡淡道：「你不必來接我，明天早上九點我自會準時到民政局拿離婚證。」

聽到「離婚」二字，謝謹言神情越發難看，周身都被一股淡淡的戾氣裹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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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後退一步，擔心他發瘋會傷害我。

許是我下意識後退一步的舉動傷到了謝謹言，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破碎，語氣也軟了下來。

「舒绾，鬧了這麼久你也該消氣了，趕緊收拾東西隨我回家，之前你胡鬧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搖了搖頭，淡淡道：「謝謹言，我們已經結束了，沒有回頭路可走。」

「我們還沒有領離婚證，不算真的離婚。」

謝謹言固執地否決了我的回答，急急道：「舒绾，我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彼此都是有感情的，我不希望你以後為今天的任性後悔。」

我足夠了解謝謹言，隻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並不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可事到如今，他卻隻能這般找補。

難道說那天籤離婚協議隻是一時衝動，現在他後悔得要死不想離婚了？

他的驕傲不允許。

所以，隻能用這種強硬的態度來逼我妥協。

「這些天我想了許多，我承認那天不應該把簡寧寧帶到母親的壽宴上來，更不該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你去給簡寧寧做菜。」

謝謹言也不知道下定了什麼決心，竟滔滔不絕起來：「但這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並沒有真的跟簡寧寧邁出雷池背叛婚姻，我都千裡迢迢追到這裡來了，你怎麼也該原諒我這一次才是。」

原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羞辱我，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我隻覺得可笑，忍不住輕嗤出聲。

「我們的婚姻早就狀況百出，離婚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我深思熟慮後的選擇。」

曾經滄海難為水，在一次次的輕視、冷漠、欺騙中，再多的感情也都消磨幹淨了。

「舒绾，我的耐心有限。」

謝謹言衝過來緊緊攥住我的手腕。

我厭惡地想要甩開謝謹言的手，可對方力道極大，怎麼都掙脫不了束縛，仿佛隻要他不松手，我就不會離開他。

可惜，他想錯了。

我拼盡全力掙扎，僵持不下之時，林言瀟拎著大米花回來。

他一個箭步衝過來猛地把謝謹言推了出去，臉上殺氣騰騰。

「滾開，你弄疼她了！」

10

謝謹言顯然認得林言瀟。

他警惕地打量著對方，視線最終落到我身上。

「舒绾，你就是為了他，要跟我離婚？」

林言瀟正是紅火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在他身上，如果這時候有他插足別人感情的新聞曝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我下意識地把林言瀟護在身後，冰冷的目光帶著掩飾不住的厭惡。

「謝謹言，我是跟你辦理了離婚手續之後才回老家的，在這之前我跟林言瀟已經八年沒見，我們婚姻破裂是因為你以及你身邊的人從未尊重過我，在你的縱容下肆無忌憚地踐踏我的尊嚴，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心底恨意翻湧，我深吸幾口氣方才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了些，冷冷道：「這些年你是怎麼對我的心裡沒點數麼，還是你吃定了我會一輩子委曲求全、逆來順受？」

如果謝謹言能勇於承認自己的過錯，我還勉強佩服他是條漢子。

可此時此刻他毫不猶豫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的清高模樣，隻會讓我越發厭惡，覺得自己這幾年當真瞎了眼。

相識數年，我看向謝謹言的目光永遠都帶著濃濃的愛意，從未如現在這般冷漠不耐。

謝謹言隻覺得心髒驟然抽搐了一下，急急解釋道：「那天對你冷嘲熱諷的保姆和司機我已經開除了，我不知道他們背地裡……」

「不是背地裡，而是明面上。」

我深吸一口氣，心平氣和地糾正著謝謹言的話：「你對我的態度就是家裡人對我的態度，你為了哄白月光簡寧寧高興把我當佣人使喚，就是明晃晃地告訴他們可以肆意踐踏我，隻有踐踏我，才能得到你的青睞。」

我並不記恨佣人和司機，他們隻是打工人而已，以老板的喜好為喜好沒什麼不對。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始至終隻有謝謹言自己。

