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低頭定睛一看。

他的手機屏幕，正停留在我寫的那篇文的網址頁面。

 

並且，VIP 章節已經解鎖到最新。

 

我的臉頓時一紅，腦子也跟著一抽：「你還特地付費看了啊？」

 

9

 

周辭一愣。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被氣笑了。

 

「把這篇文刪了。」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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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言，立馬搖了搖頭：「不行。」

 

我熬了好幾個通宵，掉了一把又一把頭發才寫出的文，你說刪就刪？

 

見我這副模樣，周辭站起身，向我走來。

 

他輪廓深邃的臉，在我眼前無限放大。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被他扣住了肩膀。

 

他的身上帶著沉木的香氣。

 

周辭俯下身，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頸側：「陶溪是吧？你今年大三，是京大的學生，還是每年都拿特等獎學金的好學生。

 

「如果你不刪掉這篇文，我會讓你的老師和同學都會知道你的筆名，來欣賞你的……大作。」

 

曝人馬甲，天打雷劈。

 

我在心裡發出了一聲吶喊。

 

但他已經查到我的個人信息，這該怎麼辦？

 

正當我的內心瘋狂思考著：刪？還是不刪？這是一個問題。

 

周辭低沉的聲音，此刻像是一道催命符般再度響起：「怎麼樣？想好了嗎？」

 

各種想法在我腦海裡都轉了一圈。

 

最後，我隻好道：「其實，我現在刪也沒有用了，該盜文的已經盜了，該進網盤資源的也進了，現在刪文，不就等於支持盜版嗎？」

 

說罷，我抬頭瞄了一眼周辭。

 

他正垂眸看著我，淺淺琥珀色的瞳仁裡劃過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又仿佛隻是我的錯覺。

 

片刻後，他冷哼一聲，放開了我。

 

「你這腦子，倒是轉得快。」

 

見他微微松了口，我正準備趁熱打鐵的時候，肚子突然傳來了「咕嚕」一聲。

 

在這偌大的空間，十分清晰。

 

10

 

周辭睨了我一眼：「沒吃飯？」

 

我悶悶地點了點頭：「剛打完工，準備買晚飯的時候，就被抓……喔不，帶到這裡來了。」

 

周辭似乎見不得我這副模樣，道：「少裝可憐，桌上有吃的，自己拿。」

 

大理石桌上放著幾塊精致的糕點，還有新鮮的水果。

 

本來還想客氣一下的時候，肚子傳來了更清晰的咕嚕聲。

 

於是，我便放棄掙扎了。

 

小聲地道了謝，便拿起桌上一塊蛋糕吃了起來。

 

蛋糕松軟香甜，上面還點綴著大顆的新鮮草莓。

 

周辭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冷漠，但人似乎還不錯。

 

和我一樣喜歡吃草莓蛋糕的人，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周辭突然用他三十七度的嘴，吐出一句冰冷的話。

 

「吃飽後好好想想，怎麼才能讓我放過你。」

 

又來？這人不經誇啊。

 

我頓時噎了一下，嗆咳了起來。

 

因為怕被嗆S，趕緊抓起桌上唯一盛著液體的酒杯一飲而盡。

 

等酒杯裡紅色的液體入口後，甘甜清新的味道充斥了我的口腔。

 

這是？石榴汁？

 

我抬頭看了一眼周辭。

 

一個酒吧老板，在酒吧的暗門後，用酒杯喝石榴汁？

 

這場景，怎麼有點怪異又搞笑呢？

 

我訕訕地放下手裡的杯子，道：「不好意思哈，用了您的杯子，待會給您洗一下？」

 

周辭沒有計較我不小心用了他的杯子，而是道：「別轉移話題，說吧，怎麼辦？」

 

許是吃飽喝足，人的思維也跟著活躍了起來。

 

我擦了擦嘴，真誠道：「要不我答應您一件事，隻要您開口。」

 

周辭聞言，似乎覺得有點意思，挑了挑眉：「哦？」

 

此時的他，坐在沙發上，意態闲闲，燈光映在他俊美的臉上，整個顯得有點……

 

風流不羈。

 

見狀，我立馬補充道：「前提是，不違背道德和法律，不出賣肉體和靈魂。」

 

周辭嗤笑，從沙發上站起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出賣肉體？你想得美。」

 

