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澄
第3章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總算醒過來。
腰酸腿軟,裴川很貼心,把早餐放在了床邊。
溫得恰好的粥,灌湯小籠包,煎得脆脆的吐司配著新鮮水果,黃油炒蛋培根。
酒勁過了,我低著頭,不太敢看裴川的臉。
他倒是神情自若。
「不確定你想吃哪樣,就都點了。」
他看我垂著頭不說話,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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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說的每句話都算數。
「其餘的,都看你。」
我一驚,抬頭看向裴川。
他皮膚白,脖頸上的紅痕觸目驚心,一個連一個,蔓延到鎖骨和胸口。
再往下我不敢看了,臉如同火燒,我小聲地說:「那……那不是欺負你嗎?」
裴川嘆口氣,幫我把小籠包放進醋汁裡:
「沒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欺負,習慣了。」
……
我剛吃了口小籠包,麗莉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的語氣像是闖了大禍:「宛澄,男模呢?」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裴川,不太確定地說:「他……他在?」
麗莉大驚失色:「可我昨天喝多了,把消息發給了我的意大利語私教!
「所以來的到底是什麼人?他不會訛你吧?」
裴川見我滿臉尷尬,接過了電話。
「沒事的。」他說,「我不收錢。」
麗莉:「……」
麗莉沉默了。
良久,她說:「你把電話給宛澄。」
電話遞到我手裡,麗莉嚴肅地說:
「宛澄,我可能喝酒把腦子喝壞了。
「我感覺我剛才聽到了裴少的聲音。」
我說:「他就是裴川。」
麗莉再度沉默了。
她說:「我覺得我可能喝太多了,我再去睡一覺。」
她把電話掛了。
我:「……」
吃完早餐,我和裴川準備離開。
結果發現,我的衣服已經基本被撕得沒什麼能要的了。
始作俑者裴川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我讓管家送兩件來。」
不愧是裴氏的管家,十分鍾後,衣服就送了過來。
是男式的。
裴川:「不好意思,我帶你去買兩件吧。」
他臉上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
就這樣,我穿著裴川的男式襯衫,跟著他去了隔壁商區。
女裝區裡,還有一對情侶在選衣服。
隻聽女生嬌嬌軟軟地說:「赫言哥哥,我從來沒有穿過這麼貴的衣服,除了你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我感覺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想不太起來是誰了。
我剛要和裴川往旁邊走。
就看到那對情侶愣住了。
男人在我身後震驚地說:「橙子?」
17
直到男人走到我面前,我才想起來。
哦,這是顧赫言。
也不能怪我想不起來,畢竟對我來說,他隻是個就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
和他一起買衣服的,是我表妹陸曉芝。
都是親戚,沒必要弄太尷尬。
於是我笑道:「妹夫陪妹妹買衣服啊?真好。」
顧赫言像是聽不到我的話。
他怔怔地盯著我身上的男式襯衫。
然後又看著我旁邊的裴川。
裴川這個人也真是的,平日裡扣子一路扣到最上面,現在卻大大咧咧地散著,露出色氣的鎖骨……
和大片的紅痕。
顧赫言突然握緊了手,指骨發白:
「你們什麼關系?」
裴川淡淡道:「不明顯嗎?」
顧赫言突然被激怒了。
他衝上去,一拳揮向裴川的臉:「你不知道這是別人的未婚妻?!」
裴川輕松地閃了開來,然後一腳踹在顧赫言的膝蓋窩上。
店裡一片混亂。
顧赫言顧不上疼痛,他上來拉我:
「橙子,跟我走。」
陸曉芝被他扔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我,帶著徹骨的怨恨。
我甩開顧赫言的手,回去拉住裴川。
「顧赫言,我不知道我們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興趣知道。總而言之,一切都結束了。
「我有男朋友,請你離我們遠一點。」
18
也許是我的錯覺。
素來高冷的裴醫生,臉上露出了一種流浪狗狗終於被當眾認領的快樂感。
顧赫言眼眶通紅。
他盯著我,緩緩搖頭。
「我不信,橙子,我不信。
「我們談了五年,馬上就要結婚了,這麼多年的感情你說不要就不要?
「他是你找來氣我的,對不對?
