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圖將門關上。

沒想到陰風掀起，率先啪嗒鎖上了門。

工作人員愣了一會，還以為隻是陣怪風，又悄悄溜回隊伍裡。

我卻忽然明白了。

節目組探靈是假，幫助林頌可立人設是真。

想必接下來還會有很多手段，讓林頌可好好「發揮」她的玄學實力。

就如同剛才庭院中翻騰的黑氣，她還以為，也是節目組安排的。

沒人知道鬼嬰的存在。

自然也沒人知道，它跟著我們進來了。

鎖上門後，它一溜煙蹿到天花板的吊燈上，黑漆漆的眼窟窿緊盯著我們。

在林頌可說完會保護我們之後。

它咯咯地笑了。

我也神色復雜。

保護我們？

林頌可確定？

原先，鬼嬰因為發現我能看見它，而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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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沒有出手對它做什麼，它正一點點地試探，縮短和我們之間的距離。

現在，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13

「我先說件事，大家平常不要為了滿足好奇心，隨便探靈，很危險。」

對著鏡頭，林頌可耐心解釋：「這個世界多的是超出我們人類認知的事。」

「就好比，玄學確實存在，我們可以不信，但要心懷敬畏。」

接下來，林頌可閉上眼，似乎在感受這裡的氣場。

聲音甜美，娓娓道來：

「這裡，原本生活著幸福的一家三口。」

「後來，有窮兇極惡之人盯上這裡，意在打劫，卻也害他們無辜慘死。」

「我會先超度他們，送他們前往輪回。」

話音落下，彈幕議論紛紛：

【你們看 3 號機位，角落裡有張布滿灰塵的照片，好像真的是三個人。】

【不是，閉眼感受就能說出一百年前發生的事，可姐是不是太牛逼了點？】

偶爾也夾雜著質疑的聲音：【這個鬼宅雖然偏安一隅，不太有名，但仔細搜搜，還是能在網上搜到一點從前的事。】

卻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樓上搞笑吧，剛剛那團黑氣還不夠證明可寶的實力嗎？】

【把你丟進鬼宅裡睡兩天你就老實了。】

林頌可說完超度的事，視線裝作不經意地落在我臉上兩秒。

彈幕寂靜一瞬，又馬上沸騰了。

【天啊，可姐這個不動神色的眼神，我忽然 get 到她的意思了。】

【剛才可姐答應幫宋棠超度她的孩子，畢竟是人家私事，不好在大家面前再提，這個眼神就是暗示宋棠，她還是會幫忙。】

【嗚嗚嗚，可寶人太好了，這就是格局。】

【私生活混亂，這個宋棠參加完節目可以滾蛋了。】

下一秒，眾目睽睽之下。

牆壁上忽然滲出血漬，蜿蜒而下，一筆一畫地寫著：

「還我命來。」

14

在場的人一片安靜。

都是人精，對節目組的安排已經心知肚明。

林頌可掏出符紙，再次筆點朱砂，在符紙上寫咒。

符紙死氣沉沉，筆墨之間毫無靈氣。

血漬卻一點點地消失了。

你別說，效果還挺逼真。

節目組真是下了血本。

剛才安靜的彈幕再次滾動起來：【天啊，媽媽問我為什麼跪著看綜藝。】

【攤牌吧，可寶就是玄學圈的千金。】

【這麼想來可寶真的好低調啊，這麼多年都瞞著自己是玄門繼承人的消息，不然肯定會比現在更火的嗚嗚嗚。】

林頌可一臉淡然：「玄門中人，不拘泥這些身外之物。」

我抽抽嘴角。

緊接著，安靜的房間裡傳來刺耳的笑聲。

頭頂上，吊燈隨著笑聲晃動，幅度越來越大——

因為舌頭被割去，鬼嬰隻能發出模糊的音節：「去、死。」

