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聽完李承殊的話，我這才放下些心來。

幕後之人來勢洶洶，還能在宮中指使這麼多人謀害李承殊，必定位高權重。

我們在明他在暗，如今我們也隻能多加小心提防。

送李承殊回府後，我有些不放心同在宮中的李若栩，又回去看她。

等進入昭陽宮時，她正在繡香囊。

我好奇：「栩栩，你怎麼想起來做這個了？你從來不愛女紅的。」

李若栩笑眼彎彎：「給你和太子哥哥繡的呀，你們明年成婚，我大概是看不到了，隻能先把成婚禮物準備好提前給了。」

我怔住了。

是看不到了，年後她就該出發去北宸了。

我一下紅了眼眶，李若栩連忙跑過來捂住我的眼睛，警告道：「不許哭，之前哭得夠多了。我們以後見不到了，現在見一面少一面，每次見面都很寶貴的，所以現在每次見面我們都要開開心心的。」

聽她說得我更想哭了，但我還是忍住眼淚不住地點頭。

李若栩這才放下手，看我沒哭，松了口氣。

她拉著我的手走到桌前，指著一堆圖冊問：「你看看，是喜歡鴛鴦戲水？還是龍鳳呈祥？」

「隻要是你繡的，我都喜歡。」我毫不猶豫地回答，看都沒看桌上的圖冊一眼。

李若栩沒好氣地瞥我一眼：「你就是不想看圖冊，想把選圖的事都甩給我來做，還把話說得那麼好聽。太子哥哥就是被你這張嘴哄得神魂顛倒的吧？」

我臉一紅：「他可沒被我哄得神魂顛倒，最喜歡跟我唱反調的就是他，還老是管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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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寵著你，不想你瞎玩受傷，哪像顧雲墨隻會撺掇著我闖禍……」

話說到一半，李若栩突然停住，笑容一下消失。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終究是放不下。

果然一會兒就聽她遲疑著開口：「過年……他回來嗎？」

我搖頭：「要訓練，不回來了。」

「不回來，也好。」

她聲音輕得仿佛是說給自己聽。

片刻後，她又忍不住問：「他……還好嗎？訓練辛不辛苦？」

我一一回答：「他很好，隊中的將領是他以前鬥蛐蛐認識的，對他很是照顧。訓練是辛苦了點，但他都扛下來了。你不用擔心他，我哥他……已經長大了。」

李若栩點著頭，越聽笑容越盛，如同春日的暖陽，燦爛明媚。

「沒有我，他也過得很好，以後必然也會越來越好，這樣很好，我放心了。」

24

一轉眼就到了宮宴那天。

皇上宴請群臣，我們這些家眷也會一同前往。

我躲在我爹身後進殿，遠遠就看見李承殊孤零零地坐在前方，一臉淡漠地看著大臣們觥籌交錯，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看了他一會兒就被他發現了，他朝我點頭，眉眼霎時舒展開來。

我朝他眨了眨眼。

他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道糕點。

我看了眼我面前的桌上，找到那道糕點，拿起來嘗了嘗，眼睛一亮。

不錯不錯，是我喜歡的味道。

李承殊真上道。

我朝他豎起了大拇指，給他點了個贊，然後就開始美滋滋地吃起了糕點。

吃到一半，皇上來了。

他比上次見到蒼老了許多，看起來近來朝局不穩已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

說過一堆場面話後，一道目光從最上方投射過來。

「許久未見，首輔家的千金都這麼大了，應該到了適婚的年紀了吧？」

我突然有種上課開小差卻被老師點名的感覺，慌了一下，看向我爹。

我爹拱手行禮：「回陛下，臣不舍小女離家，想把她多留兩年，婚事還不著急。」

皇上聞言瞪了他一眼，擺了擺手：「老顧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年紀到了，即便不著急，這婚事也該先定下來呀！」

我爹一臉慚愧：「陛下說得是。」

皇上手持酒杯，不停轉動著。

「想必首輔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

「與陛下之約，臣不敢忘。小女與二皇子自幼相識，算得上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他們的婚事確實還是先定下來為好。」

我臉有些發燙，抬頭與李承殊對視一眼又立馬低下頭來。

皇上停頓片刻，把手上的酒杯放了下來，抬頭看向我爹，滿目威嚴。

「與顧小姐青梅竹馬的可不止二皇子一人，而且朕記得，朕與首輔約定給顧小姐的，分明是太子妃之位呀，如今二皇子可是已經被廢了。」

全場一片寂靜。

如今太子之位空懸，卻先出來一位太子妃，沒人會不多想。

我心裡一陣恐慌，手心都汗湿了。

抬頭看李承殊，他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他緊抿著唇，目光冰冷，眉眼處還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戾氣。

我爹卻鎮定自若，他笑了笑。

「太子還是皇子，不都是陛下您的兒子，臣覺得二皇子就很好。」

「都是朕的兒子……」皇上擰眉片刻，突然撫掌大笑，「首輔這話說得沒錯。」

我爹捋著胡子，笑而不語。

皇上卻話鋒一轉。

「可朕覺得，太子和皇子，還是有區別的，畢竟能登上皇位的，隻能是太子。

「你們覺得，朕餘下的這些皇子中，哪一個能配得上這太子之位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噤若寒蟬。

