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皇弟不裝了
第1章
我被最疼愛的三弟奪權篡位,死在了心腹手裡。
按禮法,我的遺體該葬入皇陵,得後人祭拜。
可他卻將我的遺體放入冰棺,尋遍奇醫,將屍體溫養成活人一般。
然後……日日與我同榻而眠。
……還做了不少傷風敗俗的事!
簡直、簡直禽獸!
01
元嘉十年,國亡。
我的心腹帶著數萬兵馬攻入皇城。
曾鼓瑟吹笙的殿內,隻餘寡人。
我坐於龍椅之上,漠然望著破門而入的心腹們。
曾經精忠報國的熱血,如今隻剩冰涼。
「你們等今日,究竟等了多久?」
無人應答。
一人拉弓,一觸即發。
玄色龍上騰起的黃龍頃刻被鮮血染紅,失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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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寡人。
一輩子終究隻能是孤家寡人。
我瞧著這些熟悉的面孔,自嘲地闔上眼簾。
忽然身體一輕,我感覺自己飄了起來。
本以為接下來會去閻王殿轉生,怎知隻飄出一段距離,就再也前進不了分毫。
我隻能在半空中奇思異想。
也許是因為陽壽未盡,連閻王爺也不收我?
正思索間,一人從外闖入,疾步跨上龍臺,將我的心腹推倒在地。
怒吼聲有如驚雷震耳:「誰允許你們擅自動手的?!皇兄若有任何差錯,你們都得陪葬!」
我望著他,淡淡笑了。
飛眉入鬢,面冠如玉,鬼斧神工般的五官微微猙獰,他睜圓了眼看著龍椅上的軀殼。
我飄到他身邊。
看見他屈膝向「我」而跪,將逐漸冰涼的軀體擁入懷中,緊握著「我」的手青筋盡顯。
這般用力,如果我還沒死,應該會感覺到很疼吧?
他力氣很大,似要把那軀殼碾碎。
普天之下,敢如此冒犯先帝遺體的,便隻有我生前萬般寵愛的三弟,寧王。
也隻有寧王,敢弑兄篡位了。
此時了結了我,次日對外傳詔,先帝因疾駕崩,眾臣商議力薦寧王即位,新王登基,大赦天下以示新王恩德。
「當真好手段。」
我在他跟前,半晌又嘆:「不愧為皇家子弟,當真好戲技。」
伸手撫上寧王臉頰,意料之中地穿過,觸摸不得。
隨手揚了揚,像在揮趕著纖塵。
「既然贏了,又何苦演這一出好戲?」
回答我的,隻有壓抑如狼喘的低吼。
02
寧王終是如我所想的一樣被擁立成帝。
隻是我從未想過,這皇冠,似是為寧王而設般合適。
不怒自威,給人以肅殺之氣。
但與我所想不同的是,寧王並沒有將那具無了用處的屍體葬入皇陵,而是將其放入了一冰棺裡,置於冰室中。
我不解,卻無人能解惑。
寧王披著厚衣待在冰室裡,也無事可做,除了或坐或站地在冰棺旁看著那屍體,未見他有其他舉動。
無論如何看,也就一具冰冷的屍體罷了。
有什麼好看的?
寧王在冰室中足足待了三天,直到第四個日夜,曾經輔佐於我左右的李相疾步走進,在他耳旁俯身細語了一陣,他才匆匆離開了冰室。
我向前跟上,卻被一道無形的魂鎖牽絆住腳步。
過了一會兒,他回到冰室,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著奇異的女子。
那女子走到冰棺前,忽然伸出手撫上屍體的臉。
寧王劍眉輕蹙,擋開女子的動作,語氣不悅:「別亂碰不該碰的東西。」
女子不惱,抿唇一笑,從腰間解出了一個花紋繁多的小罐子,放在寧王手裡。
「奴家不碰,那皇上自己來吧。」
「裡面有一大一小的子母蠱,大的那條你吃。」女子指了指棺材裡的屍體,「小的那條,你得想辦法喂進他的體內。」
寧王接過罐子,陰鸷的目光落在女子臉上:「你應該清楚,騙孤的後果。」
女子聳了聳肩,並不怕他的威脅。
我飄到寧王身邊,湊過去看清了裡面兩條蟲子的長相:
棕黑色,通體布滿白色圓點,大的有指頭粗長,小的蠶蛹般大小。
這要吃進去?
