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逮著睡著的老板罵了一頓。

凌晨三點，我漸漸有了些睡意。

「嘶！」

壓抑的痛呼聲把我驚醒。

眼睛還沒睜開，就被人掐了一下。

這回是真醒了。

「你有病？」

「你不老實。」

他捂的地方少兒不宜。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摸了摸鼻子：不會這麼巧吧？

他離開的背影，姿勢還有些不自然。

我困意襲來，蒙頭又睡了會兒。

再次醒來已經快十一點了。

廚房的油煙機呼呼作響，我進來又被推出來。

阿姨笑得很開心，絲毫沒有覺得我這時候起來有什麼不對。

「你們年輕人在外工作都不會注意身體，我跟孩子他爸買了補身體的菜，中午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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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走到沙發邊，邵商的消息就過來了：【遲到半天，扣一天的工資。】

我怒了：【信不信我現在撂挑子走人？】

邵商：【下不為例。】

17

飯菜豐盛且奇怪。

鯽魚枸杞燉豆腐，韭菜炒牡蠣，青椒甲魚，爆炒腰花二肚。

味道不錯，二老分別勸菜。

「鯽魚豆腐湯是他二姨特意送來的，她女兒備孕經常吃，生下來的晴晴又乖又聰明。」

「甲魚我不太會做，在網上找教程現學的，你們都嘗嘗。」

現在我明白哪裡奇怪了。

這些菜估計都是備孕夫妻吃的。

老板被特別照顧，碗裡堆得冒尖。

他皺眉：「你們吃，我會自己夾。」

阿姨和伯伯眼神都很復雜。

18

中秋當晚。

邵商睡著睡著，起身去把窗戶打開。

隔著幾十釐米，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熱氣。

這是補過頭了？

我趕緊往後挪了挪。

他察覺到了，索性不睡了。

坐到書桌前，打開臺燈工作。

聽著催眠似的鍵盤聲，我有了困意。

清晨鬧鍾響了兩聲，被一隻手無情地摁掉：「九點的飛機，趕不上你就自費回去。」

我在心裡暗罵。

看到他眼下的倒三角時，我幸災樂禍地笑了：「邵總昨晚沒睡好啊？」

「沒搶到離婚預約號。」

我震驚了：「這麼麻煩？」

「不麻煩，我已經找了黃牛。」

19

飛機上的座位在一起。

起飛前，我收到一條好友驗證信息。

陌生的昵稱和頭像。

【你同意一下唄。】

【我有話要跟你說。】

【真的對不起，當時年輕啥也不懂。】

我試探地問：【陳翼？】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飛行模式。」

邵商目視前方，冷不丁地提示。

我沒想好要怎麼回復，就滅了屏幕的光，靠在後背出神。

「你前男友？」

「嗯。」

「離婚後，你們可以在一起。」

「好。」

敷衍兩句，我不想再聊，閉眼看向窗外。

心情隨著飛機的起飛開始失去平衡。

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悲觀得想要去死一死。

飛機落地後，飛行模式關閉。

那些積攢的消息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問我過得好不好。

說他當年有錯，想要彌補。

我可恥地心動了。

但我更清楚，我已經 26 歲，沒有幾個五年陪他消磨。

我回他：【算了吧，都過去了。】

邵商取行李過來，在我身旁站了站，抽出一張紙巾。

我強忍著的眼淚，這時候一發不可收拾地傾瀉出來。

接機的車上，邵商難得地主動詢問：「就這麼難忘？」

大約是很久沒有哭過了。

以至於我覺得自己有些失控。

在萬惡的老板面前哭，一定是丟臉的。

因為我們不僅是夾生的熟米飯，還是上下級的關系。

邵商沒有安撫，也沒有什麼動作。

但作為老板，他很懂怎麼安慰打工人：「以後底薪給你提一級，談戀愛可以，但不能耽誤工作。」

我破涕為笑。

什麼狗屁前任，在漲工資面前一文不值。

今天的開心是老板給的，回到公司，我對他殷勤備至。

20

相安無事的五天後，邵商通知我：

【離婚登記的預約號搶到了，下周三上午。】

我提出配合的前提條件——不許卸磨殺驢。

他應了。

但預約日期的前兩天，他接到國外的邀約。

沒能趕回來。

失約的後果就是被系統拉黑。

「……」邵商把眉心捏紅了，都沒緩過來。

我沒落井下石，若無其事地匯報工作。

他的目光漸漸落到我身上，聚集了一些不明的意味。

罕見的沉默。

沒有挨罵，我都感覺不自在了。

邵商重新閉上眼，眉心肉已經被他捏出紅痧。

「先出去吧，我再想想。」

我悄悄帶上門，路上有同事提醒我：「你的外賣到了。」

是一束花。

21

漆黑外衣包裹著帶刺的玫瑰，還有氛圍燈裝飾表面。

賀卡上備注：祝馮念生日快樂。

我打開手機，上面果然有陳翼發來的消息：【國慶有空嗎？我想見你。】

