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月

第1章

我愛慕裴良鈺,他卻怕我糾纏,諫言讓我代替皇妹和親。


五年後,渠國國君亡故,受盡屈辱的我被迎回楚國。


我大肆收羅了一群面首,取樂於我。


裴良鈺闖進長公主府,面色陰沉地趕走了所有面首。


我赤腳踩在他的胸膛上,羞辱於他:「人都走了,裴太傅是打算把自己賠給我。」


他仰臥在地,衣裳凌亂,赤紅著眼:「臣願意。」


我嫌棄地移開了腳:「你願意,本宮可不敢,上次是和親,這次,豈不是得要了本宮的命?」


「绾月,這次換我求娶你,好不好?」


1


去往渠國和親的第五年,渠國國君亡故,我被迎回楚國。


迎我歸去的是裴良鈺。


五年過去,他依舊是那個風之卓越的裴良鈺,隻是我再無半分心動。


他的目光卻落在我身上許久,朝我行禮,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公主,臣來接公主回家。」


他朝我伸手,想扶我上馬車。


我攏了攏衣裳,諷刺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能來到這兒,多虧了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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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裴良鈺向來清冷的面孔出現了龜裂。


六年前,我對裴良鈺表達了愛慕之情。


他是楚國最年輕的探花郎,長得更是京都裡一頂一地好,因我看到他彈琴時的風姿,一再誇贊,非要他教導我學琴,父皇便讓他進宮教導宮中公主們一同學琴。


我對他一見傾心,教導的日子裡,他還救下落水的我。


我問他,願不願意做我的驸馬。


那時,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僵直著身體:「公主,我們名為師徒,你不該喜歡我,有違禮教。」


「那要是我不在你手頭下學琴,那是不是就可以嫁給你?」


「臣不願。」


「你今日看到落水的我,不娶我,可能會被賜死。」


他跪在了地上,不卑不亢:「臣願一死。」


我被氣得直叫他滾。


我是父皇的嫡出,也是第一個孩子,父皇母後皆寵我無度。


打小,我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


但裴良鈺的性格是寧折不彎,我知道要是求了賜婚,他真會寧死不從。


我偏生不信邪。


打聽他的喜好。


借口學不會曲目,叫他單獨為我授課。


目的是和他多處些時光,拿來我親手做的棗泥糕。


我還不曾為了誰如此費心思。從小錦衣玉食,為了學出一份像樣的糕點,我的手被燙傷了不少地方,妄圖讓他冷硬的心,軟下來。


他都視而不見。


我仍不死心。


直到,渠國使節前來求親,父皇原打算讓五公主娉瑤和親。


娉瑤向來與我不對付,那日卻滿臉笑意地來到我的殿中,說:「裴大人不會讓我嫁到楚國,出嫁的隻會是皇姐,你以為他為什麼不願意同你在一塊?他喜歡的是我啊。」


我不信,趕到御書房時,親耳聽到了裴良鈺諫言將和親對象從上官娉瑤換成我。


父皇猶豫不決:「當日渠國使節求親時,並未指定要哪位公主和親,指派娉瑤前去,也不是不可,绾月可是陪在我身邊長大,朕舍不得。」


「皇上要是將最心愛的公主用來和親,渠國看到了我們的誠意,更能促進兩國和平,五公主從小受到的教養不如大公主,大公主也定能夠理解皇上的不易。」


楚國這兩年,在戰事上連連敗退,城池一再失守,一退再退,才不得不以和親來緩緩。


父皇被說服,我成了和親人選。


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厭惡我到了如此地步,要將我推去一個有可能再也看不到我的地方。


