薏遲遲

第2章

裴遲清正廉明,剛正不阿。


世家想要打壓,卻無處下手。


而沈莞自幼嬌生慣養,在相府錦衣玉食長大。


雖有嫁妝支撐,卻終究入不敷出。


她便成了世家打壓裴遲的突破口。


這是世家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


而這時,我也猛然想起,那戶部尚書郎,不正是父親的門生嗎?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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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竅後,我便松了一口氣。


我不是沈莞,自是不會讓裴遲陷入如此明顯的陷阱。


然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我當主動出擊。


打定主意的第二天,我和裴老夫人打了聲招呼,便往相府而去。


隻是我沒想到,才回到相府,便見了這麼一出好戲。


徐凜臉色鐵青站在前廳,一旁是哭哭啼啼的沈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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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父親還未歸家,廳中隻站著嫡母,臉色鐵青。


姨娘眼尖,見我來到,飛快地從嫡母身後走出,將我拉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你來做什麼?」


我斂了好奇低下頭輕聲道:「姨娘畢竟是我生母,時常回來看看您,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


姨娘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然而那邊沈莞又鬧了起來。


她不知為何突然上前撓了徐凜的臉,徐凜的臉上留下了鮮紅的血痕。


「娘,分明是他和他那狐狸精表妹私通,您讓我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我這才知,原是徐凜和表妹一事被沈莞發現了。


我不由得佩服沈莞。徐凜和表妹行事一向謹慎,上輩子是他那表妹大了肚子,想要名分,故意讓我發現。沈莞這才嫁過去沒多久便發現了。


看來,重活一世,改變的事,可不少。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事,你身為主母,非但不能容人,還將這事鬧大,成何體統?」嫡母破天荒地斥責了沈莞。


沈莞像是不敢置信地看著嫡母:「母親,連你、連你也不幫我嗎?」


「還不趕緊下去,省得在這丟人現眼。」


沈莞被嫡母身邊的兩個嬤嬤強行帶了下去。


嫡母這才轉向徐凜:「我雖然方才斥責了莞兒,但是將軍行事也十分不妥。若是真的喜愛,大可大方納人入府,在外安置是瞧不上我相府女兒的肚量?」


徐凜神色閃過一絲尷尬:「是小婿思慮不周。然而如今莞兒已將此事鬧大,若是不給表妹名分,隻怕她……」


嫡母嘆了一口氣:「那便納了進門吧,給個妾室名分,好歹不能出人命。」


徐凜有些不甘:「妾室?表妹畢竟和我自幼一同長大……」


「將軍,莫要得寸進尺。」嫡母冷下臉,轉身離去。


若不是氣氛著實尷尬,我幾乎要為嫡母拍手叫好了。


好一招以退為進。


明著斥責沈莞,實則將所有過錯都推到徐凜身上。徐凜尚未開口,氣勢便先去了三分。


要知道,上一世,那表妹可是以平妻之禮進門的。


隻不知,如今成了妾室,不知道心高氣傲的她要如何忍得。


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要對付沈莞,這一世,想來可以和她交好一番。


我收回看向沈莞的目光,卻不料姨娘也正看著我,眼神帶著探究。


見我轉頭,她飛快地扭過頭去。


9


徐凜得了嫡母的首肯,便要帶沈莞回將軍府。


然而沈莞正在氣頭上,自是不同意,因此徐凜隻能一個人回去。


沈莞回了自己的院落,我去找她。


才一入門,就迎面而來一個花瓶。


我及時閃身,才堪堪避過。


沈莞眯著眼看著我:「你如今是來看我笑話的?」


我搖搖頭:「妹妹前來,不過是氣不過方才將軍對姐姐的態度,特來為姐姐獻策罷了。」


沈莞狐疑地看著我:「你會有這般好心?」


「姐姐和我亦是重活過一世,之前是我過於自大,覺得自己佔盡先機, 定然可以逆天改命,然而如今妹妹已是認清了現實。還希望姐姐不計前嫌,給妹妹一個機會,拉拔妹妹一把。」我「誠懇」地看向沈莞。


