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錦，好久不見。」

衛秋脫衣服的動作頓住。

 

我捏了捏頭痛的眉心。

 

來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衣服脫到一半的衛秋，微不可察蹙眉，甩了件衣服給他披上：「穿件衣服吧你！」

 

彈幕又恢復起來，面前飄過無數文字。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突然修羅場了？】

 

【新來的誰啊，又是好偉大的一張臉。】

 

【這個是男二沈凝塵吧，之前和巧雲在一起過。】

 

【對對，和惡毒女二狼狽為奸蛇鼠一窩後來被雙雙絞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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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陡然一痛，煩躁道：「你怎麼來了？」

 

沈凝塵笑意盈盈，卻還是有一絲掩藏在深處的慍怒：「我怎麼不能來？怕我撞破你和第十九面首的好事？」

 

我冷笑一聲：「我做得，自然也不怕別人說得。隻是小將軍夜行公主府，真不怕被人參上一本。」

 

沈凝塵仍笑，但聲音冷了下去：「阿錦，你就這樣作踐自己！」

 

我沒搭理他，自顧自抄經。

 

手卻控制不住地顫抖，墨汁滴下來，暈染在紙上。

 

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完了……我居然覺得他們這對陰間 CP 有點好嗑……】

 

【前面彈幕是不是說他倆分手了？be 玻璃碴裡找糖最帶感。】

 

【哈哈，此刻衛秋的心理活動：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

 

沈凝塵沉默須臾，又恢復了清朗笑意，走來俯下身子磨墨：

 

「阿錦，好阿錦，我也是擔心你，你就別生氣了。」

 

我不置可否。

 

【笑S，明明自己也在生氣，結果看到她生氣了又來哄。】

 

【oh……狗系男二好可愛。】

 

【豹豹貓貓我出生了。】

 

衛秋終於有點眼力見，跑過來搶著磨墨。

 

沈凝塵笑眯眯摩挲下巴，手指在虛空裡對著他點了一點，平靜道：「你剛剛走路的姿勢很醜，衝撞了我，現在我要砍掉你的腦袋。」

 

衛秋並未言語，一雙眼隻將我望著，漸漸紅了眼眶。

 

我將衛秋拽到身後，怒道：「沈大將軍軍功赫赫，性子倒是越發驕矜起來，如今要S本宮的人，下一個豈不是要S本宮？」

 

沈凝塵氣定神闲袖手：「怎麼會呢。鄙人不才，略通一些面相，此人一看就知道與公主命格相克，公主金枝玉葉，臣不過是怕您被小人所傷。」

 

【修羅場好看愛看，打起來打起來。】

 

【不過男二歪打正著，說得也沒錯，最後巧雲確實是S在了男主手裡。】

 

【不光巧雲，男二最後也會S在男主手裡。】

 

心髒一陣抽痛，我怕衛秋記恨沈凝塵，沉聲道：

 

「衛秋是我新收的侍衛，並不像大將軍所言那般齷齪不堪。想來將軍性子寬厚，此刻也應好好道歉。」

 

沈凝塵勾起唇角：「好，抱歉，希望衛大人以後也堅守初心，別生任何僭越的心思，也別動不動脫衣服。」

 

我怕他們又吵起來，和沈凝塵道：「我不想見到你，你也走。」

 

他卻開始寬衣解帶。

 

我：？

 

彈幕：【？】

 

他拉開前襟，露出尚且沾血未愈的傷痕，可憐巴巴道：「真可惜，臣負傷了，不太能行走。」

 

【好綠茶。】

 

【什麼綠茶？肯為朕花心思就好。】

 

【這麼會擦，不如來我家擦玻璃。】

 

【他擦不擦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實中沒人願意這樣給我看，而他一個陌生人卻願意給我看，一不騙我的錢，二不騙我的東西。這不是擦，這是底層送溫暖，是黑暗中的救贖。】

 

我抄起木桌上的匕首，他鎮定自若。

 

我抽出刀刃對準自己，他大驚失色。

 

他面上多了一份垂憐和無奈，低聲哀求：「既然公主不想見我，那我這就走，隻求公主保重身體。」

 

【新型家暴：家暴自己。】

 

【這倆吵架讓對方心疼的手段全靠傷害自己是吧，主打一個「我知道你有多愛我」，瘋瘋的很美味。】

 

【健康的愛情固然重要，但是畸形的戀愛實在精彩。】

 