想到這五年在渠國的遭遇,我止不住地攥住了衣袖下的手指,鮮紅的指甲,將近刺破肌膚,避開了他的手,我隻身上了馬車。


2


五年不見的父皇母後對我滿懷愧疚。


母後拉著我,抱著我,哭著說我瘦了。


父皇更是賜我公主府邸,珠寶華服更是數不勝數地送進來。


我讓人在京都裡找同一類型的俊俏郎君,到公主府上當面首,都換上白衣,表演特長給我欣賞。


有人進諫我行為放蕩,父皇因為心中有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看不到。


我正吃著人伺候喂到嘴裡的葡萄,背後有面首為我捶背。


前面三個一個彈琴,一個吹簫,一個舞劍。


上官娉瑤進來,看著場景,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樣。


「剛喪夫,皇姐就這般放浪形骸,真不怕天下人戳脊梁骨。」


我輕抬眼皮看了看她:「跟了德妃,幾年不見,連基本的規矩教養都沒了。」


我同上官娉瑤關系本不這麼惡劣,我憐她母妃是個不受寵的,有好吃的都會允她一份,看到宮人對她們母女不敬也都會呵斥。


我本意是想求母後,將她養到膝下,她反倒先對我下毒,妄圖毒害我同母後,被發現後,是她生母李才人說是她妒忌燻心,逼著上官娉瑤做的,以死謝罪,撞牆身亡。


德妃出面求情,將她要過去膝下撫養,德妃早年傷了身子,要不了子嗣。


原來,她是為了給德妃表忠心,不惜用她生母的命,做踏腳石。


那年,她才十歲,心思就這般歹毒。


她眼神裡迸發出不甘:「皇妹是沒想過再見皇姐,一時太過高興忘了行禮。」


這才不情不願地彎腰給我行了禮。


我知,她巴不得我死在渠國,她就成為楚國最尊貴的公主。


「一晃五年,你如今也雙十年華,裴良鈺還沒娶了你?」


她維持在臉上的笑意,終是掛不住。


「裴哥哥以仕途為重,他定會娶我,他把傳家玉佩都給了我,倒是皇姐,這些年過去,不會還不死心吧?當年他看不上你,如今你一個寡婦,他就更看不上。」


我勾著最近的面首,貼著他的胸膛,看他面紅心跳,輕笑著說:「我這幾個面首,論相貌,也不比他裴良鈺差呢,我早就不愛他了。」


門被強大的力道踹開,門口站著的是滿面陰沉的裴良鈺,他身上還穿著深藍色的仙鶴朝服,官帽都沒摘,看來剛下朝就過來。


他看著此刻我躺在面首懷裡的樣子,手指骨節緊緊地拽在了一塊,目光如劍,直視著我緊靠的那位面首,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滾出去!」


我能夠感覺到被我貼著胸膛的面首,在瑟瑟發抖,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跑。


我拽著他的手腕:「你走什麼?」


然後,我將目光看向了裴良鈺:「裴太傅,好大的官威,耍橫耍到我公主府上。」


我親了親面首的臉,對剛才因他突然闖入而停下表演的幾人,說了句:「接著表演,本宮沒讓你們停。」


3


他見狀,眼尾泛紅,整張臉都寒透了,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顯然是氣到了極致。


上官娉瑤來到他身邊,挽著他的手:「裴哥哥莫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姐我行我素,任性慣了,如今連父皇都管不了,我們走吧。」


裴良鈺抽回了手,對她冷淡地說了句:「你先走。」


我瞧著諷刺得很,同面首調笑。


「本宮這剛回京,這倆有情人就一前一後急著來看我笑話。別在我跟前秀恩愛,瞧著惡心透了,兩個一塊滾吧。」


裴良鈺堅持讓上官娉瑤隻身先走。


上官娉瑤一走,他抽出了一旁侍衛的劍,劈斷了琴,打落了蕭,把劍也挑飛了。


最後劍指著我身後的面首,冷聲:「全都給我滾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同公主說,不然下一劍,就刺在你們胸膛之上。」


