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錢眼開撿了個病嬌

第2章

「搜山,不留活口。」


前半夜是極難熬的,山林間時不時傳來利箭撕破皮肉的聲音,還有動物痛苦的哀鳴。


 


真是寧S錯,勿放過。


 


怕是今夜過後,山上一隻活物都留不得。


 


我一路借著灌叢掩映,終於在一個山洞找到了薛朗。


 


我湊近,然而還沒有看清動作我就被人掐住了脖頸。


 


指節突出的手指貼緊我的肌膚,隻差一個念頭,興許我的脖子就會被扭斷。


 


驀然被松開,薛朗看清了我的臉。


 


然而我還是大口喘息著,是劫後餘生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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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嫻熟的姿勢,根本不容撼動的力道,我怎麼也不敢相信竟然出自薛朗之手。


 


「渺渺?」薛朗似乎很驚訝我的出現。


 


我湊近他,嘴唇幾乎要貼在他的耳垂上:「他們現在在搜山南,我們趁著夜色走北邊,我帶你下山。」


 


然而我先行往外探了道,薛朗卻沒有跟上來。


 


我疑惑地回頭,薛朗的臉隱藏在昏暗的山洞裡,隻餘縫隙裡的一點銀色月光落在他的瞳仁。


 


「渺渺,我可以信你嗎?」


 


我斬釘截鐵道:「當然。」


 


回去拉了他的手,循著記憶,我摸索到了山北最隱蔽的一條路。


 


然而正要下山,身後卻傳來一聲怒喝。


 


「他們在那裡!」


 


我驚懼地抬眼,無數火光衝我們而來。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夜色裡面,他們又是生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山北這條路。


 


我眼尖地在跑來的隊伍裡看見王鄭和王婆。


 


他熟悉地給後面人開路。


 


原來是他們。


 


退無可退。


 


「宋渺渺。」


 


薛朗的手握住我的手腕,熱鐵一般的溫度。


 


要將骨頭都折斷的力道。


 


我看見薛朗扯了下嘴角,蒼白卻瘋狂帶著毀滅意味的。


 


無數利箭破空而來。


 


手腕上的那股力道一拉,我猛地前撲了一瞬,一支利箭穿透我的肩胛骨。


 


鑽心的疼痛。


 


S薛朗!


 


生性多疑,還有神經病。


 


薛朗放開了我的手,然而我卻反手握住他的,用力往下倒去。


 


碎石,斷木。


 


荊棘,藤蔓。


 


翻滾著,背後火辣辣地疼,最後落入一片茂盛的野草中。


 


我隨手扯了雜亂的藤蔓與荊棘蓋在背上,頭上,將我和薛朗完全融進那一片野草之中。


 


腳步聲一點點靠近,又一點點遠去。


 


我身下壓著薛朗。


 


我不敢動,因此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能用滿是鮮血的手去摸他的臉。


 


我埋在他頸窩,用最細微的聲音說:


 


「別害怕。


 


「別害怕,我們會活下去。」


 


手掌冰冷,然而掌心的他的脈搏躍動著,像一團火。


 


被我枕著的胸壁內,心跳如雷。


 


我閉上眼睛,眼淚洇出眼角。


 


活下去,是我此刻唯一的希望。


 


那些話一方面是我演著戲在給薛朗安慰,一方面是我真的在喃喃自語。


 


我不能S,當時那麼慘,那麼苦都咬牙活了下來。


 


我都還沒有腰纏萬貫,還沒有享受一天榮華富貴。


 


甚至還沒有對眼前的這個賠錢家伙收受報酬。


 


我怎麼可以就這麼S掉。


 


肩胛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我冷得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最後,我昏了過去,最後的記憶是混亂的戰鬥。


 


似乎有另一支軍隊進了山中,和追捕薛朗的那支打了起來。


 


我聽見有人喊:「保護殿下!」


 


有人撈起我的身子。


 


「宋渺渺。」


 


滾燙的掌心摩挲著我的臉。


 


不知是想抹掉我臉上的灰塵,還是想要捂熱我。


 


5


 


再醒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已經完全換了一遭。


 


薛朗搖身一變成了失蹤已久的太子薛懷浈。


 


聖上重病,權柄即將陷落之際,他回了朝野,將詭譎混亂的局勢迅速釐清。


 


薛懷浈失蹤期間,淑妃與六皇子一黨蠶食朝政,統一太子已S口徑,拉攏權臣。


 


