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陽街先拆遷，他們那邊的人肯定去周邊買便宜平房，到時你們拿到錢都沒處花。」秀麗媽是連哄帶嚇。

最後在她的教唆下，有近一半的人還是選擇賣房。

當然跟我親近的這些人，都沒有賣房。

10

現在是該做我的事了。

回到家，我就把我媽和妹妹叫進屋。

「媽，以後你不許再去清垃圾了，讓他們倒吧！」

「啥？那要是不管，這一個冬天都堆成山。」我媽一聽就跳起來。

「妹子，你把媽看住了，媽再往後面跑，我找你算賬。」說是這麼說，我還是不放心，幹脆買張票，把我媽和妹妹送回姥姥家。

送走她們，天空飄起雪花，我回到家沒進屋，先奔後院。

東北的冬天滴水成冰，臭水坑早就結冰了，上面的垃圾越堆越多，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遠處一個身影一閃，我追過去，秀麗媽早就跑遠了。

查看一下，原來是她來使壞的，把我媽圍起來的柵欄放倒一片，這下進來倒垃圾的更方便了。

我媽是趕到妹妹要開學前回來的，她進院就倒吸了一口冷氣，臭水溝不見了，取代它的是一個垃圾山。

我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我和妹妹忙把她架進屋。

「媽你別上火，我早想把溝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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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了？垃圾填的，能幹啥？」我媽不解地問。

