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甜和貧困生的我告白時，她的竹馬站在一旁笑我：

 

「她腳下那雙限量款都夠你一年生活費了，你該不會真信這種玩笑吧？」

 

我的確信了。

 

那時的我沒有意識到，我和蘇甜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直到竹馬丟了腕表。

 

蘇甜和所有人一起，將懷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她嗓音譏諷，「缺錢，開口告訴我一聲就行了，何必呢？」

 

我氣紅了眼，握緊了袖口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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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學時，我拉黑了蘇甜所有的聯系方式，走得悄無聲息。

 

可沒想到，向來眾星捧月的蘇甜，找了我整整七年。

 

1

 

體育課後，校草陸辭丟了他那隻價值不菲的腕表。

 

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當眾翻遍了我的書包。

 

我到時，桌上一片狼藉。

 

他站在蘇甜身邊冷著一張臉：

 

「甜甜，裴執是你男朋友，你讓他快點把腕表還給我。」

 

蘇甜和陸辭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誰都知道蘇甜對他很不一樣。

 

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她和陸辭之間更有話題。

 

他們湊在一起討論那些名牌限量款的話題時，我永遠都插不上話。

 

可這次蘇甜卻沒有急著接他的話。

 

她安安靜靜收拾幹淨我的桌子後，才抬眼看陸辭。

 

語氣輕飄飄的，卻沒否認，「什麼腕表，我再給你買一隻就是。」

 

班內瞬間炸開天，猜疑的話一句比一句過火：

 

「什麼意思，真是班長？」

 

「不是沒可能，誰不知道他是年紀出名的貧困生，而且體育課隻有他中途回了教室。」

 

「嘖，那腕表轉手賣了，夠咱們班長半年生活費了吧？」

 

「欸！聽說他爸當年就是因為偷東西被人打斷了腿。」

 

……

 

我僵在門口，臉被這些話燒得火辣辣的疼。

 

我從不知道，人前禮禮貌貌喊我班長的人，會在背後這樣評價我。

 

這時候不知道誰忽然喊了一聲，「班長？」

 

氣氛猛然凝固。

 

無數目光朝門口看過來。

 

明明什麼都沒做，無端生出來的難堪和窘迫卻幾乎把我淹沒。

 

我沉著臉，看到蘇甜也轉頭看了過來。

 

大概是錯覺，我似乎從她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嘲意。

 

2

 

我開口的解釋沒人在意。

 

甚至越解釋，大家看我的目光越怪異。

 

「算了，」陸辭輕嗤一聲，「我也不缺這一隻腕表。」

 

陸辭大方地告訴大家，就當他不小心弄丟了。

 

這件事就算了。

 

可不想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潑髒水。

 

在陸辭轉身時，我伸手攔住他，要帶他去調監控。

 

陸辭冷眼看我，眼底都是嘲諷。

 

我想過陸辭會拒絕。

 

可萬萬沒想到，攔我的會是蘇甜。

 

她湊上來輕聲道，「好了裴執，沒事了。」

 

從前我煩躁的時候，蘇甜總會這樣安撫我。

 

升上去的煩躁被這輕輕的兩個字壓下來。

 

「我沒拿，」我垂頭看著她，有些無奈，「我爸來給我送飯，我體育課臨時回教室是為了放盒飯，我什麼都沒做。」

 

我隻是回教室放了紅燒肉。

 

那是我爸特意做完送來的。

 

他說今天是我生日，要吃點好的。

 

可蘇甜似乎並不在意我說了什麼。

 

她說不重要，無論我做了什麼，她都能幫我解決。

 

可為什麼不重要？

 

我什麼都沒做。

 

名聲對一個人多重要，蘇甜真的不知道嗎？

 

我堅持要調監控，一直攔我的蘇甜徹底沒了耐心。

 

她忽然松開手，在我面前笑了一聲。

 

那笑聲又輕又淡。

 

我終於察覺不對，一點一點抬眼對上她的視線。

 

我看到她臉上的笑。

 

我看到她望過來的眼底，帶著和所有人一樣的遮掩不住的嘲意。

 

「差不多別演了吧。」

 

「真的沒拿嗎？」她嗓音譏諷，「我記得前幾天你說，最近很缺錢？」

 

「還有，教室的監控就昨天壞了。」

 

「裴執，你真的不知道？」

 

