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

第1章

顧雲昭帶著青梅入府那一刻,我便收回了我的心。


 


隻做好侯府的主母,再不是顧雲昭的愛妻。


 


處處得體,從不爭寵。


 


盡管如此,當姜瑤小產,我仍是被當成了害她的兇手。


 


顧雲昭提劍架在我頸上,猩紅著眼:


 


「瑤兒處處謹小慎微,你為何這般容不下她,竟要害她一屍兩命!」


 


我被關進祠堂,反思己過,府中中饋交給姜瑤掌管。


 


出來後,他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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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鳶,你可知錯?」


 


我輕笑搖頭,目光平靜:


 


「顧雲昭,我們和離吧。」


 


1


 


下人來稟說姜瑤剛用過午膳便說肚子疼,現已見了紅,血流不止。


 


是小產之兆。


 


身為侯府主母,我理當前去。


 


可我還未踏出梧桐苑的院門,顧雲昭便已提著劍衝進了我的院內。


 


將我堵了個嚴嚴實實。


 


我錯愕地看著他劍上還滴著的血,不明所以。


 


何故在府中染血?


 


不等我思考,他便將滴血的劍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猩紅著眼,咬牙切齒道:


 


「沈時鳶,你怎麼如此惡毒!」


 


「瑤兒處處謹小慎微,你為何這般容不下她,竟要害她一屍兩命!」


 


我害姜瑤?


 


這話說得荒謬。


 


自半年前他將姜瑤帶回府,納為妾室那一刻。


 


曾經允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便已破了。


 


我便收回了我的心,早已不再一顆心撲在他身上。


 


不求感情,隻做好他宣平侯的侯夫人。


 


不再是他顧雲昭的愛妻。


 


我既不求兩心相許的感情,又何來害人一說?


 


無心爭寵,為何害人?


 


但哪怕收回了心,曾經三年的感情卻做不得假。


 


我嫁與顧雲昭三年有餘。


 


也曾恩愛過三年。


 


描眉挽發,親密相許。


 


哪怕他後來帶姜瑤入府,也從未對我有過半分冷臉。


 


雖不如從前那般,卻也從未像今日這樣。


 


原想著日子就這樣過著,哪個高門中後宅不是如此,有妻有妾。


 


隻要他給足了我應有的體面,妾室安分守己,我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也不會像有些主母那樣,打壓妾室,爭風吃醋。


 


我要的,隻是體面而已。


 


可如今,連體面他都不給了。


 


2


 


我站在梧桐苑的院門內,陽光透過稀疏的梧桐葉,斑駁地灑在臉上,卻無法溫暖我此刻冰冷的心。


 


沒有驚慌,沒有恐懼,隻有一絲淡淡的悲哀。


 


無論何時我都未曾想到過,曾經最親密的枕邊人會有一日劍抵我的脖頸,還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沈時鳶,你真的變了。」


 


顧雲昭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你。」


 


「你如今怎會變得這般惡毒!」


 


我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自嘲和苦澀。


 


他竟會用惡毒來形容我。


 


「顧雲昭,你說我變了?你又何嘗不是?」


 


我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像是要穿透他的心。


 


「你還記得你曾經對我的承諾嗎?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句空話。」


 


顧雲昭的臉色一變,似乎在回想,但很快又被憤怒所取代。


 


「承諾?你還有臉提承諾?你害了瑤兒,害了她的孩子,你還有什麼資格談承諾?」


 


是啊,如今哪還有什麼承諾。


 


連信任都不存在了,何來的承諾。


 


我抬眸直視,眼神譏諷,已然是失望透頂:


 


「顧雲昭,你可知你如此行徑,與寵妾滅妻何異?」


 


脖頸處已經淌了血,也不知是劍上的血染了我的脖頸,還是那就是我的血。


 


我垂眸看著他持劍的手,心早已涼透。


 


「你如何認為便是我害了姜瑤?可有證據?」


 


「還是說,你心裡就這般認為,我自始至終都容不下姜瑤?」


 


顧雲昭惱怒:


 


「瑤兒是吃了你送去的燕窩才小產的,如何不是你做的?!」


 


「你竟還在這裡巧舌如簧!」


 


「虧她還叫我不要怪罪你!」


 


我送的燕窩?


 


我何時送過燕窩?