他們逐漸豢養爪牙,勢力頗大。


 


薛懷浈失蹤太久,又屢次傳來S訊,不少中立的臣子也逐漸偏向六皇子。


 


首當其衝的便是靖南王。


 


隻有禮部和兵部幾位老臣S守等待薛懷浈回歸。


 


以及,被薛懷浈借用名號的薛朗,也就是靖南王世子。


 


幾位老臣在朝野和六皇子黨鬥得你S我活,薛朗就隱身朝政,帶人尋找薛懷浈的下落。


 


薛懷浈第一個聯系的就是他。


 


在他被通緝的時候,薛懷浈就聯系到薛朗了。


 


甚至還和他聯手做了一個局,將靖南王繞了進去。


 


大大削弱了靖南王的勢力。


 


如今薛懷浈回朝,朝野形成太子黨與六皇子黨分庭抗禮之勢。


 


我從偌大的宮殿中醒來時,整個人如遭雷劈。


 


此後甚至恍惚了好幾日。


 


靖南王世子薛朗變成了太子薛懷浈,此間區別,有如天塹。


 


我就尋思,薛良月和薛朗之間的關系未免也太好猜了。


 


原來如此,這身份真是一層套著一層。


 


這些皇族子弟的心術,確乎是深不可測,環環相扣。


 


說起來,在東宮這些時日,是我過得最油光水潤的日子。


 


吃不完的好吃的,穿不完的漂亮衣服。


 


還因著薛懷浈救命恩人的身份被全宮上下尊敬,實在是享受。


 


除了每天要擔心薛懷浈幹不過六皇子,我的生活堪稱完美。


 


在夢中,我屢屢都要笑醒,救了薛懷浈,可真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明智的決定。


 


夜裡,薛懷浈來的時候,我正在試穿他差人給我送來的衣服。


 


琳琅環佩,錦緞天絲。


 


層層疊疊的紗,並不顯得繁復厚重,卻是別樣的鮮妍。


 


我拎著裙擺在鏡子面前轉著圈地照,歡喜得很。


 


薛懷浈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番場景:


 


「江南今年這料子進貢了六個色,你若是喜歡,便叫嬤嬤給你把另外幾種色也做了。」


 


面對金大腿,我臉笑成了一朵花湊過去:


 


「薛懷浈,你來啦!」


 


湊近了再看,我才發現他今日穿了件銀魚白的長袍,銀絲密織在他的袖口,蜿蜒成蟒。


 


他墨發未束,隻用一根素白的發帶松松系著。


 


身後銀白月光如瀑如流,九天神官,不外如是。


 


即使是早就熟知他的美貌,我也不由得又看呆了一瞬:


 


「薛懷浈,你穿白色,可真好看。」


 


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袖口的蟒紋,又將自己的衣袖湊近比了比。


 


衣衫重疊,親密無間似的。


 


薛懷浈斂眸看著那重疊的袖子,極認真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薛懷浈,這衣服可比趙繡娘的好看太多了,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穿著這身回去給她看看。」


 


「她那的樣式都太老啦,可她總說我人長得醜,不準賴她的衣服。」


 


想起那個氣焰囂張,總是看不起人的趙繡娘我就生氣。


 


每每都看我是奴籍欺負我,賣衣服給我也比旁人賣得貴。


 


「我看我穿這些衣服,還是很有姿色的。」


 


拍了拍自己的臉,我捧起鏡子看了又看,自戀道。


 


心念一動,我又竄到薛懷浈身前,抬頭看他,心裡期待:


 


「薛懷浈,我這樣……漂亮嗎?」


 


臉微微泛著紅,心裡打鼓似的。


 


裝作不經意的,言語黏膩著,像在和心上人撒嬌。


 


從回來那天起我就在等。


 


鄉間步步為營的動心,長久時光的相依為命,最後一刻的舍生相救。


 


以及,用作最後確認的,薛懷浈撈起我身子時顫抖的手。


 


然而。


 


風動,水動,唯有薛懷浈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渺渺要做什麼?」


 


他笑著說。


 


語調清晰然而定義很模糊的一句話。門外太監通報,急匆匆走進來的是太後身邊的嬤嬤,拿了幾張適齡女子的畫像讓薛懷浈選。


 