寧王夾起了母蠱。
我微微睜大雙目。
平日裡最挑剔的三弟,竟然面不改色地將蠕動的蟲子吞進了腹中。
隨後,他坐進冰棺,將我扶坐起來靠在他身上。
他撬開屍體的牙齒,將子蠱推了進去。
因為屍體不會自主吞咽,子蠱一直往嘴巴外面爬。
寧王急了:「怎麼弄進去?」
女子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您不讓碰,奴家也沒辦法呀。」
寧王臉色陰沉,半晌,將冰室裡的人揮退出去。
而後垂眼盯著嘴巴裡蠕動的子蠱,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坐在屍體的另一邊,忽然聽見寧王低聲道:「皇兄,不要惱我。」
語罷,他動了。
他,他竟然低頭親吻上了我的身體!
這叫什麼事啊?!
03
如此荒唐場景。
我當即非禮勿視。
可恨手掌透明,連眼皮子也是透明。
隻能眼睜睜地瞧著寧王舌尖一伸,將子蠱推了進去。
寧王動作輕柔地放下「我」。
子蠱進入身體後,大概過了一刻鍾,冰棺裡的「我」臉色逐漸變得紅潤。
就連胸腔也開始微微起伏,像是活了一般。
寧王見此劍眉松動,板了幾天的臉總算有了喜色。
我在一旁驚愕不已。
親眼看著自己的屍體恢復生機,比一切怪力亂神都來得震撼。
寧王召來那苗疆女子,問:「此蠱能維持多久?」
女子直視龍顏,嬌笑道:「自然是您活多久,蠱便活多久了。」
「而且——」
她拖長了音,卻不說下文。
寧王不耐蹙眉:「說吧。」
「鳳凰蠱雖有起死回生的傳說,實際上隻是母蠱在您體內吸收了精血,子蠱才能恢復屍體內五髒六腑的運作,讓一個死人變成活死人罷了。」
「說白了,就是以命換命,會折壽。」
我萬萬沒想到,這種邪術要付出這般大的代價。
寧王好不容易才坐上龍椅,現下該後悔莫及了吧。
怎知他眉眼疏淡,對折壽一詞無動於衷,隻是問:「孤還有多久時間?」
「嗯……大概還有五年吧。」
「足夠了。」
我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卻見寧王斂眸,指尖撫過「我」唇角,眼底溫柔滿溢:
「足夠了。」
04
苗醫走後,寧王將「我」打橫抱起,往皇帝寢宮方向走。
我跟在身邊,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自己和三弟的體型差距。
以往還隻是覺得比他矮半頭。
如今被抱在懷裡,才發現他不隻身形碩長,還肩寬力大。
倒是有點像南蠻人的體型。
寧王抱著「我」健步如飛。
來到寢宮,眼前事物恍如昨日。
所有用品都保持著原狀,沒有換新,也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生前我畫了一半的《山河圖》還擺放在案臺上,畫上還擱置著我隨手放的冊子。
寧王竟然沒有換新寢宮。
恍惚間,他已將「我」放在床榻上。
隨後在我不解的目光中。
他在「我」額上落下一吻。
「皇兄,等我處理完瑣事,就回來陪你。」
幾近呢喃的聲音很輕,我卻聽得清晰。
身邊無旁人的時候,他不再遮掩情緒。
再蠢笨的人,也能看出他眼裡露骨的愛意和瘋狂。
我心裡五味雜陳,實在想不明白,平日裡瞧著正常的三弟,不僅有龍陽之好,還對自己的皇兄有不軌之心。?
