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抬手就要打電話。

「我吃，我吃。」

 

江彥辰滿意地勾勾唇，隨意往餐桌上一靠，一勺一勺地喂我。

 

跟喂個寵物，沒什麼區別。

 

15

 

也許張媽說的是對的。

 

接下來的日子，我學乖了不少。

 

不再鬧了，也不再絕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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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乖乖在家等他回來，會禮貌性地問他累不累，還會偶爾朝他笑一笑，說在家好無聊……

 

男人果然耐心了不少。他把衣服隨意遞給佣人，將我往懷裡一摟。

 

抱著我坐在沙發上，指尖不斷糾纏著我的發絲。

 

自從把我抓回來之後，他對我的心思已經不再遮掩了。

 

此刻更是用薄唇拂過我的臉頰，柔聲吻我：「最近怎麼這麼乖，嗯？」

 

我強忍著內心的反感，目光鎖定在自己的膝蓋上。

 

腦海裡是那晚，宋茗妍加上我的微信後說的那些話。

 

【你以為江彥辰真的喜歡你嗎？

 

【他那麼討厭你母親，討厭你，怎麼可能對你真心。

 

【隻不過，他厭煩了身邊的女孩都圍著他轉，你從小到大不斷刻意遠離他，他當然會對你產生興趣。

 

【隻不過是得不到的在騷動罷了……】

 

後面她再說什麼我已經不知道了。

 

因為手機被江彥辰給搶走了。

 

他厭煩道：「這女人，沒完沒了了。」

 

那表情，我無數次在他臉上見過。

 

在他小時候打籃球被一群女人圍著送水的時候，在他被人遞情書的時候……

 

也許，真的是我的反抗引起了江少爺的興趣呢。

 

我摩挲著手腕上的鏈條，小星星薄片在一下一下地跳動。

 

我不斷思索著對策。

 

跟江彥辰這種隻手遮天，運籌帷幄的男人硬碰硬，我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麼冰冷。

 

柔聲道：「我、我想去看看媽媽。」

 

抬眸，目光對視。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掩蓋得到底好不好：「我很想她。」

 

江彥辰沒說話，隻是注視著我。

 

直到，我再一次開口。

 

「我不會跑的。

 

「一定不會的。」

 

16

 

江彥辰還是答應我了。

 

但他派了很多人來看著我。

 

媽媽被接回了京城，安置在了一家普普通通的療養院裡。

 

「他本來就不喜歡我，能把我留在這已經不錯了。」

 

經歷了這麼一番折騰，媽媽比以前老了很多。

 

憔悴不已，但還是能看出年輕時候的美麗容顏。

 

我忍不住問：「媽，你當初……為什麼要嫁給江叔叔啊？」

 

記憶裡，父親母親是很相愛的。

 

小時候，沒有豪車、豪宅。但爸爸媽媽的感情很好。

 

爸爸會給媽媽送她喜歡的百合花，送走她不喜歡的寵物，會記得她的一切喜好，會什麼都依著媽媽。

 

他說，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開心、快樂。

 

模糊的童年裡，充滿了歡聲笑語。

 

直到……父親得了重病去世。

 

兩年後，家裡來了一個長相很好看、氣質斐然的叔叔。

 

他派了很多人圍在我家門口，他說希望媽媽能嫁給他，他會給媽媽好的生活。

 

那一年，我十一歲。

 

在黑壓壓的人群的簇擁下，我跟著媽媽進了江家別墅，抬眸，就是少年冷眼瞧著我的樣子。

 

沒有一絲情感。

 

「我上大學勤工儉學的時候，遇到了你江叔叔。他很喜歡我，說想要娶我。

 

「但我不怎麼喜歡他，可能是富家少爺，他挺強勢的，總給我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說著，媽媽看了一眼門外黑壓壓的保鏢們。

 

「幸好，後來他家裡安排了聯姻，我也嫁了人。沒想到，他掌權之後，聽說你爸爸去世了，就找了過來。」

 

