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驚東宮

第1章

太子為一孤女鬧得滿城風雨。為了保護她,求娶我做太子側妃。


 


他知我與太子妃自幼不對付,以為我會替他解決正妃,歡天喜地一女侍二夫。


 


我卻在成婚當夜,狠狠給了太子一巴掌:「仰仗著我們父親過活的東西,你也配?」


 


1


 


全京城的人知道,我與太子妃勢如水火。


 


太子鑼鼓喧天迎娶我的時候,阿爹在我厲聲耳邊告誡:「記住,我們蘇家的女人,隻能當皇後!」


 


彼時太子妃剛失去孩子,嘴唇臉色蒼白,沒有絲毫生機。許多郎中來看,都搖搖頭說鬱結於心,沒幾日好活了。


 


趁她病要她命,我爹顯然非常懂這個道理。他也知道太子看中的就是我的身家,所謂的「側妃」醉翁之意不在酒,隻要我稍加努力,肯定能坐上正宮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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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孤女,無權無勢,容她做妾也無妨。


 


我乖巧地點點頭,坐上了花轎。


 


回車馬、下轎、跨火盆……我一樣樣做好,其間偶爾聽到喜帕外傳來不屑的議論聲。


 


「這蘇家女輸了一輩子,也就隻有這時候才能贏太子妃娘娘了。」


 


我和寧知梨是左相和右相之女,年齡相仿,自小便被拿來比較。


 


從小到大,寧知梨事事壓我一頭。


 


我微微一笑,對這些話並不放在心上。


 


我安靜地跟完整個流程,被迎入洞房後,順從地坐在床上許久。


 


直到門「吱呀」一開,一身酒氣湧入。


 


我知道是太子來了。


 


在所有人都反應不及的時候,我猛地掀下頭上的蓋頭,快、準、狠地就給了面前這位太子一巴掌:「什麼東西,痴心妄想齊人之福,也不怕折了腦袋!」


 


2


 


我這一巴掌完全是下了S手,太子被我打得踉跄了好幾步,甚至臉腫得都泛起了紅血絲。


 


不枉我出嫁前對著米袋練了幾次拳腳。


 


幾乎是瞬間,一道紅衣就闖了進來。


 


她柔弱無骨的身子扶住了被打得顫顫巍巍的太子,溫情安撫,實在是好一對璧人。


 


趙飄飄安撫完,就目光慧眼如炬、字字泣血地控訴我:「良娣,你這是做什麼?!」


 


我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被風帶起的衣袍,然後拿起一盤的合卺酒自己一飲而下。


 


「做什麼?我堂堂左相嫡女出嫁,你一個沒名沒分的小門小戶,也穿著紅衣守在門前。」


 


「怎麼,用了下作的手段害人,他娶不了你,很失望嗎?」我嘲諷道。


 


她顯然早就想好了答案,閃了下目光適時柔弱:「飄飄與殿下隻是知己,好友成婚,不過欣喜罷了。」


 


我卻連連拍手,假笑著恭迎:「知己?趙姑娘可真是說笑了。聽說太子殿下愛你可是如痴如狂……」


 


我拿起另一杯酒,就往那個咳嗽的太子頭上澆了下去。


 


淅淅瀝瀝的酒水順著他的頭發而下,趙飄飄驚慌失措地看著我,我抿嘴一笑,剩下的半杯酒索性直接潑給了她。


 


何昭終於憤怒地張手反護住趙飄飄:「蘇蘊桃,你在發什麼瘋?記住你的本分!」


 


「本分?我什麼本分?我爹是堂堂左相,你敢動我嗎?!」


 


「喲,真是一對鴛鴦。」我看著狼狽的兩人,嘲諷道,「拿自己親生兒子的性命討美人歡心,這魄力,要不怎麼說您能做太子。」


 


我親眼看著太子妃的孩子怎麼沒的。


 


她奔波完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在門外無數次聲嘶力竭地求自己的丈夫,而那人卻溫香軟玉在懷,永遠隻給她冰冷的「不見」兩字。


 


她最後絕望得走投無路,隻能來找我這個和她鬥了一輩子的左相女。


 


3


 


「蘊桃,求求你,求你求救救我的孩子!」


 


那晚雨聲驚人,我在自己閨房小憩,突然門外傳來極重的拍門聲和驚呼聲。


 


那嗓音喑啞中帶著絕望,我頓時驚醒,穿上狐裘連忙跑了出去。定眼一看,我更是心驚。


 