這話幾乎是說到了沈莞的心坎裡,剛在嫡母那邊受了委屈的她顯然十分受用。


「你若是早意識到這點,你我也不至於如此。」她抬起頭顱,高傲地看著我,「這相府,我為嫡,你為庶。我們從一出生,便是我尊,你卑。」


我順從地低下頭:「姐姐所言甚是。」


於是沈莞輕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說罷,你有什麼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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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附耳在沈莞耳邊悄聲說完。


沈莞輕呼出聲,不敢置信地看向我:「此事當真?」


「姐姐莫非忘了,前世我是將軍府主母,苦這表妹久矣,自是派人盯緊了的。」我朝沈莞道。


沈莞信以為真,卻不知,我前世不過將軍府的傀儡主母,如今知曉的,不過是佔了先機,派人去查了罷了。


不過她向來自大好騙,自是不會注意這些。


眼見著她撩起袖子就要喚人收拾東西回將軍府,我趕緊攔住她:「姐姐,如今將軍和那表妹情意正濃,你我並無實據,你這般衝回去,隻怕被反咬一口,惹得一身腥。」


「那你說,應當如何?」沈莞看向我。


「自是得讓將軍親眼所見。」


見他自己心愛的人如何背叛自己,出賣自己,並且妄圖將賊寇的孩子栽到他頭上,讓他淪為全上京的笑柄,才是最好的報復。


「還須得給他們創造機會,讓他們難舍難分。如此,方能一擊即中。」


才會痛徹心扉,深入骨髓。


沈莞點點頭,和我相視而笑。


第二日,沈莞回了將軍府便「大方」接了徐凜表妹方圓兒的妾室茶。


其實若是發現之初,徐凜便能向沈莞低頭,想來事情不會鬧到如今這般地步。


沈莞在意的從來不是男人,而是她身為家中女主人的尊嚴,和地位。


而徐凜那頭,自是對沈莞這般舉動十分滿意。


他給足了沈莞尊重,在母親面前維護沈莞,還怒斥了妄圖挑事的姑姐徐芙。


接下來的日子,為感謝沈莞大度,徐凜泰半時間都歇在沈莞處。


沈莞過得甚為舒心。


還派人來了書信嘲笑那方圓兒不知好日子即將到頭。


而我,將書信留下,每每借口派貼身丫鬟送些小東西過去並回話。


裴遲十分好奇我和沈莞的關系怎麼突然變得這般要好,我卻隻是衝他狡黠一笑:「夫君,你且等著看吧。」


裴遲於是再不詢問。


而裴老夫人同為女子,心細如發,雖不知我此舉究竟為何,卻也明白我是為了裴家在委曲求全。因此每次去請安的時候,她都心疼地看著我,摸摸我的頭:「孩子,苦了你了。」


我卻隻是餍足地趴在裴老夫人膝蓋上,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親情:「祖母,你們對薏兒這麼好,薏兒一點也不苦。」


「況且,薏兒是裴家婦,自當為裴家打算。」


這般持續一段時間後,沈莞派了她的陪房來找我:「二小姐,大小姐請您過去,看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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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兒是徐夫人嫡親妹子的女兒,當初方家家道中落,她帶著方圓兒投奔到了嫁在上京的姐姐。


徐夫人念妹妹寡居不易,便收留了他們。


然而誰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她這妹妹瞧上了她的夫君徐大將軍。


兩人苟且的時候被徐夫人撞破,徐夫人當場便要將人趕出去。


方夫人將希望投落在姐夫身上,徐大將軍卻隻是扭過頭隻做不知。


看著一旁同樣痛哭流涕的方圓兒,方夫人明白自己已無路可走,當即投池而亡,隻留下了年幼的方圓兒。


人死債消。


徐夫人一口氣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家醜不能外揚,她於是礙著顏面將方圓兒留在府中。


