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輕舞

第1章

同學聚會,他被眾星捧月,宣布了與未婚妻的婚訊。


而我是包房服務員,為每一位同學斟酒。


有人奚落:「要不是當初毓姝把傅言琛甩了,她現在就是豪門闊太了。」


他翩然微笑,握緊了未婚妻的手,看向我:「我得敬毓姝一杯,要不是她,我遇不上今天的妻子。」


我輕輕按住肩膀上那個陳年的傷疤,與傅言琛碰杯:「恭喜,祝你們百年好合。」


1


昨天經理特意在微信群裡囑咐,今天來的客人是位大人物,讓我們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服務。


走進包房的一剎那,我卻驚呆了。


一屋子的人都是我的高中同學。


傅言琛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坐在主桌。


所有人原本在熱絡地敘舊談笑,一看見我,都愣住了。


「那是白毓姝吧?我就說我們班花是不可能不來的。」


「不過……她穿的衣服好像這的……」


身上這身制服像一件沉重的湿衣,粘在身上,帶走了我所有的心氣與驕傲。


但我調整了下情緒,得體地笑了笑。


「我是秀逸坊的服務員,今天很高興為大家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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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裡的同學開始議論起來了。


「我天,我還以為白毓姝當年出國進修芭蕾了呢。」


「她家不是超有錢嗎,怎麼現在會落魄成這樣。」


「是啊……你看看咱們班長發展多好,創業成功,都身家上億了……」


一位女同學笑道。


「行了行了,別殺人誅心。」


幾個高中時期就看我不順眼的女同學一起嘲諷地笑了。


我聽若罔聞。


「我來幫大家倒酒吧。」


我像往常一樣,戴著手套。


拿出了客人訂好的名貴的紅酒,挨桌給每個高中同學倒酒。


「毓姝,你後來在哪兒上的大學啊?」一個同學問我。


這句話,問到了我的心病上。


當年我被英國皇家舞蹈學院錄取,顧虞蘭卻撕碎了我的護照。


同學們都紛紛上了自己心儀大學的年紀。


我卻被困在檀宮裡,過著地獄一般的日子。


「我沒上大學。」


我坦然道。


空氣中像有什麼東西凝固了。


「沒上大學?怪不得隻能當服務員呢!」


「她原本學習就一般啊,就是長得好看會跳舞,要不然班長怎麼可能鬼迷心竅?」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漂亮女孩走了進來,她看起來自信又明媚。


乍一看,與我有幾分神似。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傅言琛風度翩翩地起身。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喬雅心。我們明年在英國結婚,如果大家有時間,我請全班都參加我的婚禮。」


周圍的祝福聲此起彼伏。


我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眼睛像是進了沙子,熱辣辣地疼了起來。


有人奚落:「要不是當初毓姝把傅言琛甩了,她現在就是豪門闊太了。」


他翩然微笑,握緊了未婚妻的手,看向我:「我得敬毓姝一杯,要不是她離開,我還遇不上今天的妻子。」


我輕輕按住肩膀上那個陳年的傷疤,與傅言琛碰杯:「恭喜,祝你們百年好合。」


2


夜晚,天空下起暴雨。


潮湿的冷空氣從四面八方侵襲,寒意刺骨。


薛姨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小姐,小少爺的情況還是很不好,醫生說最好趕快動手術,費用不能再拖了。」


「好,我會想辦法。」


我顫抖著掛斷了電話。


五光十色的俱樂部裡,我戴著公主切假發,穿著白色襯衫和高跟鞋,登上了舞臺。


一上臺,臺下便是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我有十年良好的舞蹈功底,加上純欲甜美的長相,在這家俱樂部裡很受歡迎。


正當我做出一個又一個性感動作時,我看到了臺下一張熟悉的面孔。


男人穿著質感上乘的西裝,在人群中顯得落拓不羈。


明滅閃動的燈光將他優越的眉眼映得越發出眾。


隻是他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讓人不寒而慄。


我陡然萬念俱灰——是傅言琛。


他為什麼會在這?


如果說今天的同學聚會是一場粉碎我自尊心的修羅場。


那此情此景,更讓我痛不欲生。


全世界,我最不希望傅言琛看到我這副模樣。


我身上的舞動並沒有停,曖昧的燈光和音樂,將現場的氛圍調動到極致。


舞池旁的俊男靚女們開始往我身上扔鈔票。


這些都是我今晚的小費。


我熱情地回應著他們,一點一點脫掉襯衫,臺下尖叫聲不斷。


傅言琛就這麼在臺下靜靜看著我。


隨後,冰涼的手指劃過了我胸前細滑幼嫩的皮膚。


他將一萬塊錢塞進了我的文胸內。


「白小姐,早知道你這麼廉價,我當初何必那麼苦苦追求?花點錢就好了。」


我的臉上像有一團火在燒。


羞恥感讓我渾身上下都僵住了。


我卻裝作漫不經心地拿出了他塞進我文胸裡的錢,笑道:「謝謝老板。」


凌晨兩點半,我從俱樂部下班。


夜晚冷飕飕的風吹得人心裡發寒,我站在街邊等待接單的司機。


街道上,一道刺眼的強光便從對面射過來,晃得我根本睜不開眼。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人影向我走了過來,強勢地拽住了我的手腕。


