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朱
第1章
五歲時,妹妹一句戲言,惹惱了當今國公府夫人。
她讓人縱火,讓我的親人和整個啟祥鎮的村民都葬身火海。
我從大火裡逃出,左側臉上留下了可怖的傷痕。
後來,我歷經千辛萬苦得到了入國公府的機會。
我默默待在她的身邊。
她毀掉了我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親人,童年,家園……
我也要慢慢毀掉她最珍貴的東西。
1
「都站好,你們可注意了,這次可是國公夫人為她兒子選貼身侍婢。你們這些人要是哪個被看上了,以後指不定有飛上枝頭的可能。」
帶頭的婆子趾高氣揚,我埋首,暗暗壓下心中的激動。
上頭,那婦人頭戴金色冠冕,半縷發絲蓋過一道淺淺的疤痕。
我們幾個都是經過一輪選拔出來的,總共要兩個,從我們十人當中選。
悄悄抬頭,我匆匆瞧了臺上二人。
國公夫人眼神凌厲,細細地打量著臺下人。
一旁,年僅十五六歲的世子長得膘圓體肥,他坐在軟椅上,一雙綠豆眼直直地往我身邊的兩位姐姐望去。
不一會,他們便暗送秋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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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高門顯貴,雖是奴婢,但若是被世子看上了,那便是翻身了。
以後當個通房,也有抬為平妾的可能。
她們兩個有些姿色,可以把美貌當作資本。
但,上頭那位,可不喜歡漂亮的姑娘。
這些舉動盡入國公夫人的眼中,她隻稍微動了動手指,旁邊的婆子便立馬領會了她的意思。
「那兩個,國公府買下了。」
聞言,兩位姐姐皆生欣喜,那世子也面有喜色。
但不妨國公夫人下一句:「拖下去,杖斃。」
不帶感情的語調,像極了她的作風。
那嬌軟的玉軀被人拖拽著,二人來不及哭喊,連掙扎也毫無用處。
白嫩的十指劃過地面,畫出一條長長的直線。
門內,貴婦淡淡品著最上等的龍井;門外,嘶厲的叫喊聲讓人噤若寒蟬。
世子耷拉著腦袋,不敢再看。
我跟著前面的人,逐一站在她的面前。
她不住地搖了搖頭。
到我時,她手指一頓。
「你,為何戴著面紗?」
我雙手緊握。
「奴婢貌醜。」
她輕蔑一笑:「摘開,我倒要看看有多醜。」
我有些不願。
「實在是不好看,奴婢怕嚇著夫人。」
見我如此不肯,她更是逼近一步。
「賤奴,夫人要你摘下,你敢不摘!」
旁邊嬤嬤發話。
我壓著心底的恨意,極度不願地緩緩將其摘下。
一個十多歲的女子,正是愛美的年紀,卻不得不在眾人面前露出最見不得人的疤痕。
自卑,屈辱……
她一定以為我是這樣想的吧。
大火留下的傷痕,未經任何處理。
它們在臉上蜿蜒曲折,紅白交錯,在顛沛流離中永遠留在了我的臉上。
我被眾人注視著,那些目光中,有驚駭、同情、厭惡、鄙夷……
「是夠醜的。」
她淡淡一語,話中滿是嘲諷。
我抬首望著她好看的眉眼,她臉左側的疤痕早已在名貴藥物下變得微乎其微。
可是,還是看得到。
「不過,是個本分的,留下吧。」
本分?