「嘎吱——」

吊燈猛然松動，直直對著林頌可砸下來。

15

沒有人受傷。

因為，最後關頭，我推開了林頌可。

如果鬼嬰真的出手害死林頌可，它就再也無法進入輪回了。

「你應該明白的。」

我對著鬼嬰說話。

出乎意料地，它沒生氣。

反而縮在角落裡，抽抽搭搭地掉著小珍珠。

唉，這就有點尷尬了。

我也沒有帶小孩的經驗。

小孩哭了要怎麼哄啊？

我一臉糾結的時候，節目組的人已經小心翼翼地扶起林頌可。

她的小腿擦破了，傷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彈幕炸開了鍋：

【臥槽臥槽，節目組這安全工作怎麼做的啊？】

【宋棠是不是神經病啊，推了可寶之後也不扶起來，對著空氣在那自說自話。】

【可寶受傷了，我心疼嗚嗚嗚，媽的宋棠賤婢，趁機推可寶，怎麼被砸的人不是她？】

不過這次，為我說話的人稍微多了一點。

【樓上你過分了，宋棠雖然討厭，但如果她沒推開可寶，這砸在身上，可想而知是什麼結果。】

【就是啊，我承認我剛對宋棠聲音大了點，打胎就打胎唄，興許她遇見的是渣男被騙了呢？】

彈幕爭吵起來，一時之間，直播間的熱度再次登頂。

導演笑得嘴角都快攏不住了。

處理完傷口，林頌可抬頭，很不自在地說：「多謝了。」

我卻沒有搭理她。

趁著所有人的手電筒都打在林頌可的身上。

我戳戳鬼嬰的臉頰：「喂，寶寶，別生氣了。」

「她是你媽啊？」

「沒關系，隻要你別出手害死她，我就當作什麼也沒看見。」

16

三年前，林頌可出道，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在娛樂圈掀起一點波瀾。

她家境清貧，沒有靠山。

被同行排擠，被導演鹹豬手時，就下定決心，要不擇手段地往上爬。

她抱上金主的大腿，又在兩年後，懷上他的孩子。

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這兩年，金主的生意漸漸不如從前，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邪術。

養小鬼，能幫助他的生意起死回生——

最好，是自己的親生血脈。

我嘆口氣。

所以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得到我的承諾，小鬼頭頓時收回眼淚。

努力向我擠出一個笑容：「好，好，你好，媽媽壞。」

說幹就幹。

等林頌可休息完畢，重新站起來恢復直播時。

小鬼頭一溜煙跑到她身後，伸手拽住她的裙子。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

林頌可腳步踉跄一下，險些又摔跤了。

「宋棠，你——」

她隻以為又是我幹的，憤怒地回頭。

卻發現，我和大家一起，站在三米之外。

身後，陰風吹過。

把鬼笑聲送入所有人的耳中：「嘻嘻，媽、媽。」

17

方才小鬼頭拽她裙子的地方。

赫然出現一個黑手印。

直播間頓時炸了，紛紛誇贊起林頌可。

【臥槽，看手掌大小真的是個孩子。】

【可寶好牛，說得全對。】

【媽媽咪呀，有點害怕呢，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與此同時。

房間裡突兀地響起童謠歌聲，十分詭異，久久回蕩。

音調太過耳熟，林頌可一點點白了臉色。

是她從前懷孕時，最常放的胎教音樂。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想起節目組的安排，不約而同地躲在林頌可身後。