「你跟我回去,我們回去好好說……」
顧赫言又上來拉我。
裴川擋在了我面前。
「顧先生,我希望您能聽得懂人話。」
「當然,如果您的腦子實在有病的話。」裴川淡淡道,「獸醫我也是進修過一點的,可以幫您診斷。」
顧赫言看著裴川,他的拳頭握得很緊,然而卻沒有再敢揮出去。
裴川牽住我的手:「走嗎?」
我說:「走。」
我們肩並肩轉身離開。
走出很遠,我都能感受到,顧赫言一直站在我們身後,盯著我看。
19
我和裴川在商圈裡逛了一遍,買了不少東西。
裙子,外套,珠寶,包包。
他默默地站在我後面,記我的喜好。
有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拉住他:「太貴了,算了。」
裴川淡淡地說:
「錢就是給你花的。」
最後他還僱了兩個人,幫我們把大包小包拎上車。
出門的時候,我正撞上了麗莉。
麗莉一臉剛醒酒的表情,她瞪著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裴川,最後看了看裴川給我買的大包小包。
然後眼眶驟然紅了,衝上來大力地擁抱我:
「不愧是我姐們兒,就是有出息!」
在我攔住她之前,麗莉高興地跑了。
她一晚上組了十個局,致力於把「裴少揮金如土的寵妻小故事」傳遍每一個角落。
於是圈子裡很快都知道,我跟裴川在一起了。
各種人都試圖一探究竟。
這期間,顧赫言給我打了許多個電話,我嫌煩,直接拉黑了。
又想起還有個陸曉芝,索性一並扔進了黑名單。
一個月後,裴川出差,我自己在家,正好高中的班長聯系我,說有行業問題向我請教,能不能約個咖啡。
我答應了,來到咖啡店,看到的卻是顧赫言。
我轉身就想走,顧赫言急了,幾步上前,拉住我的手腕。
「橙子。
「是我拜託班長幫我撒這個謊的。
「不然的話,我不知道你要鬧到什麼時候。」
顧赫言瘦了很多。
曾經也算得上校草的他,如今形銷骨立,瘦得兩頰深深凹陷下去。
「我媽已經因為這件事住院了,橙子,不鬧了好嗎?」
我深吸一口氣:
「顧赫言,你是眼睛瞎了,還是腦子壞了?
「我跟裴川早就在一起了,你不是已經親眼看到了嗎?」
顧赫言抓住我的手腕。
「橙子,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我知道你是一個渴望婚姻渴望幸福的女孩子,裴川那樣的富二代,他除了揮霍你的青春外,根本不可能給你一個結果。
「你這次跟我鬧成這樣,不就是氣我因為陸曉芝推遲了婚禮嗎?
「跟我回去,我們立刻結婚。」
顧赫言篤定地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
胸中氣血翻湧,我直接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喂,裴川。」
由於時差的緣故,裴川那邊是晚上,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困:「唔,怎麼?」
「你願意娶我嗎?」
那邊電話猛地掛了。
顧赫言笑出了聲。
他說:「橙子,我說什麼……」
電話很快又響起來。
是裴川打來的。
他說:「我在樓下了,現在出發去機場。
「老婆,你說話要算話。」
我看一眼站在原地面色驟然蒼白的顧赫言,轉身離開。
20
走到街角處,我被一個人攔住了。
是陸曉芝。
她的狀態看上去比顧赫言還要不好。
此時此刻,陸曉芝陰沉地看著我,帶著無盡的恨意:
「你為什麼還要去勾引顧赫言?