7

 

沈凝塵走後，彈幕又刷了起來，不過這次是謾罵我的話。

 

【不得不說男二女二有種莫名其妙的 CP 張力啊，到底為啥分開？】

 

【原書提過幾次，說沈凝塵請皇上賜婚，結果被巧雲當場拒絕。】

 

【因為巧雲是渣女咯，人品也***，她還說自己就喜歡被不同男人圍繞。】

 

……

 

我看著眼前的彈幕，和衛秋擔憂又探究的目光，嘆了口氣。

 

對衛秋娓娓道來，那些糾纏幽深、不願提起的過往。

 

沈府近十幾年開疆擴土，打了不少勝仗，父皇正猜忌他們，不會同意和我與他的婚事。

 

我隻好假意絕情，和他恩斷義絕，還豢養無數面首，隻為讓他S心。

 

我拒絕沈凝塵賜婚那一日，他偷偷翻窗來找我，問我為什麼。

 

我怕他衝動下做傻事，隻好笑著說，我不過是玩一玩，沈將軍不會當真了吧。

 

又說，世間男子眾多，我不想一生都和一個人捆綁，太沒意思了。

 

又說，況且我金枝玉葉，天下無人能配我，你趁早S心為好。

 

他紅著眼，大笑出聲：「原來我待公主這些年，不過是自作多情。」

 

他說，我恨你，我好恨你。

 

然後他就去了邊疆，一去五年。

 

後來我在他回京那一日遊船，他提著劍衝進來，逼走了所有圍繞在我身邊的面首。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我面無表情看著他。

 

到我面前咫尺，他扔掉重劍，緩緩跪坐在我身側，顫抖著握住我的手。

 

他說，我不是恨你，我隻是愛你愛得很痛苦。

 

我轉過頭去，不發一言。

 

我怕見到他面上的淚會心軟。

 

怕自己一開口也泣不成聲。

 

他捏了捏我指節，哀求道：「阿錦，你轉過頭來，如果你看到我的眼睛，一定不會如此絕情。」

 

我閉上眼。

 

他又道：「阿錦，你睜開眼看看我，你我二人兩小無猜，情深意篤，我不信你是那樣輕浮的人。」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所以我不能心軟。

 

他那樣驕傲又自由，和我扯上關系，隻會沒了實權，成為被拔掉爪子關在籠子的鷹。

 

我不想看他如此。

 

我隻好望著他，看著他眼睛裡的光一點一熄滅，一字一頓道：

 

「這世間蘭因絮果的事情多了，怎麼輪到將軍身上就不信了？本宮本還心存幾分留念，可如今看你自甘下賤的樣子，隻覺無趣。還請將軍別再糾纏，給自己也留些臉面。」

 

【我靠……】

 

【怎麼原來劇情是這樣的嗎？】

 

【好痛好刀好香的飯，我大吃一口對不起。】

 

【前面的怎麼又嗑起來了，隨地大小吃是吧。】

 

衛秋聽完這一切，面色十分復雜。

 

想必他一定被我們的愛情故事打動了，我又和他灌輸道：「沈將軍為人善良正直。」?

 

如果他真的有帝王氣運，隻希望到時候不要害了沈郎性命。

 

衛秋垂眼，看不清思緒，半晌隻道：

 

「公主對將軍，真是……情深意重，甚至犧牲自身名節，隻為保全沈將軍。」

 

我拍了拍他肩膀，欣慰道：「你知道就好，面首不過是個幌子，所以你也不必試圖用色相報恩了。」

 

他看起來有點失落。

 

我又安慰他：「我本就隻是安排你做侍衛，你盡職盡責便是對我的最好報答。」

 

8

 

許是我花費在衛秋身上的時間太長，彈幕又頻繁提起顧浔枝。

 

【女兒到底什麼時候出場，急急急，在線等。】

 

正好我也在考慮該怎麼處理和她相關的事。

 

隻是還沒等我主動找，顧浔枝便主動找上了門。

 

隻不過是側門。

 

下人報給我的時候，我示意他們不要聲張，各做各的事情，而後悄然到了後花園亭臺處看戲。

 

影影綽綽的花叢裡，顧浔枝正提著糕點，巧笑倩兮，笑意盈盈和衛秋講話。

 

【妹寶今天穿的衣服好漂亮，笑起來好美。】

 

【感覺她一出現我的心都化了……好可愛！】

 