媽媽平靜地敘述著，看不出一點喜怒，仿佛麻木了。

 

「在商場上S出來的人，是有些狠手段的。我不答應他，他就設了局讓你外公跳進一個股票陷阱，我們家因此欠了不少錢。

 

「還找了關系阻攔你上重點中學……還有很多，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媽媽嘆了口氣，「他們這樣的人，想捏S我們，跟捏S一隻螞蟻一樣簡單，而且都威風慣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後來就……」

 

媽媽沒再說下去，但後來十幾年的婚姻，我也都看到了。

 

我聽著，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重復，不可避免地重復……

 

而我無能為力，隻能這麼走下去。

 

許是看我的表情太過於悲切，媽媽再一次開口，帶了點安慰似的：「但你江叔叔也不錯了，沒有出軌，沒有亂搞，按照我的要求，也沒有再要孩子。

 

「我也很知足了。」

 

聽到這一段話，我隻覺得心中最後那根弦徹底崩斷了。

 

我終於懂得我在害怕什麼了。

 

一場掙扎，不過徒勞。

 

在長久的不平等關系中，認命、屈服，最終滿足……

 

這不是愛。

 

是強迫。

 

17

 

我有些記不清那晚的過程。

 

我是怎麼樣大步跑出療養院，奔向機場。

 

又跟秦煒安說了那些話，拜託他什麼……

 

後面的保鏢追得很緊很緊，江彥辰的電話瘋狂地打來。

 

一切都是雜亂的，我記不太清。

 

隻記得，秦煒安的人把輪椅上的媽媽送到我們面前。

 

然後，秦煒安推著媽媽進入和我手中機票上完全不一樣的登機口。

 

坐上方向與原本的目的地完全相反的飛機。

 

母親的背影越來越小。

 

我記得我在她耳邊說過的那句話：

 

「現在開始，我沒有什麼牽掛了。」

 

我知道，江彥辰的目標是我。

 

他不會放過我的。

 

隻要我留下，他也不會去在乎媽媽到底在哪。

 

「媽媽，」我叫她，叫那個明知道被人算計，卻無能為力飛出來的女人。

 

我說：「我一定會自由的。」

 

一定會的。

 

18

 

我和秦煒安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鍾，媽媽乘坐的飛機起飛的時候，我也被江彥辰的人攔下來。

 

男人風塵僕僕，臉上再也沒有一絲柔情。

 

他什麼都沒說，直接將我扛了起來。

 

塞進車裡，油門踩到底，瘋了一樣地駛回家裡。

 

上樓，扔上床，綁住……

 

好像一切都和之前一樣。

 

卻又有什麼不一樣。

 

男人沒有停下。一切招數都不再管用。

 

「又騙我，你又想跑！」

 

他牽住我的手。

 

疼痛感襲來，我的眼淚瘋狂落下。

 

他卻看都沒看一眼。

 

隻道：「你跑不了了。

 

「你是我的了，知知。

 

「我們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

 

瘋狂，偏執……

 

他好看的眼裡明明也有愛意露出，但更多的是駭人的控制欲。

 

他是瘋子，也是變態。

 

19

 

半年後。

 

江彥辰以為我愛上了他。

 

確實啊，他帥氣、多金。我們又有了戀人一般的關系，不論之前他對我做過什麼。

 

我都應該像那些霸總豪門小說裡寫的一樣，熱烈地愛上他。

 

甚至想不起這個男人對我做的一切，開開心心地為他生兒育女。

 

相守一生。

 

我記得，有人就是這麼形容媽媽和江叔叔的。

 

說他們是霸總小說成了真。強取豪奪，插翅難飛，然後成了真愛。

 

可隻有我自己知道。

 

睡在江彥辰身邊的每一秒，那晚的情景都在我腦海中不斷上演。

 

疼痛，恐懼，呼喊……

 