大腦嗡的一聲長鳴。

 

不知怎麼，在這刻，我突然想起陸辭曾經和我說的話。

 

他說，你還是不明白，你和甜甜，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從前我不明白。

 

在這一刻，我忽然懂了。

 

眾星捧月長大的大小姐蘇甜，骨子裡刻滿了對窮人的偏見。

 

同件事下，她會毫不猶豫地相信和她同一圈子的陸辭。

 

蘇甜比誰都知道，名聲有多重要。

 

她隻是從一開始，就沒信我。

 

急促的鈴聲響起。

 

和陸辭的笑混在一起。

 

混亂中，不知道誰碰了桌子。

 

我倉皇轉頭，眼睜睜看著那份紅燒肉從桌上掉了下來。

 

飯灑了一地，油潤的肉滾了兩滾，停在了我腳底。

 

沾滿了灰塵紙屑。

 

我愣愣地盯著，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腦海裡最後一根緊繃的弦猛地斷了。

 

耳旁蘇甜的話還在繼續，她說，你缺錢，告訴我一聲就行了，何必呢？

 

我卻再也聽不下去了，深吸了口氣，猛地踹了桌子。

 

刺耳的摩擦聲打斷她的話。

 

我盯著她，語氣失望到了極點：

 

「蘇甜，我家是窮。」

 

「可我不會偷！」

 

3

 

秋雨落在身上透骨的涼。

 

我抱著飯盒坐在操場的臺階上，一聲不吭地吃。

 

其實並沒剩多少，都灑完了。

 

蘇甜撐傘找了過來，她語氣壓著怒意，

 

「你到底在亂跑什麼？這飯就別吃了，不嫌髒嗎？」

 

「裴執，聽到沒有？」

 

「不就是一份紅燒肉，至於嗎，我再去給你打一份……」

 

蘇甜很少對我發脾氣。

 

按照平時，我肯定走過去欺負到她求饒。

 

可現在我隻想安靜地把這份飯吃完。

 

我攥著飯盒不想松手，也不想和她共撐一把傘。

 

蘇甜湊過來時，我拿著飯盒往一旁挪了一步。

 

「你躲我？」她那張漂亮的臉上難得地空白了一瞬。

 

我沒說話。

 

蘇甜面色難看地盯著我。

 

吃到最後一口時，雨很大了。

 

蘇甜開了口：

 

「腕表的事，我會……」

 

「不用麻煩，」我打斷她的話，「我自己會解決。」

 

「我說了我會幫你，」蘇甜的語調帶著不解，「你解決，靠你那生活費怎麼解決？」

 

聽到這，我其實想笑，可我實在笑不出來。

 

「隨你怎麼想吧。」我仔細收好飯盒後，起身往回走。

 

蘇甜的聲音融在雨裡，我似乎聽到她喊了我的名字。

 

可我沒有理會。

 

那天後，蘇甜沒再來過學校。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對話。

 

4

 

陸辭放棄追究，可那些傳言卻沒有停止。

 

老師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眼鏡，嚴肅地告訴我這件事她一定會調查到底。

 

回到教室時，有人看到我，下意識將錢包往自己課桌裡塞了塞。

 

我愣在原地。

 

鼻尖酸澀難受。

 

我拼命學習考到了這所高中，穩坐年級第一，卻從沒想過會有被人當賊一樣防著的一天。

 

開家長會這天，我看到大老遠就有人指著校門口我爸的背影笑。

 

他們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欸那個是不是七班裴執的爸爸，聽說那條腿就是偷……」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嘛！裴執不也是拿了陸辭的腕表。」

 

冷風中，我看到我爸的身影猛地怔住了。

 

我第一次在我爸面前不敢抬頭。

 

流言蜚語很可怕。

 

那些無聲的眼神落在身上，像是一刀刀的凌遲。

 

那是我最煎熬的一天。

 

回到家後，我爸一聲不吭地抽了半晚上的煙。

 

我低聲和他說，「我沒偷別人腕表，你教我的我都一直記著。」

 

我爸沒有埋怨，也沒有追問。

 

他隻是在很久很久後，難過地問我。

 

「是不是因為爸才被冤枉？」

 

陰影裡，我看到我爸朝我笑了一下。

 

「對不起啊兒子，」他嗓音幹澀，「讓你也跟著我抬不起頭。」

 