衛秋卻恭敬垂眸：「如果顧小姐要找公主的話，我去稟告。」

 

顧浔枝嬌嗔：「真是個木頭腦袋，我是專門來尋你玩的！今晚長街上有祭祀遊行，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衛秋客客氣氣：「顧小姐，我是公主的侍衛，正忙著時刻保護她的安危。」

 

【怎麼場面尬尬的？】

 

【也很正常，畢竟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俊男靚女站一起本身就很養眼了。】

 

「哎呀你，十三公主性情狠戾，你給她做事沒前途的！」顧浔枝恨鐵不成鋼，點了下他肩膀，卻被他不著痕跡避開。

 

她的臉冷了一下，但下一秒又恢復了勝券在握的表情：「你直接來丞相府吧，如何？」

 

我見時候差不多了，施施然走了出去，笑道：「顧小姐來了？怎麼也不和我知會一聲。」

 

顧浔枝的表情立刻變得很難看。

 

我笑盈盈道：「要討我的人，直接和我說就好了。」

 

我抬手，身後的人託著箱子過來，我拿出裡面的賣身契。

 

我望著衛秋的眼睛，真誠道：「我正要叫你過去，既然你和顧小姐都在這裡，也正好。」

 

衛秋茫然地望著我。

 

我把賣身契遞到他手裡：「從今以後你便是自由身，若是你想跟著顧小姐走，也都憑你的心願。」

 

【wow 感覺巧雲這個角色真的立起來了，人物弧光。】

 

【呃隻有我覺得她有點茶茶的嗎，她這麼說其實也是一種施壓吧？】

 

【但巧雲總不可能是故意在這裡蹲守的吧，也趕不上啊。她本來也是要給男主自由的，隻是正好女主過來了。】

 

我含笑看著衛秋。

 

就算沒有他，我那幾個哥哥也是要爭奪皇位謀反的。

 

這段時日，我能為他做的都做了。如果最後登上皇位的真的是他，那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恩情，也做得差不多了。

 

我早就看到彈幕裡說接到京城的隻是他養父母，他的真實身份是前朝遺孤，被舊部尋到後已然有了自己的兵馬。

 

既然他早晚都要走，不如我把這個人情順水推舟。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衛秋卻將賣身契推回，擲地有聲：「我隻願護衛在公主身側。」

 

我愣怔，顧浔枝趁著這個間隙，一個箭步向前，將他的賣身契撕得粉碎。

 

又摘下自己頭上的點翠簪子，放到託盤裡，揚了下巴：「我贖了。」

 

這行為莫名其妙地讓我笑了一下。

 

【女主有一種借花獻佛的美感。】

 

【剛剛巧雲不是都說要給他自由了嗎，她搞這麼一出到底在幹嘛？】

 

【公主府也不缺這個簪子錢吧，感覺有、點、蠢。】

 

顧浔枝親切地挽住衛秋的胳膊，甜甜道：「你既然沒了去處，不如隨我回丞相府吧，也不用做低人一等的侍衛，和我玩就好了。」

 

我身邊丫鬟竊竊私語笑起來：「那豈不是把衛公子當面首了？」

 

衛秋神情一凜。

 

他禮貌且疏離地抽走自己的手：「顧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隻是十三公主對我恩重如斯，在下隻想盡力護得公主周全。」

 

顧浔枝陰沉下來的臉繃不住了：「你怎能如此蠢鈍，不識賢佞！當初若不是我攔著十三公主的鞭子，你早就……」

 

衛秋語氣和緩，沒什麼情緒波動：「當日十三公主明察秋毫，和顧小姐沒有太多關系。」

 

顧浔枝又一次一言不發甩著臉走人。

 

沒過倆月，聽說她搭上了我的好三哥。

 

我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同我匯報，她對鏡梳妝時還嘟囔了一句：「我選誰，誰就是男主。」

 

我又笑了。

 

我的性情狠戾是裝的，三哥是真的。

 

她最好祈禱最後勝出的不是三皇子，不然依著三哥那扭曲性子，隻會覺得她見過自己不擇手段的樣子，不逼S她都是好事。

 

彈幕紛紛刷了起來：

 

【這才是大女主吧，選誰誰男主。】

 

【良禽擇木而棲，女兒好樣的。】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顧有點像反派陣營的嗎，倒是女二男二像自我意識覺醒開始反抗的工具人。】

 

顧小姐，也許你確實選誰，誰就是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