當真是養歪了。
寧王幾近痴迷地撫摸「我」的五官,最後停留在紅潤的薄唇上重重一按。
「我很快回來。」
05
寧王離開了寢宮。
許是因為母蠱在他身上,我被無形的力量推著跟在身後。
路上,他問身邊的高公公:「後宮之事處理得如何了?」
高公公低頭回道:「回皇上話,除柳妃之外的妃子皆已送去禪寺。」
「其他位分較低的尚未處置,您看是要她們去守陵還是?」
寧王沒有說話。
我卻緊張起來。
說好聽點是守陵,其實就是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裡孤苦一世,和殉葬沒有區別。
「那些妃子,被寵幸過嗎。」寧王忽然問道。
高公公答:「回皇上話,先帝未曾翻過這些嫔妃的綠頭牌。」
寧王臉色好轉,嘴角起了弧度:「嗯,那就遣返原籍即可。」
「現在就去。」
「嗻。」
我松了一口氣。
生前迫於無奈收了幾個乖巧的秀女,約定兩年後放她們出宮。
眼下寧王沒有為難她們,也算功德一件。
可那些心腹,就沒這麼幸運了。
他們都被處死,伴著我的空棺木一起被埋進了皇陵裡。
寧王說起這事的時候,面前被五花大綁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他抬起頭,臉上已腫脹得不似人形。
但我依然能從熟悉的五官中認出,這是當時拉弓射殺我的心腹!
他叫邱辭,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暗衛。
也是我曾信任的下屬之一。
邱辭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好皮,顯然已經被動用過重刑。
他透過眼縫看了寧王一眼,唇齒間溢出微弱氣音:「呵。」
寧王臉色陰沉,陰鸷目光滲著寒意:
「還不肯交代?」
「皇兄待你們這些心腹一向仁厚,孤實在想不通,你究竟得了什麼好處,竟然這般恩將仇報。」
什麼意思?
邱辭射出的這一箭,並不是寧王授意的?
邱辭不止背叛了我,還背叛了寧王?
這朝堂之中,究竟是誰能有這般能耐說服他?
我的心情瞬間凝重起來。
06
水牢裡,我第一次目睹了寧王殘暴的一面。
他拿著小刀面不改色地凌遲著邱辭。
為了讓邱辭感受到最極致的痛楚,他割得很慢。
這血腥的場面讓我忍不住膽顫。
記憶裡孤僻但乖巧的三弟仿佛已成往事。
現在的他,讓我感到十分陌生……和恐懼。
酷刑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
寧王離開水牢前,召來御醫,吩咐道:「別讓他死了。」
顯然是想留著他來問出幕後黑手。
我精神恍惚地跟在寧王身後,眼前一片血色。
再回神,寧王精壯的身體就這麼赤條條地出現在我眼前。
他脫了衣服,正準備走進溫池裡。
我目光一滯,隨後不自然地移向別處。
其實這並不是第一次看見三弟的軀體。
但距離上一次,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
那時我尚為太子,他是不受寵的三皇子。
母妃離世,父皇漠視,都成了他被欺辱的理由。
我常居東宮,並不清楚他在皇宮裡的遭遇。
一次偶然,我入宮參加生辰宴席,在路上被一個小孩撲了個滿懷。
小孩發髻歪斜,渾身沾滿泥濘,他死死地抱著我的腰,一聲不吭地盯著我。
他身後緊跟著一條兇神惡煞的黑犬,正龇著尖齒發出恐嚇的聲音。
我認得這條狗,是二弟養著玩的寵物。
它也認得我,因此停在了三尺外,不敢再近。
我拿出手帕將小孩臉上的泥點擦淨。
身邊的公公發出驚呼:「這不是三皇子殿下嗎?」
我擦拭的手一頓,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面黃肌瘦的小孩,是當年抱在懷中的白胖嬰兒。
二弟從遠處跑來,看清我後,瞬間躊躇不敢前進。
我沉下臉色,將他喊到跟前,狠狠訓斥了一頓。
直到二弟離開,懷裡的小孩還不肯撒手。
我溫聲哄了良久,他才松開。
看見我身上被弄髒的衣袍,他眼中閃過無措,深深埋下腦袋。
我揉了揉他腦袋,輕笑說不礙事。
隨後將他帶回了我以前居住的宮殿,吩咐宮人填滿浴池。
我命身邊的公公服侍三弟沐浴。
卻被小孩抓緊了衣袍。
用力到指節泛白。
他說:「不要走。」
清澈雙眸充滿恐懼。
「求你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的心情。
有震驚,有困惑,更多的是心痛。
一條條或新或舊、或深或淺的疤痕。
竟出現在一個十歲小孩的身上。
虎毒不食子。
我最敬重的父皇,怎會容忍自己的兒子被欺辱至此?