 


不過疑惑片刻,我便想起,午膳時我的婢女青禾氣呼呼地從廚房回來,說我每日吃的燕窩被姜瑤的婢女搶走了。


 


彼時我隻當她是有孕變了口味,不做他想。


 


不過一碗燕窩,我還不至於如此小氣。


 


往日裡姜瑤對我處處恭敬,也不曾用陰私手段爭風吃醋,我隻當她是個老實的。


 


卻沒想到是我看走了眼。


 


裝了半年,倒也難為她了。


 


裝乖順半年,讓我的戒備之心放下,更在顧雲昭面前落了一個謹小慎微,乖巧懂事的名聲。


 


如今她說是我送去的燕窩,顧雲昭自然也就信了,一絲懷疑都沒有。


 


「侯爺,不是夫人送去的,明明就是姜姨娘想吃燕窩,搶了夫人的燕窩去吃,您怎麼能輕信姜姨娘的話懷疑夫人呢!」


 


青禾為我抱不平,急忙解釋,緊張地看著我脖頸上的劍又不敢胡亂上前,生怕顧雲昭真的S了我。


 


顧雲昭的劍沒有移動半分,反而冷笑一聲:


 


「你是夫人的貼身婢女,自然是向著夫人說話。」


 


聞言,我冷呵道:


 


「顧雲昭,青禾所言句句屬實,你何不去問問姜瑤,她為何說謊?!」


 


我的解釋在顧雲昭聽來便是狡辯,推脫罪責。


 


「她如何說謊!」


 


「她已經小產,差點血崩而亡,難道她用命來陷害你嗎?!」


 


是了,他也說了,是差點,人還沒S,又如何不是用命設局?


 


這何嘗不是一種苦肉計呢。


 


隻是沒想到,姜瑤這麼狠,舍了自己懷胎五個月的孩子。


 


我知我說什麼顧雲昭都不會信,便也不再解釋。


 


眼瞎心盲之人,如何看清這漏洞百出的陰謀。


 


他不相信姜瑤會騙他,便隻認為是我善妒,嫉恨姜瑤搶了他的寵愛,才害了姜瑤和孩子。


 


如此偏聽偏信,又怎值得我再與之共度一生。


 


3


 


我與顧雲昭,門當戶對。


 


成婚時,他是侯府世子,我是相國千金。


 


他同他父親一樣,保家衛國,戰功赫赫。


 


年輕英俊,潔身自好。


 


曾是滿京城貴女的夢中人。


 


婚後一年,他繼任侯爺爵位,仍像成婚時那樣向我允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原以為嫁得良人,卻不曾想,寵妾滅妻的事也會發生在我身上。


 


甚至在他帶著青梅入府時,我才知曉。


 


我的夫君,有一個自幼相伴後又家中遭遇變故失散多年的青梅。


 


他對她,愛得深沉。


 


甚至於,我們之間的眉眼,還有些相似。


 


因為他青梅的一句話。


 


他便認定我害了姜瑤,下令將我關進祠堂,命我反思己過。


 


懺悔自己的罪責,也為他未出生的孩兒祈求冥福。


 


聽說,那是個成型的男胎。


 


我的確為這個孩子感到可憐。


 


因為母親的算計,沒能降世。


 


但同時又為其慶幸,姜瑤和顧雲昭這樣的父母,不要也罷,以免降世也要被教養得誤入歧途。


 


青禾同我一起被關,她憤憤不平:


 


「小姐,那姜姨娘平日裡看著是個老實本分的,沒想到心腸這般惡毒,竟用孩子來陷害您!」


 


「要我說,等出去了,您可一定要給她好好立立規矩,一個妾室,竟敢陷害主母!」


 


青禾是我的陪嫁丫頭,對外稱我為夫人,私下裡便隻叫我小姐。


 


她說夫人是侯府的夫人,小姐隻是我自己。


 


出去立規矩?


 


怕是不成了。


 


顧雲昭將我關進祠堂便奪了我的掌家權。


 


如今中饋交到了姜瑤手裡,我就是個有名無權的主母。


 


無權處罰人。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想要了。


 


我笑著看向青禾:


 


「青禾,等出去了,我帶你回家。」


 


回我們自己的家。


 


4


 


我問過青禾,姜瑤婢女搶燕窩時廚房還有誰在。


 


青禾卻說除了她們二人,隻有一個李廚娘。


 


而李廚娘,顧雲昭的問話,她回的卻是燕窩是我命她熬好讓姜瑤婢女端走的。


 


藥也是我讓她下的。


 


人已經被顧雲昭打S,也就是說,S無對證了。


 


所以,這就是顧雲昭說的,種種證據。


 


李廚娘是人證,那碗燕窩是物證。


 


原來,僅這兩樣,就定了我的罪。


 


可我憑什麼要接這一盆髒水?


