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有人昨夜冒雨請來了道士。

而我已躺在地上，跟夫君對視了半夜。

 

我看著他呆愣愣地看著我被道士綁了起來，看著道士像背麻袋一樣背著我出了門。

 

夫君突然疾步跟了上來。

 

府中有膽大的下人也跟著出了府。

 

我被道士綁在了一塊空地的柱子上，周圍都是罵我的百姓。

 

我已經不是幾個月前還被他們稱頌的施粥大善人、活菩薩了。

 

現在我成了他們恨不得立刻SS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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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憤恨地看著我，好像我曾對她們做過十惡不赦之事。

 

連府中平時對我笑意盈盈親近的丫鬟，此時也都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我突然不敢抬頭看夫君的方向，我不敢想象他的眼神。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可我現在受人唾罵，即將丟掉性命，隻因我是妖精。

 

?「S了這個妖精！」

 

「直接燒S她！」

 

「大師收了她！」

 

我淚眼婆娑地看著辱罵的人群，心中忍不住委屈。

 

我是狐狸精怎麼了，狐狸精有什麼壞心思呢？為什麼非要取我性命。

 

道士拿起了桃木劍，揮動符紙開始作法。

 

他這劍若是劈下來，不光我受損，這惡毒婆婆怕是也性命不保啊。

 

我不能佔用人家身體，還連累他人因我而S。

 

淚滿了眼角，我忍不住仰天苦笑，我這三世五載還真是艱難，做不到了啊。

 

我苦修千年，明明與仙界隻有一步之遙，如今卻別無選擇了。

 

再次動用靈力，我將自己硬生生地剝離老夫人的身體，重重地摔了出去。

 

我的人形隻維持了一瞬，便化作了原形。

 

一隻雪白的小狐狸。

 

12

 

「現原形了！」

 

道士大喜，舉著桃木劍緩慢地向我走來，眼中明晃晃地寫著貪婪。

 

千年狐狸心丹，萬年都遇不上的好事，這道士倒是運氣不錯。

 

就在我以為必S無疑之際，沒想到將軍攔下了。

 

「這是老夫府中出的……妖怪！老夫要親自了結了她。」

 

道士不許，跟將軍打了起來。

 

還好，壞道士被將軍幾招打趴在地，暈了過去。

 

他俯身抱起了我，轉身吩咐：「將老夫人帶回府中，小心伺候。」

 

此時的老夫人已醒了過來，她正在大罵是哪個黑心肝的綁了她。

 

我虛弱地躺在將軍的懷中，連呼吸都是痛的。

 

將軍對眾人說要親手將我扔下萬丈懸崖。

 

可他騎著馬去城外繞到了黑夜，然後偷偷地帶我進了一個偏院。

 

我在院子裡一住就是兩個月，將軍好幾天才會來一次。

 

他來時，我總躲在角落不敢出來。

 

他便一言不發地留下一些吃食，再默默離開。

 

直到這天，我壯著膽子走出來用尾巴掃了掃他的褲腳。

 

他蹲了下來，很溫柔地看著我問：「你是心月，對嗎？」

 

我驚喜地看著他，他竟然猜到了。

 

他笑了：「你這圓滾滾的眼珠子啊，和她一樣靈動。」

 

後來他每次來都會跟我聊幾句。

 

聊他的戎馬歲月，也聊他相敬如賓的夫人。

 

偶有一日，沒想到蘇牧和公主竟然跟著來了此地。

 

公主一點也不怕我，抱著我就開始哭。

 

「婆母，我知道是你，謝謝你救了我和靈兒的命。那日生產時，雖然我意識不清，但你握上我的手後，我才重新有了力氣，我感受得到。靈兒出生，我聽見了產婆的話，我也知道一定是你救了他，婆母，我和靈兒都欠你的，你才是我的婆母啊……」

 

不自覺眼睛竟然湿了，我突然感覺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公主帶了很多我之前愛吃的點心，捋著我的毛告訴我，她改天會帶孩子來看我，我很開心。

 

13

 

師父再次入夢，看見我混成這副模樣後。

 

怒氣衝衝地S了過來。

 

但罵歸罵，氣歸氣，師父還是渡了幾百年的修為給我。

 

見我能重新化成人形後，師父扔了萬幻鏡給我：「小心月，別再做傻事了，好好修煉，以後有事找師父。」

 

師父繼續雲遊去了，我也本可以瀟灑地離開此處，找個風水寶地繼續努力修煉。

 

可我眷戀將軍和公主偶爾來看我時的溫情時光，所以一直留在這裡，且還是小狐狸的模樣。

 

我怕突然化成人形，別把他們嚇跑了。

 

時光一轉就是兩年，靈兒已經跑得很快了。

 

他喜歡跟著公主來看我，更喜歡抱著毛茸茸的我睡覺覺。

 

原本以為歲月靜好，我隻要安心再修煉幾年就可以重新歷塵緣成仙了，沒想到突然邊關生變。

 

幾個敵國同時來犯，將軍和蘇牧都要出徵了。

 

那日將軍來跟我告別，突然說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山野吧？我怕萬一有人發現你，會傷害你。」

 

我緊張地抱起桌腿不松爪，他無奈地搖頭：「也罷，我留下幾個人保護你就是。」

 

那日他跟我說了很多話，他說知道我是在他回去的前幾天附在了老夫人身上，他還告訴我，是妖精也不要緊，但一定要做個好妖精，就像當時施粥一樣，要多做好事……

 

他們出徵了，公主偶爾會來，但來得少了。

 

據說惡毒婆婆突然想開了，不再刁難於她，還把將軍府的管家權完全交給了她，她實在太忙了。

 