薛懷浈生母早逝,又和教養他的淑妃如今因為六皇子鬧翻,所以太後便著急上了他的婚事,為這太子妃和良娣的選擇頭疼了許久。


 


薛懷浈漫不經心掀過那幾張畫像,然後隨手挑出兩張:


 


「這兩個吧,瞧著順心些。」


 


嬤嬤看了看他選的那兩人,忍俊不禁:


 


「殿下還真是會選,這崔家小姐和林家小姐都是一等一的容貌,太後在奴來之前就猜想殿下會選這兩人呢,奴這就回去稟報太後。」


 


我的目光追了那畫卷很久。


 


相配才能相守。


 


於是薛懷浈那句話的意思是。


 


因為我根本不用和薛懷浈相守,所以不必與他相配。


 


不漂亮,不聰明,甚至有一身缺點都沒關系。


 


心似乎一點點溺斃在晦暗的潮水裡,被淋湿打碎。


 


從前的一切設想如今悉數推翻。


 


原來步步為營中不可抑制地動心的是我,而非薛懷浈。


 


薛懷浈隻是為了恩情帶我回宮。


 


他感激我,信任我,甚至寵愛我,以我是他救命恩人,以及好不容易認可的朋友的身份。


 


做朋友,做恩人,我是乞丐、混混都行。


 


然而談起少年太子心中的那點愛意,他站在高處,無論如何,也不會望向我。


 


我卻早已自作多情地將自己囚進了被動的位置。


 


我垂下眼,眸中所有心動迷惘瞬間散去。


 


被動,乃生存大忌。


 


6


 


崔家女和林家女入東宮在即。


 


我如此沒名沒份,就憑著救命恩人的身份住在東宮到底還是不合適的。


 


人情恩義這東西,變換太多。


 


今日薛懷浈念我救他的恩情,留我在身邊罩著我,我享受榮華富貴。


 


來日恩情消減淡薄,他不再看顧我,前朝後宮皆是人情復雜之地,那我便隻能在這宮中舉步維艱。


 


我賭不起。


 


於是我主動和薛懷浈提出離開以及給我一點錢財田地,最好給我在洛陽等富庶之地整個宅子的願望。


 


救當朝儲君兩命,我想這點回報,應該不算太過。


 


我去找他的時候,薛懷浈正在給人回信。


 


聽完我的話,他筆尖一頓。


 


濃黑的墨色於紙上暈開,紙上已有大半文字,然而薛懷浈面色未改地揉了那張紙擲於一旁,重又拿了一張紙。


 


又洋洋灑灑寫了幾十字,他似乎才回過神來。


 


終於停筆:


 


「你要走?」


 


然而他並未抬頭,盯著那張紙,似乎在想後續如何回。


 


「是……」


 


「為什麼?」


 


他又寫起來,然而很快頓住,抬頭向我。


 


如脂玉般的一張臉在燈下影影綽綽,神色莫名。


 


「太子妃和良娣馬上就要進東宮了,我若是一直住著,不免會讓她們誤會猜忌。」


 


「她們有什麼關系?」這會兒我看清了他的神色。


 


疑惑擰著眉。


 


極為不悅。


 


我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能站在那垂著頭,堅持著。


 


氣氛僵持著,終於,眼前輕輕的,一聲什麼碎裂的聲音傳來。


 


我下意識抬頭去看,然而一切如常。


 


薛懷浈握著筆,那一張紙上,已滿滿都是字。


 


他用手扶了扶額頭:「回去吧,孤今日有些乏了。」


 


我有些發愣,這是同意還沒同意。


 


如今他太忙,下次再見,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走出門去,太監輕手輕腳合上門,從門未關的縫隙處,一聲細碎的,紙團落地的聲音傳來。


 


出乎我意料的,再見到薛懷浈倒並不算太久。


 


此間前朝風雲詭譎,然而到底是薛懷浈棋高一著,痛擊六皇子黨,六皇子就此被廢貶為庶民。


 


六皇子生母淑妃娘娘也服毒自S了。


 


據說,是被薛懷浈逼S的。


 


當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床前卻依稀有個人影站著。


 


我正驚慌著要尖叫起身,然而那人卻伸手捂住我的嘴,傾身壓下。


 


濃重的血腥氣一瞬間衝過來。


 


「宋渺渺。」


 


來人喚了一聲,意味莫名,似乎小心翼翼,又像是用盡力氣。


 


是薛懷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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