【沒事的，大家放心，看可姐驅鬼。】

【這是宋棠流掉的那個孩子嗎？天啊，她怎麼好意思躲在可寶身後的？】

【可姐牛波一，區區小鬼，拿下。】

林頌可拿著符紙的手卻越來越抖。

她顫著聲音問：「剛剛，誰推了我？」

彈幕清一水地回答：【可姐，就是你說的那個鬼嬰，現在咱們要它好看。】

【可寶出徵，寸鬼不生。】

她瞥了一眼彈幕，盈盈小臉更蒼白了。

再次衝我們發問：「到底，是誰推的？」

其他嘉賓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節目組到底是怎麼安排的。

林頌可自己假摔？

然後來個神之逆轉，收服小鬼。

收服過程一波三折，讓人信服？

「啪——」

進來前，我們每個人都配備著手電筒。

此時，卻接二連三地一一熄滅。

鬼宅徹底陷入黑暗，耳邊，詭異的童聲越來越近。

「臺本裡沒有這個流程啊。」

身邊，先前還淡然吹噓林頌可的頂流小生，哆哆嗦嗦地小聲問我：「你臺本上有這個嗎？」

傅遠川插話，語氣凝重：「沒有。」

我：？

合著就我一個人沒有臺本。

糊咖的命不是命？

18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慌了。

這分明不是他們的安排。

導演咽了下口水，想跑。

但四周一片黑暗，又怕和什麼東西正面撞上。

彈幕還在：【媽媽咪呀，怎麼全黑了？好恐怖，還好有可姐在。】

【到咱們玄學千金可寶發揮的時候了。】

【可姐，上，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所有的攝像頭畫面都閃過雪花，一一失靈。

「臥槽，真的有鬼？」

頂流小生倒吸一口涼氣。

意識到這不是節目組的安排，而是真的遇見超科學現象後。

大家爭先恐後地尖叫起來，往門口的方向撤。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怎麼隻能聽見聲音啊？】