而方圓兒並不知內情,隻是恨上了無端將娘親趕走的姨母。


因此她有意無意地勾著徐凜。


徐凜是徐夫人的驕傲,毀了徐凜,便能重創徐夫人。


直到徐夫人發現的時候,徐凜已經和方圓兒成就了好事,說什麼都要將人娶進門。


徐夫人因此匆匆替徐凜向相府提親,又在徐凜去當值的時候將方圓兒遠遠送走,對外隻稱方圓兒被送回方家婚配。


徐凜自也不是什麼深情的人,在苦苦尋求方圓兒無果後,在徐夫人的曉以大義下,便接受了和相府的親事。


隻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才一成婚,方圓兒便找了回來。


她隻是站在那邊柔柔弱弱地哭一哭,他便抑制不住自己對她的想念,之前的怨恨一筆勾銷。


而就這一晚,方圓兒便「懷」上了徐凜的孩子。


徐凜盡力為方圓兒爭取了名分,原以為自己得償所願,卻不知道,方圓兒回來隻為報復。


我和沈莞坐在酒樓視線最好的包間,眼睜睜地看著對面酒樓被扔出一個金發碧眼的番邦人。


方圓兒緊跟著就衝了出來,大呼小叫著。


當她抱起這個番邦人的時候,他口鼻都滲出了鮮血,已然出氣多,進氣少。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有人發現傷人的是徐凜。


彼時的徐凜,仿若一個毛頭小子,渾身散發著殺意,理智全無,隻想置人於死地。


「嘖。」沈莞在一旁嗑著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將軍府和相府有權有勢,在她看來,徐凜不過是打死了一個番邦人。


而她既除去了方圓兒這個心頭大患,又能借著替徐凜走動,讓將軍府認可她的好,何樂而不為。


我斂下神色,低頭飲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沈莞就算重生一次,骨子裡還是將自己當作高高在上的貴女。


除卻自身喜好,其他她都無須顧忌。


然而她卻不知,大廈傾於微末,世家如今人人喊打,亦是因為它自內部便開始了腐朽。


而她,便是其中腐朽的一枚種子。


12


徐凜被聞訊而來的官兵帶走。


沈莞親自帶著人去官衙打點,原以為能直接帶回徐凜。


誰知道,那番邦人竟死在了醫館。


若隻是打傷,隻不過一頓責罰。


但是出了人命,這性質便變了。


尤其很快太後大壽,番邦來朝。


這番邦人,竟是先行入上京打點的一個使者……


沈莞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當即匆匆回了相府,尋父親救徐凜。


然而如今不僅設計到兩國邦交,也正值錢寒門和世家博弈之時。


寒門一派抓著此事不放,直言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徐凜不過一區區將軍,又怎能例外?


聖上因此借題發揮,狠狠打壓了父親為首的世家。


因此父親並不願意插手徐凜這件事。


沈莞在相府一哭二鬧三上吊,以為隻要這般,一向疼愛的父親必定會為自己打動。


誰知道,父親那邊還沒說通,這些事卻被傳了出去。


相府和將軍府狠狠丟了一把顏面。


最終還是徐老將軍進宮,拼卻一身軍功,這才保住了徐凜。


然而徐凜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的將軍一職被收回,隻得闲賦在家。


沈莞和他日日相對,爭吵不斷。


徐凜將這一切都歸結於方圓兒身上。


然而方圓兒早在他被官兵帶走的時候就失蹤了。


他四處尋找方圓兒,然而方圓兒卻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再尋不得。


一月後,裴家後門被人敲響。


我早就等在此處,因此一聽得聲音,人便被放了進來。


來人抬起頭,赫然便是徐凜苦苦尋求不得的方圓兒。


「裴夫人,您交代的事,我已盡數完成,我這身契,您何時歸還?」


我抬眼看向方圓兒。


徐夫人所謂的遠遠將她送走,便是將她賣入了上京的花樓,從此貴女朱唇萬人得嘗。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因為不小心懷了恩客的孩子成了花樓的棄子,即將被變賣出去那些走卒商販都去得的便宜花船。


我買下她的身契的時候,她原以為我是來替沈莞出氣。


誰知,我隻是對她說要和她做一個交易。


於是,她成了徐凜的「汙點」。


「裴夫人?」方圓兒忐忑地看著我。


我卻搖了搖頭。


上一世,她知曉我在查她,故意引我去花樓,又安排了人在花樓將我認出,大聲報出我的身份,讓我顏面盡失,名聲受損。


回到徐府,被徐夫人和徐芙好生責罰了一頓,又因此失了管家權,手中為數不多的嫁妝也被盡數吞走,讓我在將軍府更加舉步維艱。


我怎能這般輕易放走她?


「我何時說過要將身契還於你了?」我冷冷一笑,伸手撫上她的臉,「這般好用的搖錢樹,我可不舍得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