得，四個補充條件，您就單拎這一個出來說，拐著彎兒說我自作多情是吧？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隻好裝作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繼續問道：「成不成？」

 

周辭半支著腦袋，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道：「那我就吃點虧，也行吧。」

 

還也行吧？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老狐狸！

 

11

 

從落日酒吧回來後，除了上課和去遊戲公司實習，其餘的時間我都用來碼字。

 

正趕上臨近大三下學期末，課不多。

 

於是半個月後，文便完結了。

 

在這期間，我也沒收到周辭的任何信息。

 

正當我慶幸這件事終於要翻篇的時候，像是老天故意捉弄，我又再一次遇到了周辭。

 

還是在京大。

 

京大每年都有優秀學生評選表彰，而作為全國排名數一數二的大學，經常會有一些知名企業的領導人來擔任頒獎嘉賓。

 

我站在領獎臺上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嘉賓席的周辭。

 

原因無他，實在是他太醒目了。

 

在一幫年過四十的企業家中間，他如一塊蒼玉，矜貴自持，頗有些遺世而獨立的氣質。

 

陳校長和校董圍坐在他的身邊。

 

年過五十的校長正身子前傾和他說著什麼，平日裡古板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笑容。

 

周辭沒怎麼說話，隻偶爾地點了點頭。

 

我心中微微訝異。

 

京大作為知名學府，其中不乏很多家世極好的子弟，比如沈京白。

 

卻很少看見校長對誰這般和顏悅色，甚至可以說是恭敬。

 

這個酒吧老板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一貫目下無塵的校長，如此熱情？

 

正當我暗自困惑的時候，周辭的眼神也似不經意間落在了我的方向。

 

眼神在空中交匯的一刻，周辭的唇角微勾。

 

我的心頭一跳：這個老狐狸，又要搞什麼？

 

這時，主持人甜美的聲音響起，宣告著表彰典禮的開始。

 

全程我都有些心不在焉。

 

甚至有點後悔當初心血來潮，去落日酒吧找靈感了。

 

如果沒有去那家酒吧，我就不會碰到周辭。

 

如果沒有碰到周辭，我就不會拿他當寫作活素材。

 

如果沒有拿他當寫作活素材，如今我也不會被人捏著小辮子。

 

……

 

真是，時也命也啊。

 

「好的，下面有請各位嘉賓，給此次獲得京大星辰獎學金和全校十佳學生的同學頒獎。」

 

隨著主持人的話音落下，臺下的周辭好整以暇地起身。

 

看著他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向領獎臺走來，我在心中暗自祈禱：千萬不要是他給我頒獎，千萬不要是他！

 

可也許是我平時不信神佛，神佛在此刻也拋棄了我。

 

本來按順序，周辭應該給我旁邊的同學頒獎。

 

可他卻不知和另一個頒獎嘉賓說了一句什麼。

 

那個頒獎嘉賓似乎有些受寵若驚，立刻和他換了位置。

 

舒緩的音樂在禮堂中流淌著。

 

和我些微緊繃的心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三米、兩米、一米……

 

我和他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著……

 

似乎隻有片刻的時間，周辭便已邁著從容優雅的步子，站在了我面前，將手中的獲獎證書和花束遞給我。

 

「好久不見啊，小姑娘。」他微微挑眉，好整以暇道。

 

我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微笑，以示禮貌。

 

心中卻長嘆一聲：不如不見啊。

 

12

 

從頒獎臺上下來後，我立刻準備跑路。

 

卻被陳校長叫住了。

 

校長笑著和周辭介紹道：「周少，這是您剛才給頒獎的同學，叫陶溪。

 

「是我們學校最優秀的學生之一，年年都拿十佳。

 

「上半年她做的遊戲 demo，還被我市一家知名遊戲公司買斷了。」

 

此刻的校長，像極了在親戚面前誇獎自家孩子的家長，頗有些口若懸河的架勢。

 

見我悶悶地不說話，校長便又替我向周辭解釋道：「陶溪同學平時就是太過乖巧，有點內向。」

 

周辭聞言，輕笑出聲：「乖巧？內向？」

 

他意味不明地重復著這兩個詞。

 

站在一旁的我，幾乎快要尷尬升天。

 

周辭見狀挑了挑眉，繼續道：「好久沒有在大學校園裡走一走了，不知能否請這位陶同學，帶我逛一逛京大？」

 