傅言琛的掌心掌帶著滾燙的溫度,語氣卻很冰冷。


「我送你回家。」


我掙脫開。


「不用了,謝謝。」


周圍五六輛豪車停在身旁,圍著我們倆轉。


說著要送我回家的聲音不絕於耳。


傅言琛的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他的眼神似乎要殺了那些人。


「白毓姝,這些年,你就是這麼賺錢的?」


被羞辱了一整天,我的心像是被百蟻啃噬,更加承受不住傅言琛眼中的嫌惡。


「傅總,我怎麼賺錢跟你有關系嗎?」


不遠處,一輛出租車燈亮起,正是我叫的車。


傅言琛一臉淡漠,伸手攔住了我。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面色蒼白,笑了笑。


「傅總,好好結你的婚吧,少管別人的事。」


我上了出租車,沒再看傅言琛一眼。


3


我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打開了車窗,任憑夜晚的冷風吹拂著我的臉頰。


「小姐,你要不要告訴傅先生當年的事?」


電話裡,是薛姨關切的聲音。


「不要。」


我垂眸,盡力控制住自己不崩潰,「他有未婚妻了。」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


「如果你對他還念念不忘……不妨先告訴他當初所有的一切,也許……」


如果是七年前的白毓姝,是絕不會放棄傅言琛的。


隻可惜。


現在的白毓姝已經沒有了往昔的驕傲。


她自己都是陰溝裡的一攤爛泥,拿什麼去愛別人呢。


「我們沒可能了。」


薛姨嘆了口氣。


「好吧,小姐,我給你煲了湯,你別忘了自己熱一下。」


顧虞蘭去世後,檀宮被收走了。


我在郊區租了一間兩居室,租金便宜,離暖暖的學校也近,薛姨會時不時來這幫我帶孩子。


回到家時,一盞溫暖的光,灑在客廳裡,像細碎的金箔。


家裡五顏六色的玩具擺了一地,暖暖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我放下包,躡手躡腳走到他身邊。


看著他睡覺時可愛的睡顏,在外奔波時的辛苦,頓時一掃而光了。


我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為他關上了臥室的燈。


回到我的房間,我看著破舊、脫落的牆皮上貼著的一張一張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穿著潔白的芭蕾舞裙,像一隻驕傲美麗的天鵝。


那是我曾經在全國大大小小的舞臺上比賽時的照片。


這些年,我一直不敢回想傅言琛。


就像已經身處地獄深淵的人,其實更會害怕窺見光明。


她寧可一個人在地獄裡自由自在地漂流、遊蕩。


也不想讓光照進來。


把她的不堪狼狽照得無所遁形。


我關了燈,強迫自己睡下。


這時,我卻接到了梁經理的電話。


「白毓姝,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


我在俱樂部的收入十分可觀。


沒了這份工作,我將很難支付暖暖心髒移植所需的七十萬手術費。


「梁經理,是我哪做得不夠好嗎?


「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梁經理嘆了口氣。


「還不是你脾氣太剛,得罪了有錢客戶還不知道。」


我在 19 club 做了一周,基本上是跳完就走,跟任何客人都沒有交集。


除了——傅言琛。


梁經理見我不說話,若有似無地打探我的口風。


「要不我給你他的聯系方式,你主動和客人道個歉?」


一個媽媽為了自己的孩子,什麼都可以做,我捏緊了手機。


「好。」


4


傅氏集團坐落在京市寸土寸金的 CBD,對面即是京市的地標性建築。


走進這棟大樓的時候,我不禁感慨。


短短七年時間,傅言琛竟真的實現了他的人生願景。


冷空氣一層一層將人侵蝕,我抬頭看著玻璃窗外的雨滴,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塵封已久的盛夏。


「言琛,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大企業家的,我看好你。」


電話那邊,短暫地沉默了兩三秒,隨後傳來了傅言琛鼻息間寵溺的笑意。


「到底要紅豆牛奶冰,還是要香草芋泥?」


「香草芋泥。」


後來,學校裡有人傳傅言琛和學姐的緋聞。


我不再肯跟他說一句話,隻默默躲在家裡哭,哭得眼睛腫到不行。


傅言琛大半夜跑到我家樓下,手足無措給我擦眼淚。


「我真的從來都沒跟學姐說過半句話。」


傅言琛滾燙的淚水,貼著我的額頭流下,「別再哭了。」


我傲嬌地抬起頭問他:「你就不打算跟我告白嗎?」


傅言琛一怔,英俊的臉驀然紅了,隨後小心翼翼地將我抱入懷中。


「毓姝,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電梯到了頂層,驀地響了,我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我被秘書帶進傅言琛的辦公室時,傅言琛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整座城市的風景。


「傅總,白小姐到了。」


秘書提示他,他才回過頭來,將視線落在了我身上。


我等秘書走出門後,便開口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傅總,如果我昨天說錯了什麼話,請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


我低下頭,態度誠懇。


「我真的很需要俱樂部那份工作。」


傅言琛冷笑了一聲,坐在了辦公椅上,手裡把玩著一支籤字筆。


「白小姐,要不是你丟了工作,你是不是都不會主動找我?


「就像你當年一走了之,怎麼都不肯見我的面。」


老宅裡,那些將皮膚磨出血痕的镣銬、手持鎮靜劑的醫生、聲嘶力竭的喊叫以及無人回應的冷漠……回想到過去,我的心緒上下翻湧,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


「言琛,對不起,年沒和你當面告別……」


傅言琛走到我的身前,死死捏住了我的下巴。


「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給別人一個明明白白的解釋?」


我試圖推開他的手,卻無濟於事。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傅言琛充滿恨意地看著我,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不愧是你,白大小姐,別人是死是活在你心裡,根本無足輕重。」


「傅言琛……」


傅言琛靠近了我,身上滿是低氣壓。


「你就那麼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身體,賣弄風騷嗎?


「你知不知道,你脫掉衣服的樣子,是個男人看了就會想上你!」


我「啪」一個巴掌打在了傅言琛臉上,這一擊,用盡了我全部力氣。


一個鮮紅的五指印,在他白皙的臉上清晰可見。


傅言琛低下了頭,他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內側,纖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覆下了一小片陰影。


我推開門,走出了傅言琛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