玫瑰紅得刺眼。

「這花是誰的？抓緊時間處理幹淨。」

邵商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公司是上班的地方，不需要浪漫元素。」

我抱起花，走到垃圾桶邊。

有些不舍。

「你的？」

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懷疑。

怎麼？不相信本小姐有這麼大的魅力？

「不好意思邵總，我這就去處理。」

但還是沒舍得浪費鮮花。

我拆了包裝，給全公司一人一支。

同事舉著玫瑰湊過來，目光瞥了眼辦公室：

「唯獨邵總沒有，你就不怕他給你穿小鞋？」

我正想回答，manda 姐就從辦公室出來宣布：

「下周國慶放假七天，除了馮念，其餘人都有連假，這周日加班把手頭工作做好……」

同事一臉同情地拍了拍我：「保重。」

22

下班後，我主動留下來加班。

等人一走我就衝進辦公室，笑容滿面地問：

「邵總，國慶有什麼安排嗎？」

他輕輕頷首，眼都不帶抬一下的：

「我爸媽想約你爸媽見面，叔叔阿姨國慶放假吧？」

他爸媽退休了。

我爸媽還在勤勤懇懇地打工。

我反問他：「你不是要離婚嗎？」

「離婚太麻煩了，就這樣湊合過吧。」

他的目光終於從文件那一頁移開。

「深思熟慮過了，你的工作能力雖然一般，但抗壓能力突出，肯學習。

入職體檢報告沒有家族遺傳病史，身體健康, 無不良嗜好, 的確是伴侶的合適人選。」

我訝然：「您之前還鼓勵我離婚談戀愛呢？」

「馮念, 你、你理解能力有問題, 我的原話是可以談戀愛，沒有鼓勵你離婚追愛。」

邵商剛開始絕對是想罵我，但他居然忍住了。

我憋住笑，得寸進尺地跟他談條件：「那國慶那幾天算加班嗎？」

邵商這時很痛苦：「算。」

23

我家是本地的。

國慶前一天，我跨半個市趕回家, 告訴爸媽明天要見面的事。

家裡跟過年似的，買魚買雞。

「咱們出去吃多好，省得前後收拾。」

我家是自建房，地處城郊, 面積寬裕。

我媽一邊處理雞毛, 一邊陰陽我：

「也不知道自己賺多少錢, 咱們家親戚多, 至少要擺三桌。

出去吃一頓, 半個月工資就沒了，真不會過日子。」

國慶節當天，我給邵商發位置。

他帶著父母導航過來。

車子停在我家門口, 他從後備廂提出一箱又一箱的禮品。

我媽笑得合不攏嘴, 請他們一家三口坐下, 推我去倒茶裝果盤。

飯桌上交換雙方的家庭信息, 我伯娘問得比我媽還細。

因為我堂姐嫁得不錯，伯娘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就是：「以後馮念能找個有我女婿一半好的男人就不錯了。」

邵商人品差, 但家庭條件沒話說。

眼看著伯娘臉上的笑容轉移到我媽臉上, 這頓飯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臨走前，一個薄薄的紅包塞到我媽手裡。

邵商他媽說：「你們家養大女兒不容易，這是我們男方家長的一點心意。」

我媽摸著沒多少, 裝模作樣推辭兩下便收了。

等人一走, 伯娘催她打開看。

裡面竟然是一張支票。

「伍拾萬！」

24

「嗯，給你的彩禮。」

邵商在電話那頭解釋。

「好吧。」我掛了。

結果邵商下一秒又撥過來：「掛那麼快幹什麼？」

「還有事？」

「我爸媽這幾天住這邊, 你後天過來住兩天。」

「……工資…」

「走私賬給你。」

25

邵商住的房子是租的, 也是兩室一廳。

他爸媽想給他買一套，需要徵求我的意見。

「念念, 你喜歡哪就買哪，到時候還要填上你的名字。」

我當然是喜歡離公司近的。

說完，人走了。

「「忽」邵商要買那片舊的。

他媽覺得太老了：「還要重新裝修。」

邵商語氣平靜：「那是學區房，保值。」

他媽一下子笑開了, 往我肚子掃了眼, 連連說好。

25

因為要買房子, 阿姨他們沒急著走。

國慶假期結束了, 我還住在邵商家。

工作日早上少睡半個小時，不情不願地爬起來洗漱。

好在邵商開車，願意送我。

出門的時候跟阿姨揮手。

路上等紅綠燈的時候, 車內的氛圍就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你待會把我放公司樓下，我走上樓。」

邵商輕「嗯」了一聲。

綠燈亮起。

單手轉動方向盤, 手背的青筋因用力而越發凸起。

我失神地看了會兒，車隨後停在路邊。

「到了。」

之後的一個多月都是這樣過來的。

在他家我們裝恩愛夫妻。

在公司裝冷淡的上下級。

日子在一點點恢復平靜，我好像習慣了這種生活。

竟也不覺得這種婚姻畸形。

因為這層夫妻關系, 他出差的首選人物就是我。

某次我倆抱著筆記本並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側面是卷起的柳條。

忽然有一根指節替我撥開眼前的碎發：

「去喝杯咖啡提提神，下午三點還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