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氣很寂靜，呼吸聲都能聽清。

我問陳君如：「遇知遠為什麼讓你來告訴我這件事？」

陳君如笑了笑：「因為我倒霉啊，商業聯姻攤上了一個瘋子，而我卻很欣賞這個瘋子。就算是最後做不了夫妻，我也希望能夠繼續跟他合作。」

臨走前，陳君如突然說：「李琦，我一直很想見你，因為我無法想象遇知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但是真正見到你了，我卻有點失望。」

我感覺被她打了一耳光，但是我還不能還手。

陳君如離開後，房間裡還彌漫著她身上的香水味。

我打開窗戶，又用卡紙到處扇風，企圖將味道驅散。

可是扇著扇著，我感覺胸口悶悶地痛。

遇知遠不是傳統意義的小少爺，他其實是個私生子。

八歲那年，他媽去世。為了不被他爸原配發現，他還沒收拾好悲傷，就被連夜打包送到了他母親的老家——鹽城。

孤身一人，弱小卻有錢。

其實他一開始真不想搭理我，畢竟我看上去就很窮酸。

可惜小少爺也難過淚水大關，我一哭一抹眼淚，他就心軟了。

然後就被乘虛而入了。

當年高考結束，遇知遠向我告白，我忍不住問他為什麼啊。

為什麼會喜歡這麼糟糕的我？

Advertisement

遇知遠剛剛被我拒絕，氣得眼眶通紅，他咬牙切齒地說：「因為我瞎啊！」

22

遇知遠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家睡覺。

我堵在門口不讓他進門，問他：「你來我家幹什麼？」

遇知遠眼底青黑，跟被吸幹了血一樣，他揉了揉太陽穴，嘆道：「阿琦，讓我睡會兒吧，我太困了。」

我於心不忍，讓他進了門。

遇知遠迷迷瞪瞪地刷牙洗臉，順便還衝了個澡，然後一頭扎進了我的床。

緊接著睡到昏天黑地。

手機嗡嗡一聲，我拿出來一看，是一條陌生聯系人短信。

【我收回『他不可能贏』這句話，遇知遠比我想象中還要瘋，祝你們幸福。陳君如。】

什麼意思啊？

我擰著眉頭，看了眼已經睡熟的遇知遠，沒忍心把他叫起來，悄聲出去了。

但是當我準備關門的時候，遇知遠突然開口說：「阿琦，再等等我好嗎？」

我腳步頓住，抬眼去看。

遇知遠睜開了眼睛，又黑又亮。

他盯著我看，仿佛在傳達什麼。

我嘆了口氣，說：「等你睡醒了再說吧。」

23

我在沙發上枯坐了一夜，總是想著以前的事情。

大概是高二那年吧，我跟王琪琪打得火熱。

我說不上喜歡她，但是也不反感她，畢竟她很熱情，也很奔放，像一束光。

我把心裡的想法告訴了遇知遠，希望他能給我點意見。

但是他說：「你喜歡她？」

我還沒來得及點頭搖頭，他就惡狠狠地威脅我：「隻要你敢喜歡她，我就一分錢都不給你了。」

靠，我當時快被嚇尿了。

畢竟我爺爺的醫藥費全靠這小少爺的資助啊。

我可不能為了女人，去得罪財神爺啊？

於是我和王琪琪不了了之，轉眼繼續做起了遇知遠的舔狗。

其實那時候我就察覺到了遇知遠對我的心思，隻是我裝作不知道罷了。

現在一想，我真是又壞又蠢啊。

24

遇知遠一大早就跑沒影了，我醒過來的時候，他還在床上，但是現在旁邊空了。

我給他發消息，問他去了哪兒。

他很久之後才回我，說去了公司開會。

我沒多問，繼續上班搬磚。

日子不溫不火過了幾天，陳君如給我打了電話。

「遇知遠的父親找到了我，想跟你見面。」

我說：「好。」

再一次見到遇總，我已經沒有七年前的忐忑與不安了。

雖然他還是很瞧不起我，上來就讓我離他兒子遠一點。

「遇知遠是我最優秀的孩子。」遇總冷言道，「而你卻成了他的汙點。」

我怒極反笑：「可他愛我愛得要死呢。」

遇總氣得臉發紅，他悶了一杯濃茶，隨後重重嘆了一口氣。

「當年我去找你，讓你離開知遠。你確實做到了。」

「我還是很佩服你的，在沒有根基的陌生城市，靠自己的能力去獲得財富。」

「整整七年，你還完了知遠花在你身上的錢，也沒有留在鹽城。」

「知遠在一年前提出了對賭協議，我就知道，他已經做好找回你的準備了。」

25

遇知遠跟我告白前，他爸就來找過我。

很老套，也很狗血，無非就是警告我離開遇知遠，不要耽誤遇知遠出國進修，不要成為遇知遠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其實就算他爸不找我，我也沒有打算繼續跟遇知遠糾纏下去。

因為當時的我有自知之明。

我和遇知遠，一個天一個地，一個擁有無限未來，一個隻能苟且平凡。

我這樣的人，不該成為遇知遠人生道路上的汙點。

遇總老了不少，鬢角的白發已經擋不住了，他嘆了口氣，看著我說：「三年十八億，知遠比我想象中要瘋，我本來以為他年少狂妄自大，但是今年的利潤表出來後，我才明白他不是鬧著玩。」

「李琦，我想對你說聲抱歉，為七年前我對你說的話。」

遇總離開後，我坐在卡座裡沒動。

望著窗外車水馬龍，我急躁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餓了嗎？」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隨後一具溫熱的身體靠在了我身上。