「蓋倉庫。」我輕輕一笑。

「越來越看不懂你了。」我媽雖然不理解，可是尊重我的選擇，她是個傳統的女人，男人不在了，兒子就是頂起一片天的人。

上一世我糊塗，不知道秀麗背後給她們施壓，還以為我媽真不想跟我一起生活，不想讓我打擾她。

這時外面熱鬧起來，正月不搬家，找房子也需要時間，現在是把房子賣給錢大頭的人搬家的時間。

小小的胡同讓三輪車平板車擠滿了。沒有賣房的人，也跟著惶惶不安，怕錯過了最好時機。

11

四月冰消雪融，臭水溝的冰開始解凍。今年春天幹旱，風一抽，水不見了，垃圾陷下去，把臭水溝幾乎填平。

我讓我媽拿出積蓄，僱了一個工程隊，日夜趕工，在臭水溝原址蓋出個大庫房來。

把倉庫封上頂，我媽是一分錢也掏不出來了，我檢查一下，決定找武家再借點錢，加固屋頂。

三強媽對我是真好，聽說借錢，二話沒說就拿出存折帶我去儲蓄所取錢。

沒想到，冤家路窄，正碰到錢大頭和秀麗也在。

聽說最近錢大頭跟秀麗走得很近，大有接盤的意味，提前就祝他們鎖死了。

我沒想理他們，可他們還是湊過來。

錢大頭恨我牙痒，要不是我拆臺，他還能多收幾十套房。

「你說你整那個倉庫有什麼用！放心，摩託車廠我有人，打好招呼了，怎麼也不會租你的房。」

他扔下一句話，揚頭走了。

我也懶得跟他廢話，現在要抓緊時間加固屋頂。

就很突然，要動遷的消息撲天蓋地，幾家歡喜幾家愁。

聽我勸沒賣房的人，滿臉喜色。賣房搬走的人，灰溜溜地躲著人走。

錢大頭手裡掐著幾十個房本，走路都帶著一股風，秀麗花枝招展跟在錢大頭的身邊，肚子跟氣吹的似的，看來錢大頭還是不敢得罪兔崽子的親爹，這是頂著綠帽子幫人養兒子。

「拆遷政策沒有比我在行的，你以為蓋上倉庫就算面積給你分房子了？等著吧。」錢大頭不忘嘲諷我一下。

「窮酸樣，這輩子你也就這樣了。」秀麗啐了一口。

「什麼東西，走路都帶股著騷氣。」孟主任拿個舊毛衣用力抖，又是灰又是毛毛，落到秀麗的新皮草上，嚇得她緊跑幾步，差點摔了。

眾人哄笑。

我媽有點沉不住氣了，跟我嘀咕：「我可聽說，空著的倉庫也不算面積的，咱這匆忙蓋上的，能算數嗎？」

「媽，你放心，不是還沒來量面積嗎？」說是這麼說，其實我也有點急。

據說再有一周就開始走動遷的流程，現在戶籍凍結完畢，再派人下來挨家測量。像我這種匆匆蓋起來的倉庫，最後能不能驗收成功，還真是個問題。

好在天助我也，第二天那場大風如期而至。

我站在院子裡，看灰茫茫的天上不時卷過一塊鐵皮，就知道事情穩了。

風刮了一夜，起早我就跑到後院查看，我的倉庫毫發無傷。

「同志！你就是小曾吧？」一個男人跑過來，遞了張名片。

我一看，樂了，摩託車廠的副廠長。

「您好，有事？」

「我們倉庫屋頂都被掀了，現在庫房裡的東西露天擺著，天氣預報這兩天還要下雨，把你的庫房租下來，我們要挪庫！」

看出來他們是真急了，我可不是乘人之危的，直接開了一個合理的價格。

我家後院和摩託車廠隻有一牆之隔，我給他們出了個主意，直接把牆扒開一小段，當開了後門。這樣搬起來就有效率了。

兩天的時間他們把庫挪好了，大雨也下來了，還好有我的倉庫，挽救了他們的損失。

所以驗房的同志打開倉庫大門時，看到的是堆得滿滿的摩託車配件。

「同志！他這倉庫不能算數，這是個臭水坑，房子是他剛蓋好的！」錢大頭不服氣，追著跟驗房的同志告我的狀。

「這可是空口無憑的事，我不認識你們任何人，公事公辦，他的倉庫有貨，就得計實際面積。」

錢大頭碰了一鼻子灰，秀麗媽氣得跺腳，她最見不得的就是我能發財。

上一世被秀麗害得我沒拿到拆遷的待遇，這次賺了個盆滿缽滿。

12

開會那天，我們都坐在臺下，聽拆遷辦的同志叫號，發補償。

叫到我家時，我還挺激動的。

「這是房屋補償。」拆遷辦的同志把房本遞給我，話鋒一轉，又道，「你的倉庫不能按住房補償。」

臺下的人馬上議論起來。

「倉庫不算住房，小曾不劃算了。」

「哼，我就說這便宜他佔不到！」秀麗媽的聲音格外突出。

「按我們市裡的政策，倉庫不能補償住房，但是可以折成商場的攤位。你的倉庫可以換優客商場十個攤位。」

「什麼？優客商場？換個別的行不行？」

我一聽就急了。

當年市裡是在扶持優客商場，人人看好，可沒想到，商場開業沒二年，門口一直修路，工程開開停停，硬把一個繁華路段給拖成個鳥不拉屎。

「也不是不行，還有永青商場的攤位，隻是面積小點，如果你願意，可以用優客市場的攤位換永青市場的攤位，1 個換 2 個。」拆遷辦的人相商一下，給了我回答。

我壓抑著內心的狂喜，點了點頭。

「兒子，要不別換了。」我媽急了，在臺下叫我。

「人傻，就治不了了。」

秀麗媽見我執意拿著永青商場的攤位證回到座位，滿臉的瞧不起。

她哪知道，一年後，永青市場突然崛起，成了市裡最熱鬧最繁華的批發市場，在八十年代末，一個攤位最高漲到年租金五萬。

我這拿的哪是攤位證，這是印鈔機啊，20 個攤位，一年租金五萬，每年一百萬，別的不說，改革開放時我已經有了第一桶金。

13

我快速把手續辦好，就準備租房子搬家，到回遷還有一年時間，要安排好家裡人。

武廠長也不經我同意，租房時順手把旁邊的房子也給租了下來，還說一家人就要住在一起。他找來車，不由分說就幫我們把家搬了。

我媽就受不了別人對她好，急得扎著手不知要怎麼幫忙。

「你別動手了，這麼多年輕人呢，跟我先過去等著吧。」三強媽拉著我媽就往外走。

我妹子是個勤快孩子，還在幫忙。

「告訴你要注意自己的腿，不聽話呢。」二姐過來把妹子攬過去，憐愛地摟在懷裡。

最近她一直帶著妹子看病，比對親妹子還好。

我心裡感激，嘴上可沒好意思說什麼，她是醫學院高才生，我哪高攀得起。

「小曾，這是給你的。」二姐突然塞過來一個小東西，我接過一看，嘴都合不上了。

微型錄音機，這可是寶貝啊，這年頭誰有這東西，在年輕人中堪比光宗耀祖。

「三強說你在自學英語，這個有用，你拿去吧。」二姐說著，抿了一下嘴，大眼睛水汪汪的，我的心漏了半拍，臉紅心跳，差點沒拿住。

「喲，這眉來眼去的，幹姐姐要變成幹姐姐了。」

秀麗媽正好扶著秀麗從前面過，秀麗看到這裡，酸溜溜來了一句。

中國話博大精深，這話說得夠埋汰的。

二姐雖然厲害，可畢竟是黃花大閨女，還要矜持，還不上嘴，氣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怒火中燒，直接就要衝上去，被二姐死死拉住。

