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小姐
第2章
一有空就拉著我亂轉,說是從沒見過這麼奢華的莊園。
一周後,戴長勝忙完回家。
恰好逮到甘思蟬拉著我溜進地下酒窖探險。
見有人來,甘思蟬邊喊著「美人姐姐快逃!」邊推開我,自己則在戴長勝面前摔了一個大馬趴。
那狼狽模樣,看得戴長勝笑出了聲,最終便也沒責怪。
隻吩咐她以後不用幹別的活,專心陪我解悶就好。
漸漸,我和甘思蟬越發熟絡。
開始無話不談,又相互承諾保守秘密。
她告訴我,她弟弟其實很討厭,都是她父母逼著她給弟弟賺救命錢。
而當我順勢提起我哥哥黎儉時,甘思蟬卻面露疑惑。
「美人姐姐,你不是叫顧杏嗎?你和你哥哥,不是一個姓啊?」
「哦,我是棄嬰,被黎家領養的。」
我面無表情道,「顧杏是孤兒院起的名字,說是在一棵杏花樹下撿到的我,我父母覺得好聽就沒改。」
「啊,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
甘思蟬頓時一臉愧疚,想拉過我的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行了,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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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煩躁地拍開她的手,「我最煩你們這種人,一聽到領養就道歉道歉,好像憐憫我一下能顯得自己多高尚似的——比起我,還是生在你這種重男輕女的家庭更值得同情吧!」
似乎被我的突然發作嚇到,甘思蟬僵在那,手足無措。
見狀,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翻騰的躁意,「……抱歉,我該吃藥了。」
「吃藥?」甘思蟬驚訝道:「美人姐姐你生病了?」
我耐著性子解釋,「不算病,就是會控制不住脾氣,定期吃藥就好了……你能幫我拿下嗎?就床頭櫃第一層的那個藍色瓶子,謝了。」
「哦好、好的!」
飛快幫我拿來藥,甘思蟬又看著我吞下五片,瞪大眼睛。
「那、那個,美人姐姐……」
她神色古怪地轉動藥瓶,吞吞吐吐:「是藥三分毒,你吃這麼多不要緊嗎?戴先生他……知道嗎?」
說到最後一句,甘思蟬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小。
我沒聽清,也懶得追問,「嗯,可能吧,隨便了……」
藥下肚,我身子放軟,迷迷糊糊陷進沙發,「我好困,先睡……睡了——」
又一周過去,眼看婚期逼近,黎儉那卻突然斷聯。
我發去無數條「哥哥你什麼時候來接我?」「我不想嫁給他」「我想回家。」
卻始終收不到黎儉的回信,父母那邊更是讓我安心待嫁。
焦慮累積,毫無徵兆的,我的病提前發作了。
我扯著頭發在床上翻滾,像在油鍋裡煎炸。
「美人姐姐你怎麼了?出了好多汗!」
聽見屋內的異動,甘思蟬忙跑到床邊,搖晃我的身體。
無數螞蟻啃噬的瘙痒沸騰在深處,哪怕抓破皮膚也無法緩解。
我哆嗦著把手伸向她:「藥……甘思蟬……藍色瓶子……」
見狀,甘思蟬嚇到結巴:「那、那個藥,我、我給你收起來了。」
「拿出來,把藥給我,快!」
牙齦近乎咬碎,我拼命忍住尖叫的欲望,「把藥給我,我必須吃藥,求你……」
「不行!」
甘思蟬卻堅定後退一步,避開我的手,「美人姐姐,那藥我後來查過了,不像是正規藥,配方也像有成癮性,太危險了,你不能再吃了!」
而我什麼都聽不進去了,躁意火焰般燒灼心髒,腦袋幾乎爆炸。
「我說了把藥給我!」我控制不住抓起枕頭,狠狠砸向她,「快還給我!!」