我掙扎著睜開眼，還是男人俊朗的面龐。

 

我真的快要窒息。

 

俊眸挺鼻，完美的五官，好像上帝最完美的雕塑。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很小的時候就欺負我，逼著我做他的小跟班。

 

無論我多想跟別人玩, 他總會把其他人趕走，讓我乖乖跟著他。如果不聽話，他就會變著花樣地折磨我。

 

讓老師和同學都不喜歡我。

 

他說：「應知知, 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長大後，他依然違背我的意願, 強迫了我。

 

不惜放棄一切聯姻, 宣布要娶我進門。

 

他說：「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

 

可是……月光如水，我看著緊閉的房門，內心有什麼東西就要呼之欲出。

 

幾個月裡，我從掙扎、哭泣變成聽話，甚至會摟著江彥辰的脖子撒嬌。

 

佯裝著說讓他離那些離他近的女明星遠一點……

 

真真假假, 我自己都算不清了。

 

內心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叫囂著——

 

離開，我要離開。

 

20

 

婚禮前夕, 江彥辰抱著我纏綿了好一會兒。

 

很久, 他埋首在我的脖頸裡。

 

他長舒了一口氣道：「知知, 你終於要是我的了。

 

「我們會有很多孩子，過完幸福的一生。」

 

我閉了閉眼，實在感受不到任何幸福。

 

但還是掙扎著問了他最後一次：

 

「江彥辰，如果……我不願意呢？」

 

就像那晚一樣，我不願意。

 

男人沉默了片刻。

 

良久, 說出了我毫不意外的答案。

 

他說：「沒有願不願意。

 

「你就應該是我的。」

 

心裡那塊石頭，重重地砸下來。

 

卻再也沒有什麼沉重之感。

 

我默默捏緊了手裡的東西。

 

目光往外眺望著，夜色幽深。

 

黎明與自由都會到來。

 

21

 

婚禮上，關於我與江彥辰相處的那些視頻被一帧一帧地放出來。

 

囚禁、軟禁, 拿我母親威脅我……

 

江彥辰愣了。

 

所有人也都噤了聲。

 

從祝福聲到唏噓聲。

 

江彥辰兩隻手SS握緊。

 

他抿著唇, 一言不發。

 

網絡時代, 視頻被傳得到處都是。很快引起了軒然大波。

 

不論他有再大的勢力，這場婚禮也是進行不下去了。

 

畢竟，他做的那些事。

 

到底還是觸犯了法律。

 

而網絡上，是議論紛紛。

 

有人指責：【這人變態吧, 看不出人家小姑娘不願意啊？】

 

有些人惋惜：【其實這男的也沒幹啥啊, 就是不讓她出門, 又不用工作，又有錢花, 這事情給我我還樂不得呢！】

 

接著是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

 

「沒直」……

 

一條條評論刷過去，討論的都是別人的人生。

 

可實實在在在他身邊，被掐斷所有自由，沒有選擇權的，隻有我。

 

當主動權完全在別人手裡的時候, 這樣的愛, 真的有意義嗎？

 

我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男人，隻覺得一切偽裝終於可以卸下。

 

「我不想嫁給你。

 

「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喜歡。」

 

這一次, 終於是我說了算了。

 

22

 

江彥辰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警察到來, 男人終於強勾起一抹笑。

 

「就那麼恨我嗎？知知？」

 

我看著他好看的眉眼，也不知道是哭了還是笑了。

 

溫熱的液體流下來。

 

我的聲音都是抖的。

 

「我不恨你，江彥辰。

 

「我隻是……想要自由。」

 

想要自由。

 

自己給自己的那種。

 

不想要愛。

 

拒絕不掉的那種。

 

23

 

飛機飛上高空。

 

這一次, 飛向的是我自己的世界。

 

而關於江彥辰，一切就像高空底下的模糊景象。

 

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直到消失不見。

 

沒有痕跡。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