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委屈，能幫到父皇和太子哥哥，我很高興。」她表情有些擔憂，「就是不知道走之前，還能不能再見太子哥哥一面。」

我一下也想到了遠在邊關的李承殊。

李承殊，我們都在等你，快回來吧！

13

出來之後，迎面就對上了顧雲墨滿含期待的眼神。

我搖了搖頭：「回家再說。」

顧雲墨滿心疑惑，卻還是跟著我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宮。

剛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地問我：「李若栩怎麼說？是不是又哭又鬧的？我就知道，她嘴饞嬌氣又怕冷，肯定不會願意去北宸那種……」

「她願意。」

顧雲墨的叨叨聲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你說什麼？」

「栩栩她願意去和親。」

「不可能，我去找她。」

「她不會見你的，她還讓我跟告訴你，你以前不是老說不想娶她嗎？現在你如願了，她祝你以後覓得佳人，喜結良緣。」

顧雲墨整個人如遭雷擊，後退了幾步，像是渾身失去力氣般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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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過去扶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神色慌亂：「瑤瑤，她說這話是在怪我嗎？我以前說不想娶她都是故意氣她的，看她氣鼓鼓地來打我，我就高興。但那不是真的，我是想等她及笄就娶她過門的。」

說著他手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又從裡面拿出兩枚紅寶石戒指，遞到我面前。

「瑤瑤你看，我連你說的結婚戒指都準備好了，還是我親手做的，怎麼就……怎麼就晚了一步呢？」

他啞著嗓子，淚水一顆一顆地砸下，漸漸地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是我的錯，是我沒能早點告訴她我的心意，是我沒能早點把她娶進門……」

從小到大，他什麼樣子我都見過，可如今這樣我卻是第一次見。

我有些無措地撫著他的背，安慰道：「不是的，不是你的錯，你的心意栩栩是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顧雲墨這個傻子，他的心意我們都看得出來，栩栩那麼聰明又怎會不知道。

顧雲墨還不信，看著我哽咽道：「她知道又怎麼說那種話？」

「她隻是想讓你不要再念著她想著她了，想讓你去重新找個喜歡的人，她是真的在祝福你。」

顧雲墨沉默了。

他把手裡的戒指又重新收好，放進了懷裡。

隨後他看著我，面色蒼白：「瑤瑤，你幫我告訴她，我不接受她的祝福。」

說完他轉身離去。

14

當天晚上，顧雲墨就去了爹的書房。

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隻知道第二天，顧雲墨就將去往城外的軍營。

走之前，他來找我，臉上又恢復了之前嬉皮笑臉的模樣。

「妹啊，哥已經找到自己的人生志向了，我要參軍，做個大將軍，保家衛國！不過以後就不能保護你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就走。

從前那個隻知道玩鬧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悲戚，眼淚不自覺就落了下來。

我忍不住開口叫住他：「哥……在軍營訓練別太拼命，一定要注意身體！」

顧雲墨停住腳步，轉過身，也是眼眶發紅。

他快走了兩步，一把將我抱在懷裡，輕聲道：「這麼多年，聽你叫聲哥可真不容易啊！瑤瑤，哥走了，你自己要好好的。」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住地點頭。

之後我把顧雲墨參軍的事告訴了李若栩。

她好半天沒說話，有些疑惑：「他明明最怕吃苦了，這是為何？」

是啊，我們都知道顧雲墨怕吃苦，之前學騎馬都嫌腿痛的人，現在卻要去軍營。

我故作輕松地笑道：「誰知道他發什麼瘋！說是什麼找到人生志向了，還說要當大將軍保家衛國呢！」

李若栩聽著聽著就湿了眼眶。

她閉了閉眼，喃喃道：「何必呢？」

我知道她這是懂了。

顧雲墨去參軍，無非就是因為南晉戰敗，才逼得她不得不和親，而他想贏。

「就算他贏了，我也回不來了。」

李若栩雙手緊握，聲音卻輕得如一聲嘆息。

和親聖旨下來的那天，顧雲墨沒回來，隻派人送回了一封信和一枚戒指。

我把東西都給了李若栩。

她看完了信又燒掉。

戴上戒指的時候，她哭得泣不成聲。

「瑤瑤，他跟我說，結婚戒指給我，就算他這輩子已經娶過我了。」

說完她望著我笑了起來，不過在我看來，那笑容難看極了。

她說：「真好，我也算嫁過我一次我想嫁的人了。」

15

李承殊回來的那天，雨下得格外大。

他的馬車與大皇子的馬車都在軍隊的最前方，我一眼就能看到。

我站在人群中從車窗口處看見他，激動地朝他揮手，卻見他面無表情地放下窗簾，從我身邊匆匆駛過。

他分明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難道是雨太大了沒看見嗎？

我決定直接去東宮找他，他卻避而不見，之後更是進了宮，到了皇後宮中。

這下我知道了。

他是在躲我。

我請栩栩幫忙讓我進了宮，可我一進到宮裡，又聽到了他出宮的消息，我又出宮找他，下人又告訴我他去了城外莊子上。

一連五天，我都沒逮到他。

等又一次去宮裡抓人時，我先在宮門口遇到了大皇子與四皇子。

四皇子李承軒還是那副優雅的貴公子模樣，而大皇子李承霖身材魁梧，一臉肅殺之氣，一看就是常年在軍中鍛煉出來的。

李承軒一看到我就眼睛一亮，向李承霖介紹道：「大哥，這位便是內閣首輔顧大人的千金顧雲瑤顧小姐，她可是我們父皇欽定的太子妃。」

李承霖眉頭一挑來了興趣，抬眼朝我看來。

一股殺氣迎面而來。

我面不改色地緩緩行了一禮：「參見大殿下和四殿下。」

李承霖眼中閃過一絲驚嘆，轉頭對著李承軒斥責道：「四弟，休要胡言，顧小姐待字閨中，你說這話豈不是壞她名聲。」

隨後他又用耐人尋味的目光看著我道：「況且太子那樣，都快被廢了，還說什麼太子妃呢？」

這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他不過想看看我的反應，我強忍著不動聲色，心頭卻止不住地狂跳。