我爹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

皇上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發出了一聲嘆息。

「朕說的話就這麼可怕，都無人敢應？」

他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直不起身。

眾人急忙高喊著請太醫，皇上抬手制止，望向了我。

「既然沒人敢應，就由顧小姐來選擇吧！由未來太子妃來決定太子的人選，想來也很是不錯呢。」

說完，他便在宦官的攙扶下離開了宴會。

25

那日過後，大皇子頻頻上門拜訪，四皇子也是禮物不斷。

我躲在我爹的書房，無意識地一直往魚缸裡丟魚食。

我爹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一把搶過我手裡的魚食。

「別喂了，再喂我又要換魚了。」

手裡沒了魚食，我嘆了口氣，看向我爹。

「爹，你說皇上他是不是瘋了？」

「呀呀呀，你給我住嘴，你不要命了！」

我爹手裡的魚食都嚇掉了。

我壓低了聲音：「爹，皇上是怎麼想的？真讓我給他選太子？」

「你想得美！」我爹撿起魚食瞪了我一眼。

「我也不信啊，可是他幹嘛要搞這一出？」

給我整得頭都大了。

我爹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皇上近日身子越發不好了，恐怕是時日無多，原本培養好的太子卻無法再擔此大任，他得盡快選出新的繼任者來，而這，就是他給大皇子和四皇子的第一道考驗。」

原來，我的婚姻不過是別人眼裡的一道測試題罷了。

何其荒謬！

「這又能考驗出什麼？」我有些不懂。

「你真以為重點在你嗎？他們想拉攏的人是我，這考驗自然也是在我身上。之前朝堂之上我從未站過隊，這次皇上不僅是在考驗他們，也是在逼我做個選擇。」

我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好復雜，感覺要長腦子了！

原來我連一道測試題都算不上，隻是引出答案的那個解而已。

「那爹你要選誰？」

「我誰都不選。」

「可爹你不是說皇上在逼你做個選擇嗎？」

我爹像看傻子一樣，睨了我一眼。

「皇上讓我選，我就得選嗎？那我這個首輔做得還有什麼意思？」

我爹表情淡淡的，語氣也很平靜，身上卻透露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看著我笑道：「這做臣子，最有意思的就在於和皇上博弈，皇上又未下明旨，我為何要照做？這隊要是站錯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我眨了眨眼，呆呆地點頭，又鬱悶地低下頭。

擁有現代人的記憶有什麼用，還是沒讓我變聰明啊，照樣被古人完虐。

我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

一隻大手放在了我的頭上。

我抬起頭，就看我爹眼神溫和，輕聲地安慰著我：「瑤瑤，你放心，有爹在，不會讓你做你不願意的事。」

「可是……」

「別說了，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們能活得自在。接下來你什麼都不用做，無論大皇子和四皇子誰來邀約你都不用理會，其他的就交給爹吧！」

26

去見李承殊的時候，他在書房練字。

看我來，他也隻是淡定地放下筆看向我。

「瑤瑤，你來了。」

我不高興了。

「李承殊，我要嫁給別人當太子妃了，你就一點都不傷心？」

他毫不猶豫道：「不傷心。」

我當即瞪大了眼怒視著他，一拍桌子。

「李承殊，我要生氣了！」

李承殊卻眉頭一皺，拉過我的手，心疼地輕輕揉著我的手心。

「用那麼大勁幹嘛？手都紅了。」

「誰讓你惹我生氣的！」

「生氣打我就好了，拍桌子，手不疼嗎？」

他說得認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一下就氣不起來了，連嗓音都軟了下來。

「我不疼的。」

我頓了頓，又抽回手警惕地看著他。

「李承殊，你是不是又想放棄了。」

「瞎想什麼呢？」李承殊輕笑出聲，「我不傷心隻是因為，我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他語氣輕輕的，眼睛卻亮得可怕，眼神近乎偏執地盯著我，看得我心跳都停了半拍。

我蹲了下來，趴在他腿上抬頭望著他。

「李承殊，我不會嫁給別人的，我想嫁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你一個。」

李承殊原本臉色有些陰鬱，聽到我的話，眼神裡湧現出一種濃鬱到難以自控的悸動。

他抬起手，又停在了半空，似是極力在克制著什麼。

我立馬把頭湊了上去，蹭了蹭他的手，衝他盈盈一笑。

「李承殊，這次可是我大發慈悲，就讓你摸一下吧！」

他怔了一下，眼神瞬間柔和下來，手也落了下來，卻隻是拂過我的長發。

「瑤瑤，你選擇了我，而我需要你，也隻想要你，你是我的一切，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你。」

我隻是點頭。

之後的日子，所有人都忙了起來。

隻有我闲得慌，坐在家裡的湖邊釣魚。

以前那些蠢笨的胭脂鯉早就都被吃光了，新來的這批精明得很，根本不吃我的魚餌。

半天沒釣上來一條，氣得我摔了魚竿。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

「嘖嘖嘖，脾氣還是那麼暴躁，怎麼就成了香饽饽了呢？」

我一回頭，就看見顧雲墨一身戎裝，正站在不遠處朝我笑。

「啊！顧雲墨，你怎麼回來了！」

我驚叫一聲，朝他撲了過去。

顧雲墨一把拽住我的後脖頸，把我拎遠了些，有些嫌棄地看著我道：「顧雲瑤，你怎麼跟狗一樣，上來就撲啊！」

我笑容瞬間消失。

反手打掉他的手，轉身就走。

27

顧雲墨連忙追上來，不停討饒。

「不是吧？這就生氣了？顧雲瑤？瑤瑤？好妹妹？我給你道歉，你別那麼小氣嘛。」

我一概不理，越走越快。

顧雲墨急了，連忙衝我喊道：「喂，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連聲哥都不叫，我可是為了你回來的！」

我停下腳步，轉身。

「為什麼說是為了我回來的？」

「啊……我瞎說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