從前向來溫婉端莊的寧知梨,此刻穿著宮裝,雨水黏連著發絲,整個人狼狽不堪地在大雨中緊緊抱著一個包裹。


 


雨水將她澆得迷糊了,她反反復復地道歉,顛來倒去地說著:「蘊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來打攪你的,何昭不見我,我隻能來找你了。」


 


「趙姑娘一直來信說病重,何昭一早就把楊大夫帶過去找她了……可是驥兒他還那麼小,他撐不住,他撐不住啊!」


 


「蘊桃,求求你救救他,」她說著就要磕下頭去,「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不能沒有驥兒,這是我唯一的命了。」


 


我從沒見過如此狼狽無助的寧知梨。


 


她明明一直該是那個賞花宴上,從容大方地捻著花骨朵,信口成詩的女子。


 


我連忙將狐裘解下蓋上她瘦小的身軀,握上她的手,連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我會幫你的。」


 


我趕忙叫大夫過來看著母子兩人。寧知梨滾燙的額頭幾乎要把我的指尖燒傷,可想而知一個人無望地奔波了多久。


 


大夫不眠不休地救了一個晚上,可那個孩子,最終還是在凌晨雞鳴的那刻,永遠失去了心跳。


 


「這個病,蘇小姐你是知道的。」大夫垂頭,「全京城隻有楊大夫能救,前幾日已被您送到了太子府上,我們實在是醫術淺薄。」


 


我陰沉著臉色,看著睡夢中仍然皺著眉頭的寧知梨,大概也是懂了來了去脈。


 


何昭早在前幾日就向我借走了楊大夫,我擔心寧知梨的安全,所以將人快馬加鞭送到了他的府上。


 


結果呢?


 


我氣得摔碎了一個杯子。這人竟然是拿我的大夫去救他紅杏出牆的對象!


 


4


 


趙飄飄與太子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全然不給她這個太子妃面子。


 


我曾親眼看著他們少年時期,生澀又滿心歡喜的對視。甚至某日宮宴遇刺客行刺時,何昭想也不想地就擋在寧知梨身前。


 


當時皇帝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是太子、未來的皇帝,應當愛惜自己。


 


他卻滿不在乎道:「連喜歡的人都救不了,兒臣又怎麼擔得起一國之君的責任?」


 


這事我爹也罵過我。他說你既然已經處處輸給右相之女了,就去贏得太子芳心,當太子妃,把他們踩在腳下。


 


我卻不以為然。我一直覺得太子這家伙文才武略甚至都比不過我,我怎麼也想不通寧知梨竟然會看上他。


 


她進宮前,我就不能理解地爬牆進去找她。


 


可那會兒因為敵對的身份,我趾高氣揚地說:「哼,嫁太子算什麼,你注定要輸給我了寧知梨,我明年就去選秀女做你名義上的娘!」


 


寧知梨那時候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摸著嫁衣笑眯眯地說:「好啊,那我等著。」


 


可後來他們成婚了,再次宮宴相遇,卻引起了所有人的轟動。


 


因為太子身邊的女伴,不是太子妃,而是拉著太子衣角、眼神怯懦的趙飄飄。


 


這已經是公然挑釁了。


 


何昭為她的裝扮下足了功夫,可我卻不由得連連冷笑。硬生生地套進了不屬於她的衣服,真是滑稽而又可笑。


 


這一次,宮宴又闖入了刺客,場面卻截然相反。寒光已直逼到了寧知梨的臉上,何昭的第一反應,竟緊緊護住了身邊被嚇得花容失色的趙飄飄。


 


寧知梨驚恐地喊了一聲:「阿昭!」


 


何昭甚至沒往寧知梨那看一眼。


 


寧知梨完整地來,卻被鮮血模糊地抬回去。我焦急地派了楊大夫過去,整夜燈火通明,寧知梨才終於勉強脫離危險。


 


從那以後,寧知梨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右相不似我爹那般刀子嘴豆腐心。他覺得自己女兒丟了臉面,連半分慰問也沒有。


 


也從那時起,寧知梨落下了舊疾,身體便每況愈下,幾乎隻靠一口氣吊著。


 


她再也不信何昭,也不再有家人。唯一的活著的念想就是讓孩子好好活著。


 


「那孤女不會好好對驥兒的。」寧知梨蒼白著唇,眨了眨眼睛笑著我說,「我會好好活著的,我和你還沒比完呢。」


 


可即便如此,趙飄飄還是寸步不讓,趕在寧知梨之前扣住了大夫,最終生生把她的孩子拖S。


 