我笑著俯首,迅速地戴上面紗。
走出門,我望著額上的巍峨朱牆,那層疊的飛檐直飆晴空。
有霞光,勝似那日大火的霞光。
2
五歲那年,我和妹妹出遊。
在啟祥山的山下,我們遇到了一條長長的車隊。
車隊在山門口停下,上面下來一名容貌華美的女子。
她搶過妹妹手上的花燈,惹得妹妹大鬧。
在哭鬧聲中,她笑著道:「做得精巧。」
總歸是年紀小,見我們的東西被一個外人拿去,我隻想著幫妹妹搶回來。
稚嫩的手抓向她,我喊道:「還給她!」
她不屑地踹了我一腳:「哪裡來的髒丫頭?」
見她罵我,我和妹妹齊齊撲上去。
爭執中,她左側的劉海向一旁飄去,一道新鮮的長長的疤痕露出。
「好醜!醜八怪!」
妹妹脫口而出。
「什麼!」
幾個字眼,讓眼前的女子瞳孔放大。
她上前,將妹妹纖弱的脖頸掐在手中。
「你剛剛說什麼?!」
「我醜?我醜?」
她雙眼猩紅,右手從頭上取下發簪,她刻畫著,在妹妹逐漸青紫的臉上。
血色彌漫,我看著那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口子,駭在原地……
那得多疼啊……
可被扼住喉嚨的妹妹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響。
後來,妹妹閉眼,她像一隻小貓靜靜地躺在草坪。
我在一旁嚇慌了神。
「你殺了我的妹妹!我要回去告訴我的爹爹!」
她冷靜下來,望向我懷中她剛剛衝動之下完成的傑作。
「你爹爹?又是哪個鄉野村夫?」
「我爹爹是啟祥鎮的裡長,整個啟祥鎮啟祥山都是他的。」
「哦?是嗎?」她眼中發出惡毒的精光,「那我便毀了你和你爹的啟祥山。」
那時候,我還不太明白國公夫人到底多麼厲害,我隻知道,大亁律法,殺人償命。
3
那日,我是將妹妹拖回去的。
屍體到家門口的時候,母親直接在門口昏厥了過去。
父親不忍細看妹妹的臉,他將他最珍愛的折扇蓋在妹妹的臉上,擋住那張已經面目全非的臉。
父親說,什麼國公,什麼國公夫人,他要去告,一路告到京都去。
可是,當晚,一把大火便將我的家燒了個幹淨。
夏季幹燥,山風將自家的大火吹到各處。
我的家園,我那安逸的童年,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
啟祥山,此後多年仍是一座荒山。
前十年,我始終不明白,她已經殺了我的妹妹,為何還要將我們全家滅口。
後來,我懂了,她出身高門,一個未來的國公夫人,是不能留下汙點的。
對於那些將來可能影響她的蝼蟻,她要通通踩死。
我順著溪流漫無目的地遊蕩,身上和臉上的燙傷火辣辣地疼。
後來,我被人牙子抓去。
不像其他小孩,我不哭鬧,也不掙扎。
我告訴牙婆:「我想要入國公府。」
牙婆頓時驚訝起來,賣入國公府的丫頭,一個可比得上十個普通的丫頭。
我哄著她,日日服侍著牙婆。
後來,我發現她會自己配藥方,於是我跪著求她教我醫術。
她說,她會的可不是治病救人的東西。
我眸光一閃,害人的東西,那更好。
4
晚間,我在世子的門口守夜。
這是個人人都不願幹的活,所以丟給我這個毫無飛上枝頭可能且看起來好欺負的婢女。
裡頭,世子的淫笑和女子的嬌喘聽得我有些發暈。
是日日如此吧。
我忽然覺得,不需要我動手,那個女人的兒子也成不了大器。
可是,他能襲爵啊。
我思索著,裡頭卻傳來招呼聲。
「進來,給小爺我送壺茶水,渴啦!」
聞聲,我推開房門。
夜色下,我小心翼翼地端著滾燙的茶水。
白色玉杯被接過,「噗」,一口茶水噴在我的臉上。
「怎麼是你這個醜東西?」
臉上沾滿汙穢,我卻來不及擦拭。
為什麼,他不將它喝下?
他一腳踹向我的胸口:「真是晦氣,以後不準出現在小爺面前!」
我捏緊託盤,暗暗走出春色繾綣的室內。
夜色澄澈,我將那壺茶水澆灌在泥土之中。
我有些失笑,若是如此輕易就將他了結,那這個國公府裡面妾室所出的庶子不都是蠢貨?