 


被關三月,顧雲昭放我出去。


 


他親自在祠堂門口等我。


 


開口第一句便是問我:


 


「阿鳶,你可知錯?」


 


的確錯了,錯在嫁與他。


 


錯在以為他會敬重我這個原配發妻。


 


面對他的問話。


 


我輕笑搖頭,目光平靜:


 


「顧雲昭,我們和離吧。」


 


5


 


「你說什麼?」


 


顧雲昭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他聽見的話。


 


「你要和離?你竟然要同我和離?」


 


他先是震驚,轉而一副氣笑了的樣子:


 


「沈時鳶,你嫉妒成性,害S我和瑤兒的孩子,已是犯了七出之條,我尚且未主動休了你,你竟還敢先開口提和離?!」


 


他惱羞成怒,驟然捏住我的下巴,力道疼得我蹙起眉頭:


 


「你要和離便和離?那我未出世的孩子怎麼算?和離豈不是便宜你了!」


 


「沈時鳶,這輩子,你都休想和離,我要你在這府中一生孤苦,日日為你所犯罪孽贖罪。」


 


他用力將我甩倒在地,地上的石子瞬間劃傷了我的手心。


 


青禾見狀,上前護著我,扶我起來:


 


「侯爺既不相信夫人,何不對簿公堂,求個是非公正,何必如此折辱夫人!」


 


對簿公堂?


 


青禾這丫頭還是太單純了,她見過誰家後宅之事願往公堂上擺的,那樣有損顏面的事顧雲昭是不會做的。


 


若真上了公堂,他寵妾滅妻之事便會傳遍朝野,他也會淪為朝堂官員中的笑柄。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沈時鳶,這就是你們相府出來的丫頭,難道相府就是這般教養?你如此,婢女也如此!」


 


青禾還想上前,我拉住她。


 


一句顧雲昭隻當她護主,不會多做計較,但若再說,恐怕就免不了責罰。


 


但顧雲昭此言,有辱相府,我定不能容忍。


 


他誣我辱我,如今又辱沒相府,當真是以為我好欺負。


 


我甩手給了他一巴掌,清脆的響聲讓下人驚得不敢動。


 


「顧雲昭,我是你的妻,所以我敬你重你,但不代表我就任你折辱。」


 


「欺我,辱我家門,你好大的威風!」


 


「相府如何,還用不著你來評說!」


 


顧雲昭伸手撫上臉,似是不敢相信我動手打他:


 


「沈時鳶,你還有沒有一絲一毫為人妻子的本分!竟敢動手打你的丈夫!」


 


我抬眸看他,嗤笑道:


 


「做妻的本分?那你可知,妻為夫綱,裡面除了妻,還有夫這個字,若做丈夫的都做不到愛護敬重妻子,妻子又為何要順從丈夫?」


 


「難道丈夫要S妻,也要順從不成?」


 


「顧雲昭,你寵妾滅妻,我已是給足了你的臉面,莫要得寸進尺才好!」


 


6


 


顧雲昭不願給我和離書,我便隻好帶著青禾回了梧桐苑。


 


說起來,我並不明白顧雲昭為什麼不願和離。


 


他既一心在姜瑤身上,又為何偏要將我留在府中。


 


既認定是我害了姜瑤,就不怕日後還會有此事發生?


 


兩相和離,各自安好豈不是更好。


 


隻不過,回了梧桐苑沒兩日便又出了事。


 


「小姐,今日的飯菜,隻有一碗稀粥和一碟青菜,而且那青菜隻有幾根,根本不夠吃,姜姨娘掌管府中中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青禾端著青菜和稀粥過來,心疼得直掉眼淚。


 


「侯爺明知小姐胃不好,還這般任由姜姨娘折騰小姐,他……他也太過分了!」


 


我看著桌上的菜和粥,搖搖頭,笑罵她:


 


「笨丫頭,他們願意折騰便折騰,還能餓著你家小姐不成。」


 


左右這些都是侯府的開銷,吃不吃又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