我回頭瞥了一眼遇知遠，酸唧唧地說：「這不是遇總嗎？怎麼沒去陪未婚妻啊？」

遇知遠抿著嘴笑：「誰家醋缸碎了，好濃的醋味啊。」

我翻了個白眼，然後伸手捶了遇知遠大腿一下。

遇知遠摟著我，笑道：「其實餘娜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看出你有點吃醋了，但是我也不敢確定。」

「所以你告訴我你有未婚妻，就是想看我吃醋？」

遇知遠貼著我的耳朵，輕聲道：「對啊，你知道嗎？阿琦，看你吃醋，我高興得好幾天沒睡著呢……」

我一把推開他，冷聲道：「你睡不著是加班加的，別亂扣帽子到我頭上。」

遇知遠勾了勾我的手指，他像隻小狗狗一樣看著我：「那阿琦，會陪我賺到十八個億嗎？」

26

我回握著遇知遠的手，將他從卡座拉了起來。

「走吧，我可是翹班出來見你爸，被朱總發現可是要扣績效的。你也快回去上班吧，爭取早點賺到十八億……」

遇知遠笑得燦爛，說：「好。」

我的心怦怦跳，如雷一般。

我什麼時候喜歡上了遇知遠？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遇知遠送我到公司門口，他說：「我下午要出差，大概去三天。」

我左顧右盼，唯恐讓我同事看見我光天化日之下跟帥哥拉拉扯扯。

「哦，去吧。」

遇知遠扳過我的臉，與我對視。

他說：「我想在三天後，能在我家看見你，和你的行李。」

我眯著眼審視他：「為什麼不是在我家看見我和你的行李？」

遇知遠笑得曖昧：「你家不行，隔音不行。我憋了七年了，再憋下去都要成仙了。」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猛地推開他往公司裡跑，邊跑邊回頭，唯恐他追上了。

怎麼什麼都說開了，這小子人設就變了？

27

我衝進茶水間灌了一杯冰水。

小徐走到我身後，幽幽開口：「李哥，剛才那個是華洋遇總吧？」

我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回頭瞪大眼睛看著她。

小徐嘿嘿一笑：「李哥，你不會真為了公司獻身了吧？」

我怒吼：「滾吶！」

小公司沒有秘密，當天下午「李琦為公司獻身華洋老總」的消息像是長了腿一樣傳遍了角角落落。

小劉感嘆：「遇總真是好胃口啊，什麼都能吃下去。」

我冷笑一聲, 陪朱總出差的活就派給他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給遇知遠打了電話。

「你知道我這七年一直在還錢嗎？」

遇知遠說：「知道啊，所以在你快還完的時候, 我提出了對賭。」

「為什麼啊？」我問他。

遇知遠笑：「因為我猜，你還完了錢, 是不是就可以開始喜歡我了？」

掛斷了電話，我突然感覺很慶幸, 能夠在年少遇見一個懂自己愛自己的人。

何嘗不是萬幸呢？

遇知遠知道, 如果我不還完錢，我可能永遠沒有勇氣去說愛。

我曾生活在一攤爛泥之中，遇知遠將我拉出泥潭，而我想要平等的愛。

隨後, 我發了條朋友圈。

配圖是我在十三中後巷偷拍的遇知遠, 他站在教堂門口, 落霞灑在他的肩膀, 光線襯託得他如同精靈一般。

配文：【愛真的需要勇氣。】

五分鍾後, 遇知遠給我發了一條 60 秒的語音。

哭了大概 50 秒, 剩下 10 秒, 他說：「阿琦, 你好愛我啊嗚嗚嗚。」

後記

1

雖然三年之約還沒到, 但是陳君如要訂婚了。

她和遇知遠的婚約早就不算數了。

陳君如訂婚前，給我發消息說：【我懶得理你們兩個癲公, 記得給我包大紅包。】

我把消息給遇知遠看，遇知遠說他也收到了。

「估計想騙兩個紅包。」遇知遠如是說。

後來我和遇知遠給她包了個超級大的紅包, 順便籤了合作協議。

2

我們小組增加了人員, 現在已經是八個人了。

為了方便管理, 我提了小徐和小劉做副組長。

至於老蒯則繼續樂呵呵做著後勤, 他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想太操心。

不出所料，我們的方案被當場退回了。

「（遇」遇知遠還發了脾氣, 說不能假公濟私了。

3

三年之約到期, 遇知遠完成了對賭，在商業圈裡一戰成名。

遇總電話打到我手機上，讓我勸勸遇知遠沒必要跟遇家決裂。

「我又不是老古董, 他喜歡男的就喜歡男的唄。」遇總說，「又不耽誤他將遇家發揚光大。」

遇知遠考慮了很久, 沒有回集團, 而是留在了華洋。

他說：「我和李琦剛和好，不搞異地戀。」

4

辛老師知道我和遇知遠在一起後，三觀都被震碎了。

倒是辛靜在短暫愣怔之後，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5

王琪琪給我發消息, 控訴當年遇知遠曾經威脅過她。

遇知遠很坦然, 承認道：「高中多麼關鍵的三年啊，談戀愛會影響學習成績。」

我很狐疑。

遇知遠又說：「我承認我早熟，我上初中就對你有想法了。」

隨即他又惱羞成怒：「但是你像塊木頭！對我一點也沒感覺嗎？」

我解釋：「你當時在我眼裡就是心動的 ATM 機, 除了舔你，我哪敢有別的想法啊？」

遇知遠生了五分鍾悶氣，然後惡狠狠地說：「幸好我認定了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