「你們已經分手了!你要點臉行嗎?」
我冷淡地望著她:「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勾引他了?」
「如果你沒勾引他,他怎麼可能睡著的時候還在喊你的名字?!」
我淡淡道:「不樂意聽就拿枕頭把他捂S,找我沒用。」
陸曉芝頓了頓,突然笑了:
「沒關系,他放不下你也沒關系,反正他現在是我的了。」
她抬眸看我,一邊笑一邊眼裡閃動著淚花:「我懷了他的孩子。
「表姐,就算他更愛你又怎麼樣?他沒法丟下我了,永遠沒法丟下。
「你跟他談了五年又怎樣?到頭來,他還是屬於我的。」
我平靜地說:「那五年我都不記得了。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陸曉芝冷笑起來。
她搖搖頭:「表姐,在我這裡,你就別裝了。
「你不就是在學我嗎?我裝失憶你也裝失憶,覺得這樣就能把顧赫言搶回去。這麼拙劣的手段,有意思嗎?」
我從手機裡找到一份文件,遞到陸曉芝面前。
那是我的診斷報告。
有裴川所屬的醫學實驗室進行蓋章。
「看到了嗎?回避型失憶症,確診。」
我平靜地說完,然後看向陸曉芝:
「所以,你是裝的?」
陸曉芝的嘴唇顫抖起來
因為她看到,巷子的後面,轉出一個身影。
是顧赫言。
他跟著我過來,結果恰好聽到了這一切。
陸曉芝驟然慌了。
她衝上去:「赫言,對不起,我……」
但顧赫言一個字也沒有聽她說。
他隻是怔怔地看著我,說:
「橙子,所以我們過去的一切……你是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我點頭。
那一刻,我看到了顧赫言眼中極致痛楚的神情。
他突然崩潰了。
「你不能忘,我們明明那麼相愛的,你不能忘……」
我打的車到了。
直到坐上車離開很遠,我仍然能從後視鏡中,看到顧赫言跪坐在地上,痛哭失聲。
21
我再聽到顧赫言和陸曉芝的消息,是他們訂婚了。
顧赫言似乎在認清現實後,徹底放下了我。
他很寵陸曉芝,訂了婚紗和鑽戒,說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
然而,當陸曉芝處在最幸福的頂點時……
顧赫言逃婚了。
婚禮現場,他隻留下一封信給陸曉芝。
【這輩子我唯一想娶的人,叫沈宛澄。】
陸曉芝崩潰了,她在酒店割腕,求顧赫言回來。
然而顧赫言隻冷冷地說:「先是失憶,又是自S,你哪樣敢來真的?」
陷入絕望的陸曉芝真的割腕了。
酒店的工作人員發現了她,將她緊急送去搶救。
但為時已晚,陸曉芝成了植物人。
外界輿論沸騰,顧家頂不住壓力,顧母在醫院病危,顧父一夜白頭。
顧赫言不得不賣了公司,來處理所有的爛攤子。
我不時從共友那裡得到他的消息。
他過得很糟糕,賣掉公司後每日酗酒,直到一個月前,被查出胃癌。
由於不配合治療,病情惡化得很快。
臨終前,顧赫言託人帶話,想見我最後一面。
來帶話的朋友不知道我的失憶症,因此對我說:「宛澄, 如果你恨他, 那就不去。」
我想了想。
心裡幹幹淨淨,並沒有恨意留存。
那就去吧。
病房裡, 顧赫言已經憔悴得認不出來。
彌留之際的他似乎神志也已經不清楚, 見我來了,笑得很幸福:
「橙子,你來了。」
他病得實在是讓人不忍,因此這一次,我沒有再出口糾正他。
我們靜靜地待了一會兒, 曾經轟轟烈烈地愛過的人, 在此刻相對沉默,並沒有話說。
窗外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顧赫言笑起來。
「下雨了啊。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 也是下雨天。
「那個時候我參加校運會的長跑比賽,雨下得很大, 所有選手都棄賽了, 隻有我一個人還在跑。
「後來我實在跑不動了, 也想放棄, 結果觀眾席突然衝出來一個女孩子, 跑到我身邊, 陪著我一起。
「橙子,那是我第一次遇見你, 那一刻我就想,等我跑完這場比賽,我要問這個女孩的名字, 我還要追到她,讓她做我女朋友。
「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航班去表白,結果買的禮物落在了飛機上, 錢包也被人偷了。我想這次表白一定會失敗, 結果你抱著我, 說沒關系, 隻要人沒事就好。
「你答應做我女朋友了,那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雨下得越來越大。
顧赫言突然哭了。
電話那端響起壓抑的抽泣聲。
「-留」「要是我永遠是十八歲的那個我該多好,那個時候的我, 永遠不會背叛沈宛澄。」
顧赫言躺在病床上,他眼眶通紅地看著我,語氣卑微地請求:
「你可不可以把後來的那個我忘掉, 隻記得當時那個美好的我?」
不知為何, 我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不知是為了將S的顧赫言,還是為了我記憶中缺失的那五年。
一滴淚掉下來, 我輕聲說:
「對不起, 顧赫言,我做不到。你忘了嗎,我有失憶症啊。
「我唯一能做的,隻有把後來那個糟糕的你, 和曾經美好的你,一同忘掉。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走出病房時。
顧赫言停止了心跳。
無數醫生護士衝進去,我逆著人流走出, 裴川站在門外。
他將我緊緊擁住。
窗外陽光正好。
我知道,橡皮擦已經將潦草的過往盡數擦除。
留給我的,隻有需要用畫筆努力描繪的明天。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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