李承殊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落到被廢的程度？

「哎呀，是我說錯了話，對不住啊顧小姐。」李承軒連忙道歉，滿臉自責。

我冷眼看著他表演，悠悠開口：「無妨，四殿下口不擇言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已經習慣了。」

李承軒一噎，一時無言以對。

李承霖卻是大笑出聲，無情地嘲笑起李承軒。

我很無語，瞥了他一眼。

「南晉節節敗退，迫使三公主前往北宸和親才能平定戰事，她快要走了，我得在她走之前多陪陪她，兩位殿下若是無事，我先走一步。」

李承霖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笑不出來了，因為那敗仗是他打出來的。

看著他倆鐵青的臉，我滿意地大步離開。

剛到李若栩的昭陽宮，就遇到了從裡面出來的李承殊。

他臉色慘白地坐在輪椅上，身形瘦弱，脊背微彎，低垂的眸子裡沒有一絲光亮。

隔著老遠我都能感受到他的落寞與無力。

我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曾經風光無限，高高在上的少年啊，如今就像被折斷了翅膀的雄鷹一般，沒了半點神採。

16

我走上前，輕聲喚他：「承殊……」

李承殊猛地抬頭，看到我的瞬間，他神情緊張地握緊了輪椅，偏過頭想避開我的視線。

等我走近，站在他面前，我又一次叫他。

「李承殊，看著我。」

他嘆了口氣，緩緩松開輪椅，仰起頭故作輕松地朝我笑了笑。

「瑤瑤，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這輩子都不再見我了？」

李承殊沉默下來。

他的沉默給了我答案，可這個答案我不滿意。

我抬起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李承殊被打得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我的手又抬了起來。

一旁的侍衛圍了過來，李承殊一把抓住我的手，又喝退企圖上前救他的侍衛。

到這時候，他首先擔心的依舊是我。

等人走光，他才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瑤瑤，你在幹什麼？」

「幹什麼？你看不出來我在幹什麼嗎？」

我氣急敗壞地甩開他的手，又抬了起來。

李承殊又抓住我，表情無奈：「瑤瑤，我還是個傷患。」

「那又怎麼樣？我看你挺精神的，都快好了吧？這幾天在宮裡宮外來來回回，遛我像遛狗一樣，好玩嗎？」

我對著他破口大罵，罵著罵著又蹲在他身邊哭了起來。

「李承殊，你沒良心，我把我的護身符都給你了，還害我被我娘罵，我都沒生你氣，在京城眼巴巴等了你這麼久，你回來了竟然還躲著我。」

「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四皇子老是約我出門，我全都回絕了。我還把你給我的金元寶都捐去邊關當軍費了，就是怕你出事。」

「我對你這麼好，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我是真的生氣，也是真的委屈。

這些日子壓抑了太久，我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通通發泄出來。

我哭得稀裡哗啦，李承殊看得手足無措。

他像以前一樣，下意識開始安慰我，向我道歉。

「瑤瑤，別哭了，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你原諒我好嗎？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別哭了好不好？看著你哭我就難受，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噗～」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李承殊，你說話好肉麻。」

李承殊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瑤瑤，我是認真的。」

17

我望著他漆黑的眼眸出了神，漸漸平靜下來，李承殊也松了口氣。

他從懷裡掏出手帕，溫柔地幫我拭去我臉上的淚珠。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李承殊，我不要你填滿我庫房的金元寶了，你娶我吧！」

他一下怔住，神情動容。

可片刻後，他卻猛地抽出了手，低著頭，纖長的睫毛都蓋不住他眼底的黯然。

他苦澀一笑。

「瑤瑤，你還不知道吧？我的腿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殘了，廢了，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每一個字都好像在敲打我的心房，讓我感到無比沉重。

我早知道他的傷沒那麼簡單，可直到聽到他的話，我才深刻地感受到，這有多嚴重。

一國之君的位置，絕不可能給一個殘廢，所以大皇子才說太子會被廢。

這些傷，就足以讓李承殊這十多年的努力都白費。

我心裡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讓我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可我不能讓他覺得我是在憐憫他，隻好忍住眼淚，指著他的鼻子問道：「李承殊，你是不是又想反悔？」

「什麼？」

「我告訴你，說好的娶我，就得娶我，我不管你是殘了還是廢了，隻要你沒死，你就得娶我，聽到了嗎？」

李承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眼神柔和得仿佛盛滿了一池的春水。

他抬了抬手，正當我以為他是向我妥協的時候，他做了個奇怪的手勢。

我一臉茫然之際，一群侍衛將我團團圍住。

「瑤瑤，我不想你為了我委屈自己，所以，別怪我。」

李承殊最後深深看了我一眼，咬牙側過臉，閉上了眼睛。

「送顧小姐回府，小心些，別傷了她。」

「李承殊，你大爺……」

18

再次醒來，已經回到了家裡。

李承殊這孫子竟然叫人把我迷暈，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第二天，我正準備出門找他算賬，卻被我爹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