幾個面首被他嚇得全都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裡。


我不得不站起身,看著他面如冠玉的臉,胸腔裡翻滾的怒意愈來愈烈。


這人,我已經不招惹。


他偏偏要跑到這府裡來,弄得府裡一片狼藉。


我伸手用力地給了他一巴掌:「裴良鈺,你非得跟我過不去是嗎?」


他白皙的臉上立刻浮現出鮮紅的掌印,偏了頭。


我仍不解氣,抬腳將他踹倒在地。


我赤腳踩在他的胸膛上,羞辱他:「人都走了,裴太傅是打算把自己賠給我。」


我本以為,以他原來的性子,定會羞憤地對我說教。


哪知他仰臥在地,衣裳凌亂,赤紅著眼:「臣願意。」


我嫌棄地移開了腳:「你願意,本宮可不敢。上次是和親,這次,豈不是得要了本宮的命?」


他伸手拽著我的腳,臉上露出了淺笑。


「如果你還是心中有氣,接著打我,用手、用腳都行,直到你消氣為止。」


氣笑了。


還給他打爽了。


「話要是說完了,就滾吧,別打擾我快活。」


「那些風月男子,有什麼好?绾月,別再找他們,這次換我求娶你。」


4


五年前,我清清白白,滿心愛意時,想要嫁給他,得到的是他冷情拒絕,滿眼疏離。


如今,我瞧見他丹鳳眼裡流露出來的眸光,是情意。


多可笑。


這是我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


渠國這五年的經歷,驟然在腦海裡翻滾。


初到渠國時,我因為是求和的和親公主,根本得不到渠國國君凌子期的重視,其他的妃子也想著法子來羞辱我。


新婚當夜,剛進婚房,我就被人淋湿了身子,丟給我歌姬的服飾讓我穿上。


接著,我被帶去了宴會上,凌子期坐在高臺之上,摟著兩個寵妃不屑又輕慢地看著我。


「看看,這就是楚國最尊貴的公主,還不是送來做孤王的妾室?聽說你們楚女都是舞曲技藝高超,來表演一下,給大家開開眼。」


眾人哄笑,看著我的笑話。


彼時,我還傲氣未除,怎麼肯就範,站在宴會中不肯移步。


他的寵妃見狀,給他遞了杯酒:「看來上官绾月還覺得她是楚國高貴的公主,不記得已經是王的女人,使喚不動她。」


凌子期不悅地望了我一眼,不悅中帶著陰冷。


「有傲骨,那就一點點將它敲碎,孤王會覺得格外有趣。」


他讓人將我的陪嫁宮女帶來,要是我不跳舞,就讓人輪流凌辱她。


衣裳被撕碎,尖叫聲響起,我連忙跪在了地上,磕頭說我跳。


凌子期用腳抬起我的下巴,笑得越發冷。


「可惜孤王現在無興致了,看你這副驚恐的表情,比你跳起舞來有意思。」


我不停地磕頭,宮女受不了凌辱也不願我受辱,拔下了發簪,插到了喉嚨裡,死在了我的面前。


血噴湧而出,滴在了我的臉上,溫熱鮮紅。


她打小就陪著我長大,最後卻以那副衣衫不整,鮮血淋漓,死不瞑目地瞪著我的樣子,在夢裡折磨了我許久。


我被嚇傻,我想要不是我還是一國公主,也早就死了。


他們給我換了奴僕的衣裳,將我扔到了馬厩裡,同馬一塊吃喝睡覺。


我見得最多的就是馬夫,給我蓋了棉被,端來了饅頭跟水,我應該也凍死在了頭一年的冬日裡。


那些妃子開始的時候,總是會想著法子戲弄我。


給我吃混著泥土的冰糖葫蘆,讓我扮成馬給她們騎行,向她們行跪拜禮。


從開始的樂此不疲到後來逐漸失了興味,我才過上不被折磨的日子。


裴良鈺怎麼能夠在我經歷了這些後,又輕描淡寫地在我面前說要娶我?


瞧見他眼中的愛意,我已經不屑一顧,甚至泛起了厭惡。


我嘲弄地勾起了嘴角,將曾經他說過的話,還給他。


「他們知情識趣,會討我歡心,自然是好,我寧死也不會嫁給你。」


他被我的話激得身子晃了晃,最後穩住身形,對我說:「绾月,我當初隻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今明白了,我不想就這麼放棄,你要怎麼才肯原諒我,給我個機會?」


我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潑在了他的臉上,再將酒杯摔碎,瞥了他一眼。


「你能讓酒杯完美無缺,讓杯中酒復原嗎?快滾,王管家,送客,日後裴太傅同狗,不得隨意入我公主府。」


5


自打那日後,我府上的四個面首全都求我放他們出府。


我也不方便強人所難,給了銀子,放他們走了。


我當街縱馬去尋新歡。


裴良鈺跟在我的身後,這幾日,他雖不進公主府,但我總是能夠時不時看到他。


「绾月,別再去找其他人,沒人敢留在公主府裡,除非他們不想要命。」


我側目看到的是他如玉般的臉上仍是寡淡的表情。


那雙眼卻透出志在必得。


原來是他,威脅了那些面首,厚顏無恥。


難怪公主府吃好喝好,我又隻需要他們表演技藝,他們一個個如見到洪水猛獸般地要遠離。


我勒緊了手中的韁繩,咬牙切齒。


「裴太傅當真是權傾朝野,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插手本宮公主府中的事,不怕本宮到父皇面前告你越俎代庖。」


他露出個笑:「是皇上招我入宮的,公主廣招面首的事,已經有不少官員上奏,皇上不忍心當面斥責,叫我看著些公主,畢竟我曾經做過你的老師。」


難怪他做了這樣的事,還明目張膽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