來不及躲閃,甘思蟬的臉被砸了個正著。
她向後趔趄一下,劉海亂了,眼圈也紅了。
甘思蟬難以置信地看向我,「美人姐姐……」
終於,她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你先忍一下,我、我去找人來幫你!」
拋下這句話,甘思蟬擦了把淚,轉身跑出臥房,又從外鎖上。
房門閉合的一瞬,懊惱和焦慮如海嘯撲來,最終全化作破壞欲將我整個吞沒。
我尖叫著在房間大砸特砸,困獸一般瘋狂亂轉,舉起一切能搬動的摔向那該死的門。
直到怒火耗盡最後一絲力氣,那種叫人崩潰的瘙痒才稍稍緩和。
我精疲力盡地癱坐在地,蜷起身體,呆呆抱著自己的膝蓋。
「咚咚咚。」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冰冷又尖銳的三下敲門,房門被從外解鎖。
破碎的花瓶、散落的布料、折斷的家具——屋內才發生過什麼一目了然。
「甘思蟬說你魔怔了,好好的你又在發什麼瘋?」
而門外,戴長勝的聲音同樣冰冷且嚴厲。
我聽見了他的問話,卻依舊坐在一片狼藉中。
「顧杏小姐,請你出來。」戴長勝再次命令。
而我虛弱地歪頭望去,幾乎是笑道,「如果……我說不呢?」
門外的長廊裡陷入了可怖的寂靜。
背光處,戴長勝站得很高,沒有低下一點頭。
終於,他開口,語氣比之前更加冰冷:「那麼,你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扯了扯發麻的嘴角,又嗤笑一聲,「你的紳士偽裝終於要撕破了嗎?」
戴長勝沉默著,沒再說話。
他抬腳走進臥房,踩過滿地的碎片,走到我身邊,俯視著我。
「在你砸碎的花瓶裡,有我奶奶留下的遺物。」
他的語調格外平靜,「她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帶個孫媳婦見她,而我辜負了她的期待。」
我一怔,低下頭。
「把花瓶擺在這個房間,是我的私心,如果你是無意摔碎,那無知者無罪,我不怪你。」
「可你把整個臥室都砸了,就算是撒嬌或作也要有個度——還是說,這也是你反抗的一種方式?」
戴長勝俯下身,伸出手,輕輕蹭過我的臉頰,描畫著我下颌的線條。
「我不喜歡無謂的反抗,尤其來自我將來的妻子。」
然後猛地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陰沉的目光對視。
「所以現在,你是想和我道歉並保證不會再犯,為自己贏得一個清理這爛攤子的機會,還是要我向你展示『懲罰』到底意味著什麼?」
我看著他,咧嘴笑了笑。
然後一口咬在他託我下巴的手上。
「嘶……」
見血的刺痛讓戴長勝喉間滾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放開!」
他皺眉呵斥,「別像隻發瘋的貓!」
「該他媽放開的是你!」
唇邊還沾著血,我想哭,但比起軟弱的哭,我更願意尖叫。
「我從來就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給一個陌生人!我根本就不想嫁給你!我說了多少次多少次,你們這群人就聽不懂嗎?!」
「夠了!」
戴長勝厲聲打斷,徹底失去耐心,「你真的被寵壞了。」
他毫不費力地將我從地上拖起,直到我睡裙下的雙腿為了保持平衡而本能纏上。
「你做什麼?!」我驚呼。
戴長勝粗魯地把我抱向床上,毫不溫柔地摔在皺巴巴的床單上。
「安靜點。」
他簡短地命令,穿過房間走向梳妝臺的抽屜。
片刻,他又回來,手中穩穩握著一個小銀器盒。
打開後,兩枚閃閃發光的物體呈放其中——
那是一對做工精細的耳釘。
戴長勝半跪在床邊,冰涼的手指掠過我敏感的皮膚,直至停在我的耳畔。