任何時候，真相都是扎人的快刀。

謝謹言神色越發慌亂，連連搖頭：「绾绾，我跟簡寧寧之間早已結束了，我從未想過為了她跟你離婚，我隻是……」

「你隻是想一邊享受著我體貼入微的照顧，一邊跟簡寧寧回味初戀的美好，然後饒有興趣地看著兩個女人為你明爭暗鬥、爭風吃醋。」

我毫不猶豫地戳破謝謹言心裡的想法，輕笑道：「可惜你不是坐擁四海的皇帝，我也沒興趣演宮鬥劇，這場失敗的婚姻是我識人不清理應付出的代價，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林言瀟聽我在謝謹言那裡受了那麼多委屈，拳頭都硬了，衝過去就要揍他。

我眼疾手快地把人拉過來，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為一個已經成為過去式的男人染上打架鬥毆的名聲，不值得。

原以為話說到這分兒上，以謝謹言慣有的高傲驕矜，必定不會繼續糾纏。

沒想到他卻一反常態，再次衝過來攥住我的手腕。

他的語氣中帶著我從未感受過的深情，甚至還有幾分哀求。

「绾绾，隻要你肯跟我回去，我們可以要個孩子，以後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謝謹言，結婚三年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個孩子，也知道我因為生不出孩子受了你媽多少嘲諷磋磨喝了多少苦藥，可你不想讓簡寧寧以外的任何人給你生孩子，不惜偷偷給我打避孕針吃避孕藥……」

我抬眸跟謝謹言四目相對，慢慢笑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應該感謝你不允許我生孩子，讓我現在可以毫無羈絆地離開。」

「绾绾……」

謝謹言似乎沒想到，我會連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齷齪心思都知道得這般清楚，人也徹底慌亂起來。

他情緒激動地又想過來拉我的手，眼見希望落空又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绾绾，我早就後悔了，我……這兩個月我沒有再給你吃避孕藥，我是真的想跟你有個孩子。」

「不重要了。」

我沒有回頭去看謝謹言，隻冷冷道：「謝謹言，你之前一直都喊我的全名舒绾，以後也這麼喊吧，省得讓別人誤會我們很親密。」

「你就這麼想跟我撇清關系？」

「不是撇清關系，是我們原本就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一字一句地糾正了謝謹言的話，隨後再次提醒道：「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見，咱們好聚好散，別讓我看不起你。」

不過是一段失敗的婚姻而已，錯了及時改過來就好。

以後的人生，依舊可以晴空萬裡。

11

我拒絕跟謝謹言一起出發，準備坐第二天最早的飛機回京都。

開門，就見林言瀟拎著行李箱站在我家門口，看那樣子已經站很久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用擔心，謝謹言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謝謹言這個人最看重顏面，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不要顏面謝家也得要，絕不會任由這場婚姻鬧到起訴對簿公堂的地步。

林言瀟輕咳一聲，渾身上下嘴最硬。

「我沒有不放心，隻是恰好該回去訓練了。」

「……」

行吧，看破不說破。

到民政局時，謝謹言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湊過來還想說什麼，被林言瀟高大的身軀擋了回去，我趁機頭也不回地進了大廳。

看著冰冷的鋼戳蓋到離婚證上那一刻，我心裡沒有絲毫遺憾，有的隻是久違的輕松。

時過境遷。

那些濃烈的愛意，早在謝謹言日復一日的冷漠踐踏中消失殆盡。

我收起自己那本離婚證，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民政局，林言瀟不知何時換了一套板板正正的西裝，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枚鑽戒單膝跪在我面前。

「小绾绾我愛你，嫁給我吧！」

我被林言瀟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打趣道：「你一小屁孩兒還不到法定婚齡呢，怎麼娶我？」