是我昏了頭。
5
近日來,世子更加荒唐了些。
房內的姑娘被他沾染了個遍,他又去外面買或搶。
至於他從哪裡來的錢,我也未曾可知。
聽人說,之前夫人還為他請過先生,白日為他授課。
後來,先生被他晾在一旁,屏風後是妙曼的身姿。
第二日,巳時,我跪在夫人的屋前,言辭懇切:「奴婢求見夫人,請姐姐讓我進去。」
為首的大丫鬟極其不耐地領了我進去。
锃亮光滑的杉木板,跪著硌得膝蓋也更加疼些。
「什麼事?」
我低斂著眉目,極其恭順地將世子的近況告知她。
她有些怒不可遏。
世子不成器,她是明白的,可她還是想逼他一把。
這國公府可不止她兒子一個,多少妾室所出的庶子都在盯著他們。
若是什麼都不懂,隻知玩鬧,就算以後襲了爵,恐怕也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一路上,我引著她向前走。
她問我,既然所有丫鬟奴僕都爭著往上爬,為什麼我不去。
我衷心道:「奴婢想守著為奴的本分。」
「哈哈哈!」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戴滿珠戒的手掐上我的左臉:「我看你是想也不能吧?」
「今日,你將她們告發,不過是因為嫉妒,因為你根本沒有機會。」
我跪地,顯得慌亂,像是被她戳中心事一般:「夫人,奴婢從未這樣想過。」
她面容緩和,仿佛將人心捏死。
「不用裝,以後待在他身邊好好服侍他,到時候給你尋個好人家。」
我垂首應著。
以後,我便是她的人了。
6
書房內,不見書聲琅琅,隻聽得嬌喘陣陣。
門被破開,裡頭隻穿著褻衣的世子正欲破口大罵。
可當他看到我身後之人,當即噤聲。
幾位姐姐霎時跪地,小臉慘白如紙。
她們當場被拖了出去,我亦隨著她們出去。
門關上,裡面響起她對兒子恨鐵不成鋼的罵聲。
還有,世子夾帶著哭腔的啜泣聲。
可是,這些聲音,都沒有門外幾位姐姐在重重的庭杖落下發出的悽厲的喊叫聲大。
從胸到腿,一片刺目的紅色。
夫人沒有下死手,還給她們留了一口氣。
她們被送回逼仄陰暗的房內,躺在又冷又硬的床上。
那夜,我聽見了她們痛苦的喊叫聲,直至破曉,我才入眠。
第二日,我看著她們的屍體被裹在草席裡,被人送出。
後來,又有婢女被杖斃。
聽人說,她們拿了夫人的首飾。
真是好笑,這些東西,她們哪裡敢拿?動動手指頭就能想到是世子拿的。
可是,她還是要她們償命。
7
院中陸陸續續換了許多人,裡面找不到一個好看的了。
隻兩日,世子便挨不住了。
夜間,我照常在他的門外守夜。
他忽然將門打開,兩隻眼睛在我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支發簪被取下,側面如墨的長發落下。
他用手枕著下巴,眼神迷離。
「其實,你若是把這邊臉擋住,看起來也不錯。」
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含情脈脈:「是麼?」
見狀,他忙呼:「對對對!就是這般!」
「你叫什麼名兒?」
「奴婢銀朱。」
「銀朱姐姐,我夜裡好害怕,你能陪陪我嗎?」
我起身:「好啊,世子終於願讓奴挨著您了。」
他拉過我的手,牽著我往裡走。
燭火昏暗下,一抹幽香淡淡縈繞鼻尖。
在他將我摁在身下時,他重重倒下了。
8
夜裡,他迷迷糊糊醒了。
我睜著眼睛,看著他渙散的瞳孔忽然聚焦,變為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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