我在院中過著無聊的日子，很懷念曾經將軍府中熱鬧的時光。

 

半年後的一天，我突然心疼難耐，莫名地感覺有事發生。

 

時隔兩年多，我忍不住再次化成人形上了街。

 

街上人人一副悲傷的模樣。

 

我著急地打聽到，蘇將軍被叛徒出賣，受了重傷，目前昏迷不醒，已被送往回龍寺。

 

回龍寺裡據說有位能卜算古今、觀看星象，還醫術高超的慧明大師。

 

我腦中混沌一片，原來是他受傷了。

 

14

 

我飛速地趕到了回龍寺，卻見寺院門口，站著一位老和尚。

 

看見我來，他面色無波地雙手合十：「施主終於來了。」

 

我納悶地看向他，「你在等我？蘇將軍呢？你給治好了嗎？」

 

老和尚搖頭嘆氣：「蘇施主已走一魂兩魄，老衲也無能為力。」

 

我有些著急：「那怎麼辦？你不是博通古今、醫術高明嗎？你再想想辦法啊。」

 

老和尚一臉慈悲地看著我：「施主，如今能救他的隻有你了，施主還有半日的考慮時間，之後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我猛地看向老和尚，從心底裡害怕了起來，他什麼都知道！

 

「所以你說的方法是要我魂飛魄散，獻出我的心丹是不是？」我嘲諷地看向他，「你整天念叨我佛慈悲，佛祖就是教你這麼慈悲的嗎？」

 

老和尚向我彎腰行禮：「老衲慚愧。」

 

我無視他，大步進了寺院。

 

我見到了蘇將軍，他瘦了很多，臉上的風餐露宿甚至還未完全消散。

 

幾年來第一次，我伸手摸上了日思夜想的臉。

 

想我一個妖精，竟然動了情。

 

我笑著揪他已經略長的胡渣，跟他說著悄悄話：「好像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白狐，修行其實很是孤獨，但還好遇到了你，讓我感覺那千年一點都不苦，一切都值得。」

 

我幫他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發絲：「你帶兵打仗也很苦吧？沒關系，S了就S了，我會替你照拂好將軍府的，等你下一世，我正好還需要歷塵緣，到時候我再去找你。」

 

聽見我這樣說，站在一側的老和尚大驚失色，著急地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老衲窺探天機，若是蘇將軍此次能安然無事，戰場之上必然所向披靡，能至少提前十年，結束戰爭離苦，拯救無數天下蒼生啊！」

 

我震驚地看向老和尚，半晌木訥地笑了。

 

揮手斬斷了幾縷狐狸毛，我放進了將軍手中：「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感覺你這人隻知道打打SS的實在無趣，以後都不準備去找你了，你的那個破院子我也早就待夠了，我走了，以後都別見了，給你點狐狸毛當念想吧。」

 

我重新扶上他的發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有關我的記憶，也不需要你獨自承受了。

 

今相忘，後無期。

 

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收回自己的手，怔怔地看著他。

 

我的將軍啊，我們沒有下一世了。

 

15

 

我取出了萬幻鏡。

 

師父依舊笑眯眯的，親切的聲音遠遠傳來：「徒兒，是想為師了嗎？」

 

我的眼淚頃刻湧出：「師父，徒兒要拿心丹救人了。」

 

「你說什麼？小心月, 你怎麼還對凡人動了情呢, 你傻了嗎？你別做傻事，為師馬上過去找你。」

 

我淚流滿面：「師父, 來不及了, 徒兒是動了情, 可徒兒不是為了他一人, 他能解救天下蒼生, 讓百姓少受十年戰亂之苦，徒兒沒有選擇。」

 

師父震驚了一瞬，胡子都哆嗦了起來：「十年？蒼生？那也不能犧牲老夫的徒兒啊。」

 

「師父, 徒兒不孝，不能回報您的恩情了，您多保重！」

 

師父，對不起，天下蒼生太重, 徒兒背不動啊！

 

我猛地拍向自己的心口, 皎潔如月的心丹從口中緩緩而出, 在碰到夫君的剎那，發出了耀眼的光。

 

我憂心忡忡，我雖然是個妖精，但我不壞啊！

 

「雙我」模糊中，我好像看見公主帶著靈兒跑了過來。

 

那孩子跑得太快，磕倒在了我消失的地方。

 

我好想扶他起來, 再對他笑笑，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連靈魂都散盡了。

 

心若皎月，奈何世間容不下我。

 

?

 

番外之蘇將軍

 

老夫一生戎馬, 戰功無數。

 

可三年前卻遭叛徒出賣, 險些喪命，多虧回龍寺的慧明大師出手，才撿回了一命。

 

但由於受傷太重, 我丟了一些記憶。

 

反正跟打仗無關, 本應該無所謂，可不知為何, 我心中酸脹得厲害。

 

更奇怪的是, 醒來後, 手中還有一撮雪白的狐狸毛。

 

我看了半晌, 不自覺地包起來揣進了懷裡。

 

小孫子前來看我，跑得太快，摔倒在了床前, 不小心把腿給摔破了。

 

腿上明明流血很多, 地上的血卻瞬間消失不見, 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慧明大師見此，滿臉喜色, 雙手合十, 連連感嘆：「我佛慈悲，天意如此！」

 

後來我又回了戰場。

 

苦戰三載，終於平定徵戰，天下歸一。

 

我騎著高頭大馬凱旋回京, 在路過一處高聳入雲的山脈時，突然不知從何處鑽出來一渾身火紅的小狐狸。

 

雙目靈動，似曾相識……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