【垃圾節目組，設備這麼爛的嗎？看不到可姐收服鬼的颯樣我晚上會睡不著啊啊啊啊啊啊。】

【等會，這尖叫聲裡，怎麼好像也有可姐的？】

【傻逼，可姐是玄門繼承人，怎麼可能被小鬼這一點把戲嚇到。她還要超度它呢，怎麼可能跑啊？】

【說可姐的我宣布被開除粉籍了，什麼人吶，也配粉咱們可姐。】

19

大家像無頭蒼蠅，胡亂地尖叫，在客廳裡跑來跑去。

設備不要了，面子也不要了。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導演，咔，喊咔啊——」

大家亂七八糟地喊叫著。

聲音紛亂嘈雜。

卻壓不住林頌可超高分貝的尖叫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誰？誰在拽我？」

「咯咯。」

小鬼頭笑嘻嘻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拽著她的裙子玩。

湊近她耳朵：「媽、媽。」

「為什麼，不要我？」

我站在原地，垂眼看著。

不動聲色揮手，讓被扔在原地的直播設備恢復正常。

設備熒幕發出微弱光芒。

隻見畫面裡，林頌可一臉狼狽地摔倒在地。

胳膊、大腿，露在外面的皮膚，多處分布著青紫色的手印。

【臥槽，可寶怎麼了？小孩的手印？】

【天啊啊啊啊，直播事故吧這是？】

【等等，可姐不是說，宋棠流過產嗎？為什麼這小孩不找宋棠報仇，纏著可姐啊？】

還有彈幕在負隅頑抗：【你們這就不懂了，可寶是所有人裡戰力最強的。】

【對，小鬼隻要拿下可寶，這群人就死定了。】

【臥槽，節目組這麼多人，不會出事吧？要不咱們報警？】

20

黑霧不斷地凝聚，翻滾。

頭頂上，斷電許久的白熾燈忽然開始閃爍。

閃爍過後，徹底點亮。

屋子裡頓時亮如白晝。

好讓直播間裡的所有人都能看清——

林頌可跌倒在地，再無當紅小花的清冷模樣。

眼淚和鼻涕混合在一起，流了一臉：「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爸周東海殺的你。」

「你是我辛苦懷上的孩子，媽媽也是舍不得你的啊——」

周東海，圈子裡有名的制片大佬，早有妻子，家庭美滿。

但聽林頌可的意思，孩子是她和周東海的？

嘉賓們都愣在原地。

彈幕也一片安靜。

片刻後。

【林頌可在說什麼啊？】

【可寶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所以流產的人不是宋棠，而是她？】

刺目的燈光將林頌可拉回現實。

由小鬼頭化成的黑霧早已悄聲無息地散開。

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林頌可僵在原地，手忙腳亂地擦拭去臉上的混合物。

她靈機一動，指向我：「宋棠，你為什麼害我？」

21

我：「me？」

這個女人竟然還不死心。

「那個小鬼是你養的，你才會那麼清楚地知道它的死因。」

「你嫉妒我的身份，趁著昏暗，讓那小鬼來加害我。」

「你害我出醜，還汙蔑我，我會依法追究你的責任。」

林頌可冷著臉色。

一字一句：「剛剛, 我是被你養的小鬼上身了，意識不清醒。」

「那些話, 都是你指使鬼說的。」

我：？

她是覺得, 亮燈的時候就沒有鬼嗎？

我拍了拍手。

黑霧頓時又重新凝聚, 化成小鬼頭的模樣。

笑嘻嘻地重新拽她的裙子：「媽媽，你不認我？」

「啊——」

林頌可再次跌倒在地, 尖叫起來：「是周東海害的你, 不是我——」

嘉賓沉默了。

彈幕也沉默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林小姐，我說過的。」

我慢悠悠地撩起袖子。

露出代表著玄門繼承人的紅繩手鏈。

「你說自己是玄門繼承人, 怎麼連被小鬼頭跟了這麼久也不知道？」

不過是聽說, 玄門中人不入世。

林頌可才想到立這個特殊的人設, 吸一撥粉。

好為接下來的玄幻新劇造勢。

可她沒想到, 玄門如今越來越沒錢了。

身為繼承人的我，再不入世，全門的人都要和我一起喝西北風了。

「你……你是玄門繼承人？」

林頌可呆住了。

她看了看小鬼頭, 又看了看我。

最後索性暈了過去。

22

也許是不想面對現實。

林頌可直接昏迷了三天三夜。

等她醒來，抱著僥幸的心理, 以為金主已經處理好這件事。

卻發現，熱搜上還高高掛著她的名字。

#林頌可周東海#

#林頌可嬰靈#

#林頌可滾出娛樂圈#

#林頌可站姐跑路#

她的粉絲全部脫粉, 原本千萬級的賬號，如今隻有寥寥幾個關注者。

而我與她相反。

三天裡，我狂漲粉數千萬。

大家拿著放大鏡看直播回放，這才發現，在庭院裡出手的人不是林頌可。

而是我。

【天殺的, 到底是誰說我們宋大師是冒牌貨。】

【現在看彈幕，飯圈文化真可怕。】

【林頌可自己那樣, 怎麼有臉說我們宋大師啊？】

之前發免費看手相的博文, 被圈子裡的人群嘲。

如今評論區卻爆滿，不乏各界名人：「宋大師，幫我看看吧。」

我無情回復：「開始收費了。」

探靈綜藝雖然被徹底叫停。

但報酬還是如約打過來了。

不過要養活玄門上下，還是有點不夠。

這就開始努力賺錢，從看手相開始。

23

半個月後, 林頌可的事情被徹查。

周東海手段狠厲，林頌可跟著他做過不少非法勾當。

兩人一起水靈靈地進去了。

等著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制裁。

經過這幾天的念經超度。

小鬼頭身上衝天的黑氣越發淡薄。

也恢復了生前未曾受到傷害, 天真可愛的模樣。

終於, 到了能送它入輪回的時候。

「謝謝姐姐, 但我……我不想走了。」

它怯怯地看我：「我能不能，留下來, 當你的小弟？」

啊？

我一口回絕：「不行。」

小鬼頭的臉上頓時浮現失落。

我掐指一算：「你投胎, 重新出生後，還和我有緣分。」

「放心去吧，我們還能再見的。」

它這才依依不舍地踏入光圈。

「姐姐，再見。」

我揉揉它的小腦袋：「回見。」

24

天黑下來, 手機響起。

「宋大師。」

傅遠川一向淡然的聲音有些緊張：「最近，我總是在夢裡聽見有人唱戲。」

因為房間裡擺滿朱砂、黃符，每天還神神叨叨的，我一度被經紀人認為是神經病。

「（從」他不自覺地喉嚨發澀：「好像，還看到過穿著戲服的女人。」

哦，對。

之前看他印堂發黑, 打算幫他化解來著。

差點忘了。

「行，這就來。」

我滿口答應：「給你打九九折。」

玄門上下等著吃飯呢。

從現在開始，我得努力多賺點錢才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