「那天,你打翻了所有首飾,隻有這對幸免,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說著,他舉起一枚耳釘,戲弄似的比在我的右耳——
在我還未穿孔的右耳上。
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我渾身瞬間僵住,驚恐地瞪大眼睛,「不……」
我拼命扭動身體,試圖逃脫控制,「不要,你瘋了!我才不要戴那玩意!」
然而戴長勝並沒有被我影響,隻是向前傾身,輕松捕捉到我掙扎的四肢。
「別鬧了!」
有力的手臂環住了我的軀幹,將我的雙臂牢牢地釘在背後,讓我無助地暴露在他冷漠的目光下。
「我給過你機會,成為我溫順的妻子,可你還是選擇了反抗。」
戴長勝的聲音很冷,很啞,帶著莫名的挫敗。
他最後吻了吻我的眼角。
「哭吧。」
4
我不想哭。
我隻是疼,很疼。
明明傷口已經包扎,血也止住,還有家庭醫生親口保證,說那隻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傷。
可我在床上蜷縮一團,眼淚還是不受控地不斷溢出。
「噓,噓……」
戴長勝側坐在邊,手指安撫地撫摸過我的頭發,「好了,沒事了。」
而持續的抽泣聲平息後,還有急促的呼吸聲和偶爾的抽鼻子。
戴長勝便完全坐上床,伸手將我攬進他的懷裡。
又脫下西裝外套,完全包裹在我不住哆嗦的身體上。
「還很痛,是嗎?對不起。」
他低聲道歉,聲音帶著令人驚訝的平靜效果,「睜開眼,看著我。」
「告訴我,你現在恨我了嗎?」
我不想睜眼,也不想看他。
可戴長勝的目的還是達到了:疼痛帶來的恐懼會叫人更快屈服。
當我對上那雙黑眸,那裡盛著的溫和與關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真切。
這算什麼?
打一棒槌再給一顆甜棗?
明知對方的行為像是 PUA,可我卻無法反駁。
至少,現在不能。
「我並不想真的傷害你,可你當時鬧騰得太厲害,我想隻有疼痛才能讓你清醒。」
戴長勝說著,手掌哄孩子似的輕拍我的後背,「答應我,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別再那麼任性了好嗎?」
我沒回答。
似乎是感受到我表面屈服下的抵觸,戴長勝放在我背上的手頓了頓,最後又拍了兩下。
「睡吧。」他命令道,語氣卻更委婉,「等你感覺好些了,我再讓醫生給你做個復查。」
幾日昏沉,不分晝夜。
等我終於頭腦清醒時,周圍的布景不像醫院,還是在莊園。
窗外的天色很白,我穿著睡裙走出房間,在廊道裡闲晃。
「顧小姐,有人找你。」
一個佣人過來拋下這句話,接著抹頭就走,半點引路的意思都沒有。
自從那天我砸了臥室,甘思蟬連著請了幾天假,莊園裡的其餘佣人對我更是避之不及。
我在後頭叫了兩聲,問誰要見我,在哪個會客室,也得不到半點搭理。
正自討沒趣地要回房繼續躺著,卻聽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妹?」
我猛地扭身,眨了好幾次眼,才敢確認遠處房門口的人。
「這裡!」黎儉單手握著門把,另一隻手朝我揮舞。
「哥……哥哥?」
當我呢喃出這個稱呼,聲音嘶啞到連自己聽了都覺得委屈。
本以為會有眼淚奪眶而出,可我卻半點都哭不出來。
隻是呆木木站在原地,眼眶幹澀得發疼。
「我在這等了你好久,還以為你是不想見哥哥呢。」
黎儉幾步跑來,溫暖的笑容才洋溢就頓住,「小妹?你的耳朵……怎麼了?」
「呃,沒……」我下意識遮擋,卻被黎儉的手攔住。
他仔細看去,眉頭立刻蹙緊。
隨即握住我的手腕,拽著我往之前的會客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