「她一個孕婦，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小心被碰瓷。」

二姐說晚了，錢大頭從後面走過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腳下一絆，直接撲到秀麗身上，把她推向我。

秀麗身體笨重，扎著手向我衝過來。這要是換個人，我肯定要接住，可是她讓我惡心。

我下意識閃身，秀麗撲到我身後的三輪車上，當時臉都抽了，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叫。

秀麗媽都嚇傻了，看了一眼錢大頭，目光意味深長。

我心裡明明白白的，這是錢大頭不想當便宜爹，還想陷害我。

「你把我媳婦給摔了，你賠！」錢大頭不管秀麗，先發制人，把我拉住。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把她給摔了？」我甩開他的胳膊，不慌不忙地問。

現在隻要一口咬定就行，這年頭沒攝像頭，大家都沒證據，空口無憑的情況下，看誰嘴咬得緊。

「這麼多人看著呢！你們都看到了吧，這可是小曾害我媳婦摔的。」

錢大頭向周圍大叫。

「都幹活呢，誰看那東西！」

「沒看到！」

「闲的！」

這些人七嘴八舌, 沒一個給他佐證的。

錢大頭想不到自己的人緣混成這樣，恨恨向地上啐了一口。

「小曾, 你跑不了，等著賠個底兒掉吧！」

他還要說，秀麗媽已經連聲叫他快送秀麗去醫院。再看地上一灘血, 秀麗怕是要早產了。錢大頭夠狠的，一石二鳥，除掉了媳婦肚子裡的野種，又把我給賴上了。

就在我想對策時, 突然人群裡衝出一個人。

「賠我房子！賠我房子！」

那人說著, 操起三輪車上的大鐵鍋, 直接抡到錢大頭的腦袋上。

窒息感撲來，胸膛像要炸開一般的疼痛，我的意識漸漸模糊，可我不甘心啊！

「（馬」錢大頭當時都對眼了，直接仰向後面倒下去。

原來是被錢大頭騙了房子的人來報復。

14

錢大頭保住命，可是人傻了, 見人隻會呵呵呵，流著口水。

秀麗流產時大出血差點要了命。可更讓她糟心的事在後面。她沒跟錢大頭登記, 所以錢大頭的房子和錢跟他沒有一毛錢關系。

錢大頭也是個狠人，打爹罵娘的, 現在不想自己辛苦弄來的錢, 都被爹娘攥到了手裡。

錢大頭的爹是個老實人, 知道兒子做了虧心事，自己也沒想要那麼多來路不明的錢。他把錢大頭的買主都給叫來, 一人賠了一部分錢，求個心安, 這事兒才算過去。

秀麗眼見著到手的鴨子飛了，氣得牙痒，偏她當時讓秀麗媽拿出家裡的積蓄投的兩套房子，房本都在錢大頭手裡。

等秀麗媽想起來找錢家討錢, 沒想到人家處理完糾紛，把錢大頭送進療養院，一家人就搬走了。

轉年我們回遷了，一個樓出來進去的都是老鄰居。

秀麗家也搬了回來，隻是她們娘倆現在是鄰居眼中的笑柄，見人都低頭不敢說話。

我收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全家大喜，三強媽更是嚷著要辦酒席慶祝。

「他有今天, 可不能忘了他二姐, 全是他二姐的功勞。」我媽喜不自禁，一直抹眼淚。

「不能叫二姐了吧, 雖然生日上大了一歲，可細算算，也就差八個月。」三強媽話裡有話。

「不叫二姐？我是覺得，小曾配不上……」我媽一著急把實話說出來了。

「人家兩個孩子心裡有數！啥叫配得上配不上, 人家高興就行了, 我們當家長的就聽指揮。」三強媽嗔道，我媽又抹起眼淚來。

我跟二姐已經確定了關系，現在主要精力還在學習上，要學的多了, 不然駕馭不了那即將到來的潑天富貴。

馬上就要進入炒股時代了，我拿著已經到手的第一桶金南下，妥妥人生贏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