5

 

他向我坦白當年的事。

 

但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我是爸撿來的孩子。

 

「爸沒本事，又恰巧你生了一場大病，那年東拼西湊，就是差那麼一千塊的救命錢。」

 

我看到我爸陷入回憶裡，眼底是多年都沒能消融的痛苦。

 

「爸實在沒辦法了，可做了就是做了。」

 

「底線一旦破了，恥辱就永遠釘進骨髓裡，這輩子都甩不掉了。」

 

我爸的聲音越來越小。

 

融在夜風裡。

 

最後，不知道他在問我還是在問自己。

 

他說如果當年不是他這種人把我撿回來，我的生活會不會比現在好很多？

 

6

 

我爸的病忽然加重了。

 

我繃緊了神經，請了假。

 

哪都不想去，就守在醫院裡。

 

中午買飯回來時，卻在病房門口看到了陸辭。

 

我怔在原地，本就差勁的心情更差。

 

陸辭和我爸見過面的。

 

和蘇甜一起。

 

在我爸的炒飯攤前。

 

具體我記不清了，我隻記得當時他帶嘲諷又嫌棄的語調問我：

 

「這路邊攤髒成這樣，怎麼吃得下去？」

 

「你吃得下，還非要勉強甜甜陪你一起吃下去才行？」

 

我看到蘇甜吃了一口，漂亮的眉頭皺了起來。

 

嚼了兩下，像是實在忍不住了，吐了出來。

 

那時我爸就站在路邊。

 

寒風凜冽。

 

他愣愣看著這幫公子哥大小姐。

 

當晚我和蘇甜吵了一架。

 

……

 

回過神，我戒備盯著陸辭，「你又想做什麼？」

 

陸辭笑了一聲，「裴執你缺錢早說啊，病怎麼能耽擱呢。」

 

「大家同學一場，我和甜甜不會袖手旁觀的。」

 

說著他遞給我一張卡。

 

「什麼意思？」

 

「叔叔的病，我知道有家很不錯的醫院，我介紹你過去啊。」

 

「不過那城市離這裡挺遠的。」

 

「來回奔波會很累吧。」

 

充滿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安安靜靜的。

 

我和陸辭對視了很久。

 

他突然又問我，「你知道甜甜最近為什麼都沒去學校嗎，因為她覺得丟人啊。」

 

「她那種心高氣傲的脾氣，你應該比我了解吧。」

 

「所以今天才會是我獨自來見你。」

 

陸辭的話像密密麻麻的針尖一股腦扎進胸口。

 

泛起一陣接一陣的痛感。

 

我用力攥著手指。

 

病房內我爸的咳嗽聲斷斷續續。

 

猶如一聲聲的催命鼓。

 

在那刻，我忽然覺得眼前一切都化為雲煙。

 

煙霧散開，隻剩下這張救命卡。

 

我需要這筆錢。

 

我將卡用力攥在手心。

 

「謝謝，我很快會辦理轉學，陪爸看病。」

 

「這筆錢，我會還你，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陸辭嗤笑道，「誰需要？」

 

7

 

轉學的事，我沒告訴任何人。

 

就在一個普通的下午，我們徹底離開了這座城市。

 

換了醫院後，我爸的狀態漸漸比以前好了很多。

 

轉學後的高中學習緊張，我在醫院和租房兩頭跑，但好在我基礎扎實，並沒有退步。

 

我爸的狀態漸漸恢復起來。

 

大學後我又創業學校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

 

當初借陸辭的那筆錢，我按照他留下的卡號。

 

每月按時還一部分。

 

幸運的是創業小有成就，在畢業時還清了。

 

一晃七年時間。

 

我沒想過還能和蘇甜碰面。

 

以至於重逢時，我猝不及防。

 

那是被大學同學江池扯過去的一場富二代圈子的聚會。

 

個個非富即貴。

 

其實我不太想去，江池吐了口煙，調侃我：

 

「裴總這麼忙啊，抽空陪我吃個飯都沒時間。」

 

「兄弟情淡了唄。」

 

江池是我的大學室友，畢業後的同學斷聯得差不多了，和他倒是保持著聯系。

 

我推脫不掉隻能應了下來。

 

推門進會所時，我下意識愣了一秒，覺得今天大概會有事發生。

 

如江池所說，這種場合還真是他們富二代經常來消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