「不就還有三百八十二天麼，你先答應嘛！」

「那就看你這三百八十二天的表現了！」

番外

謝謹言視角。

也許山東人都是天生的考公聖體，哪怕在我身邊蹉跎了幾年，舒绾還是很順利地考上了文旅局的公務員。

她很熱愛自己的工作，每天變著法子拍視頻宣傳家鄉的美景美食，闲暇時間就去山裡幫助腿腳不好的村民播種除草、摘櫻桃摘蘋果，忙得不亦樂乎。

之前她說自己考公是想為人民服務，我總嗤之以鼻。

如今看來，卻是我從未了解過她。

我這個前夫做得可真失敗。

林言瀟最是年輕有活力的時候，追起女孩兒花樣百出。

在他锲而不舍的猛烈攻勢下，沒過多久舒绾就敞開心扉接受了他。

林言瀟滿二十二周歲那天，天不亮就拉著舒绾去民政局門口排隊結婚。

一分一秒都不願耽誤。

他把兩人手持結婚證的合影發到社交軟件上，得意洋洋地配文。

「感謝上天, 讓我二十二歲娶到了兩歲時就想娶的女孩兒。」

網絡上祝福聲不斷, 時不時有人調侃林言瀟早熟, 穿著開襠褲的年紀就惦記著娶媳婦兒。

林言瀟緊緊把舒绾抱在懷裡, 臉都快笑爛了。

「那是，我第一眼見到她就認定她了。」

舒绾依偎在林言瀟懷裡, 美麗的眼眸溫柔似水, 濃濃的愛意化都化不開。

「我很愛阿言，他是我漫長生命裡獨一無二的救贖。」

他們把酒席擺在了舒绾第一次拍宣傳片的小山村。

整個村子熱鬧得快要沸騰起來，流水席足足吃了三天。

村民們很感謝舒绾, 拉著她有說不完的話。

林言瀟時不時在旁邊湊趣兒, 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舒绾舉止端莊、落落大方，臉上永遠掛著明媚肆意的笑容，再不似在謝家時謹小慎微的模樣。

恍惚間我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之前那般模樣並不是真實的她，隻是因為對我的愛，才處處壓抑、百般隱忍。

可笑的是, 我竟認為她就是個唯唯諾諾的性子, 上不得臺面。

甚至妄圖用八面玲瓏的簡寧寧來刺激她，讓她知道這樣長袖善舞的女人，才配得上謝家夫人的位置。

難怪她再也不肯要我了。

對我來說，弄丟了舒绾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可對舒绾來說, 離開我卻是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

林言瀟說得對，我一點也不了解舒绾, 隻是自私貪婪地享受著她的愛。

那樣濃烈的愛，再也不會有了。

可我並沒有放棄。

我不了解林言瀟, 還不了解體育生麼？

簡寧寧似乎並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反而笑盈盈看著我。

「這她」更何況相差五歲多的姐弟戀, 本身就不靠譜。

林言瀟名氣越來越大, 舒绾的容顏卻在漸漸老去, 出軌不過是遲早的事。

到那時候舒绾就會明白，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樣的, 我能意識到錯誤願意彌補已經很難得了。

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林言瀟在下一屆奧運會上再次摘得三枚金牌，他的眼睛裡還是隻有舒绾。

被媒體問起每次比賽結束都會第一時間趕回家，是不是為了讓太太有安全感, 林言瀟笑著搖搖頭。

「不是, 我隻是太想她了, 每時每刻都想見到她。」

又過了兩年，舒绾給林言瀟生了個兒子，生產時吃了不少苦頭。

林言瀟心疼壞了, 哭著喊著讓醫生給自己結扎, 以後再也不生了。

舒绾很疼愛兒子，卻沒有選擇做家庭主婦，出了月子就繼續上班，不遺餘力地打造新的旅遊資源, 幫助當地果農引進新品種擴大種植生產規模，讓優質的農產品銷往世界各地。

看著她在短視頻平臺分享會上談笑風生的模樣，我唇角也不由多了幾分笑意。

助理見狀，忍不住開口。

「謝總您來都來了, 何不過去打個招呼？」

我搖搖頭。

舒绾說過，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

她總怪我記不住她的話。

這次，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