沒時間！

 

我找借口道：「我待會還有課……」

 

校長在一旁疑惑道：「這學期的期末考都已經結束了，你怎麼還有課？」

 

問得很好，下次別問了。

 

周辭聞言，眼尾微微上挑，十分體貼道：「既然陶溪同學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了，陳校長，我最近發現一篇優秀的文章，正想邀請你……」

 

這個老狐狸，居然威脅我！

 

我立刻出聲道：「我剛記錯了！現在有時間了！周先生，我帶您逛逛京大吧？」

 

周辭頗為善解人意地問道：「真的有時間？不用勉強哦。」

 

我誠懇點頭：「真的有時間，一點都不勉強呢。」

 

13

 

盛夏的京大校園，風中有花樹的清香，還有永不停歇的蟬鳴。

 

我和周辭並肩走在校園中。

 

一路上，回頭率極高。

 

「你好，請問能加個微信嗎？」

 

有女生紅著臉上前，問周辭要聯系方式。

 

周辭卻笑著擺了擺手，似有若無地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隨便給微信的話，我怕有人生氣。」

 

他這話說得頗為曖昧。

 

卻又讓人抓不住話柄。

 

被人當槍使的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個要微信的女孩見狀，道了聲抱歉，又紅著臉離開了。

 

我看著周辭，在陽光下，他的臉色白得仿若透明，為他原本具有攻擊力的俊美外表，添了一絲脆弱感。

 

是真國色啊。

 

我暗自感嘆道，又忍不住吐槽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光顧著看臉？顏狗沒有好下場的。

 

走在我身旁的周辭，突然狀似無意地問道：「京大每年的獎學金有十萬，你次次都能拿到，為什麼還經常打工到那麼晚？你一個學生，家裡人不會擔心嗎？」

 

我笑了笑，道：「我家裡，隻有我一個人。」

 

在我上高中的時候，父母的貨車，遇到了高速塌方，最終車毀人亡。

 

周辭腳步微頓，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怔愣。

 

我向前走了兩步後，才發現他沒跟上來，回頭見他這副神色，心下有些了然。

 

周辭似乎欲言又止。

 

我卻擺了擺手，道：「沒你想象得那麼可憐啦。實習工作雖然辛苦點，但也是我喜歡的，還能賺錢，加上各種獎學金，我活得還是挺好的。

 

「而且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

 

這個世上，活得更艱難的人多了去了，和他們相比，我還算好的。

 

人生嘛，就是接受不能改變的，然後努力去改變能改變的東西。

 

更何況，我知道，我的父母在天上看著我呢，他們一生辛勞，不能讓他們S後還要為我擔心。

 

周辭聞言，腳步微動，向我走來，臉上的神色難得有些柔和，語氣也溫柔了許多。

 

他道：「你寫……那篇文，也是為了賺學費和生活費嗎？」

 

我想都沒想道：「那倒不是，確實是因為愛好。」

 

周辭：「……」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嘴快了，早知道說是，也許他心一軟，就不為難我了。

 

我補救道：「是的話，你會放過我嗎？」

 

……

 

周辭溫和地笑著回道：「不會，你想得美。」

 

無情又冷漠的老狐狸！

 

半晌後，周辭忽又道：「你說得對。」

 

我有些不解，看著他：「？」

 

他道：「你確實是個很厲害的小姑娘。」

 

此刻，他看著我的眼神不如初見時的冷漠，也不同於後來的戲謔，而是蘊含著幾分繾綣溫柔，像是山間落著花瓣的浮動的一泓春溪。

 

有一瞬間，風聲漸息，蟬鳴忽止，耳邊隻餘來自胸膛的心跳聲。

 

14

 

這時，一道帶著不確定的熟悉聲音在身後響起。

 

「周少？」

 

我才回過神，與周辭同時轉頭望去，隻見沈京白站在樹下。

 

此時炎夏，他的臉色卻陰沉如冰。

 

他看了看周辭，目光最終落在了我身上，眉頭微動，似乎在等我開口解釋什麼。

 

周辭見狀，唇角微勾：「你是？」

 

沈京白似乎沒想到對方根本沒認出自己，臉色更差了，但還是道：「沈家，沈京白。」

 

周辭輕點下頷，表示知道了。

 

沈京白接著道：「周少，方便讓我和陶溪單獨聊下嗎？」