如果我沒遇見三弟,他將來又要面臨怎樣的困境?
我不敢再想。
後來,我把年幼的三弟帶入東宮。
花了幾年時間,才讓他走出陰影。
6
沐浴過後,他回到寢宮。
搬了一盆溫水,親自給「我」擦拭身體。
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寧王褪到隻剩一條褻褲。
我慌了。
實在不理解為什麼他連這種事都要親力親為。
魂體狀態無法制止寧王的行為。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寧王將「我」扒個精光。
然後紅著耳尖,板著臉擦拭了一遍我的身體。
換做以前,我隻會認為這是兄友弟恭的表現。
但現在,我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所幸寧王隻是擦拭,並沒有其餘越界的舉動。
他輕手輕腳地給「我」換上絲綢裡衣。
然後坐在床榻邊,給「我」梳理已經有些幹枯的頭發。
昏黃燭光跳動,柔和了寧王的輪廓,狹長鳳眼中染上暖色。
做完這一切,他脫下外袍躺在了「我」身邊。
一開始還隻是規矩地平躺。
過了一會兒,他側過身把「我」撈進懷裡,在「我」唇上落下一個繾綣綿長的吻。
我飄在半空,不自在地別開視線。
心亂如麻。
07
翌日,寧王起轎養心殿。
那裡是我封柳將軍之女為貴妃時賜的宮殿。
至於寧王為什麼會留下柳妃。
我大概清楚緣由。
柳妃她,懷了我的子嗣。
也是唯一的子嗣。
我生前並非重欲之人,常忙於朝廷之事,冷落了後宮。
久而久之,那些將女兒送入宮中的老臣著急了。
他們遞上的奏折,密密麻麻的行楷,我隻看出了子嗣二字。
我不了解後宮的爭鬥,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算計。
兩個月前,我喝下柳妃熬的糖水。
翌日在床榻上醒來,身邊是未著寸縷的柳妃,身下是一灘落紅。
我雖惱她膽大包天,竟敢算計到天子頭上。
但也隻是罰她禁足在養心殿。
時至今日,柳妃已有兩月沒走出過養心殿的門。
所以在寧王踏入養心殿時,柳妃撲倒在他面前,哀求他能看在柳老將軍的面子上,將她遣返原籍,回到將軍府中。
「隻要別把妾身送去當尼姑,妾身做什麼都願意!」
寧王冷眼打量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柳妃,嗤了一聲:「皇兄竟喜歡你這樣的。」
「矯揉造作,哭哭啼啼,有什麼好。」
柳妃一愣,連哭都忘了:「啊?」
寧王不耐煩地捏緊眉頭,冷聲道:「隻要你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孤便允你回將軍府。」
這下,連我也聽愣了。
他要留下這個孩子?
為什麼?
柳妃同我一樣困惑,她咬著唇問:「妾身鬥膽,皇上為何想留下這孩子?」
不怕到頭來終成禍患?
剩下的話,她沒有問出口。
但寧王聽懂了。
他斜睨柳妃,眸光凌厲:「你心機太深,問題太多。」
「仔細你腹中的胎兒,若有差池,你也活不成。」
柳妃嚇白了小臉,連連點頭。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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