那夜孩子走了之後,寧知梨的身體便一下降到了谷底,連站立都困難了。她空虛得可怕,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卻隻感到生命在手中逝去。


 


我哽咽著說:「寧知梨,你還沒和我比完呢。」


 


她緩緩地眨了眨眼皮,看向窗外已經枯敗的柳枝,笑起來:「你應該高興啊,蘊桃,以後京城第一大才女的名聲就是你的了。」


 


「春天到的時候,我也就該走了吧。」她蹭了蹭被子,宛如回到母親子宮的心安,「我想告訴驥兒,他到來的第二年春天是什麼樣子的。」


 


5


 


趙飄飄對於我,是既恨又恐懼的。


 


我心中清楚得很,我這場出嫁,也有她的推波助瀾。


 


我很奇怪,有了一次刺客之後,皇宮早該加強守衛,怎麼還會發生第二次。


 


後來可終於讓我找到了。


 


那名刺客被我找到的時候,東躲西藏得已經看不出人形,狼狽地在茅草房中連連後退。


 


他驚恐地胡亂蹬腳:「你敢,我妹子可是未來要做太子妃的!」


 


「太子妃是什麼東西?」我慢條斯理地撥了撥手上的朱釵,朝他一笑,「說不定啊,以後都沒太子了呢。」


 


然後房中尖銳的鳴叫聲傳出,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我漫不經心地擦了擦被濺到手上的血跡,自言自語道:「一個親生家庭都能不認、隻為求憐惜的東西,還指望她能來管你的安危呢。」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趙飄飄耳朵裡。


 


我安插的探子來報,說趙飄飄抖著身子,大發雷霆摔了好多東西。


 


「她竟然敢S了我兄長,我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我那會兒聽了隻是繼續慢條斯理地翻了頁書。我根本就不畏懼讓她知道,這事便是S雞給猴看,她知道下一個我總會去找她。


 


她以為所有權貴都能在她手中被肆意玩弄。那老土的吸引太子的注意力的局看得我都想連連發笑。


 


趙飄飄的身份當不了太子妃。何昭原來是想著,空著正妃位,再尋一個容得下她的太子側妃,兩人便可琴瑟和鳴。


 


我雖在考慮範圍之中,但他與我青梅竹馬,卻也知道我性格潑辣,不好控制,十分猶豫。


 


所以是她趙飄飄,親自勸太子娶我,迎我進來的。


 


她自信地覺得,以為我會如寧知梨一般,嫁過去便是出嫁從夫。靠著太子這棵大樹,她就能也將我打壓下去。


 


6


 


我打完他,趕緊拉著何昭起來,小心關懷:「沒事吧?殿下,我隻是太害怕而已。」


 


「我隻是想立個威嚴。」我小聲哭泣,「你知道我連寧姑娘都鬥不過,我實在怕極了自己也會得這般下場……」


 


我沒拉趙飄飄,她一個人就坐在地上,也紅著眼望向太子。


 


她怯聲提醒道:「殿下。」


 


她被如此羞辱,總是仰仗著太子能討回公道。


 


我刻意露出了左邊的側臉,因為我知道這半邊臉與寧知梨極像。


 


何昭看著我,臉色變幻莫測。


 


最終他嘆息著撫摸了下我的腦袋:「不會的……隻要你容得下飄飄,我可以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趙飄飄眼睛都瞪大了,卻也不敢多言,因為她在太子那始終是單純柔弱的形象。


 


我心中暗自冷笑,何昭又何嘗不知趙飄飄的某些小心思?他隻是想著花在自己身上,享受其中卻不計較罷了。


 


他對寧知梨並非沒有愧疚,我要讓他一點一點地想起來,讓他永遠活在愧疚裡。


 


我隻是懶得裝可憐而已。趙飄飄,看誰裝得過誰?


 


7


 


「真的嗎?!」我佯裝高興,舉起趙飄飄的手,「擇日不如撞日,既然趙妹妹也穿著紅衣,不如就現在定了吧,明日我進宮就告知陛下。」


 


趙飄飄這時聲音有點顫抖了,小聲求助:「殿下。」


 


何昭經常帶著趙飄飄出席他們世家公子的宴會,我早就聽說何昭滿口豪言壯志,說一定會堂堂正正迎趙飄飄進門,十裡紅妝,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愛她。


 


我偏生要毀了它。


 


何昭皺眉了一瞬,有些不滿。但剛才我已抬出了我爹,以及我陰晴不定的性子顯然也讓他忌憚。


 


很快他做好了決斷,看向她:「飄飄,還不快謝過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